还未到昱城,南宫谨躯体的剧毒又开始发作。
腹中凉飕飕的,冰寒之气由躯体散发而出,疼得南宫谨翻身摔落马下,在地上翻滚。
"谨!"玫儿没有食过洛魂丹,只是听闻中毒者会浑身绞痛,痛苦难当,最后不治身亡。如今看南宫谨在地上翻滚,却不知如何是好。
南宫谨一手按住肚子,一手抓紧头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腹中的疼痛。哪知越是翻动,肚子越是疼得厉害,宛如千百支小刀,在他的肠道中来回穿梭,还伴随着阵阵瘙痒。
若说世间真的有地狱,地狱里真的有十八般酷刑。那么,若有人能钻进南宫谨的肚子里,肯定也能看见与地狱酷刑无异的桥段。
初春三月,拂动的风中还带着些许冷冽的寒气,南宫谨额上却疼得渗出了汗珠,一滴滴犹如鲜血般,落入玫儿的心里。
"谨,谨,你怎样了?"
"疼!啊!啊!冷......又冷又热,疼!!"南宫谨叫喊着,躯体抱成一团。此时躯体的疼痛稍有缓解,可瘙痒的感觉却更加强烈。
身躯体像长满了小虫子,在慢慢挪动,一点一点地,爬进骨髓里,扯咬着南宫谨的躯体。南宫谨坐了起来,双手揉搓着躯体,瘙痒的感觉依旧存在,随着他的揉而更加强烈。
"啊!"南宫谨大叫一声,开始用手指抠着身上的肉,胳膊,大腿,脖子,头皮,后背,小腹,只要能抠得到的,他绝不放过。
肌肉随着他指甲的划痕,浮现一道道红色的印记。
"谨,别抠了!"玫儿扶住南宫谨,用掌心轻轻为他按摩,没想到手掌的热度更加加剧了毒性的发作,瘙痒使得南宫谨踉跄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树边跑去。
"谨!"玫儿眼见南宫谨抱着树干频频撞头,自己却无能为力,心里难受至极。从极乐宫带出来的药并没有多少,现在再去景找洛神殿,也为时已晚,玫儿心里无比悔恨,就不该先来昱的!
南宫谨依旧抱着树干磨蹭着,手上与大腿都被磨破了皮。玫儿实在不忍南宫谨受这种磨难,趁他不备将南宫谨打晕,扶到马上,往昱继续前进。
既然没能去找解药,便先去找神医吧!
原本只需半天的路程,玫儿却走了两日。
南宫谨虽被打晕,一路上却依旧痛苦难当,手时不时地往自个身上招呼,玫儿只得将他绑起。
玫儿一直想不通,之前用蓝芸子救治南宫谨,南宫谨并未有任何不好反应。连蓝芸子此等至阴至寒的毒物,南宫谨都能撑过去,如今又怎会被落魂丹此等小毒物折磨成这样!
看着南宫谨消瘦的脸,玫儿的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
昱城作为圣城,依旧热闹非凡,一派繁华的景象。
清荷堂与倩茵楼也依旧屹立在它们原本该在的地方。
只是现在,对比起之前来的那一次,已是物是人非了。
玫儿心里冷笑一声,自己似乎太多愁善感了点,好像,遇上这个人之后,她便不再是那个只懂得遵从师尊命令的花魅了。
绕过清荷堂,玫儿来到倩茵楼。招来小厮扶南宫谨进房歇息,玫儿忍不住闯入后院,寻找圣手神医的踪迹。
走过长廊,来到昔日暗访神医,与无名氏奏曲的凉亭里。圣手神医一向有这么个规矩,要想救人,必须带本门最稀罕的药物前来,还需得到无名氏的同意。此次自己手中并没有极乐宫的药,不知无名氏是否可以通融。
等了许久,都不见无名氏前来。
倒是那个扶南宫谨去休息的小厮,急急忙忙地跑来,对着玫儿一行礼,说道:"姑娘,神医与管人皆出外云游了,您看是否要为您也准备一间厢房?"
"云游?"玫儿拎起小厮的衣领,怒气冲冲地问道:"去哪云游?"
"姑娘......姑娘......"小厮摆摆手,一脸苦瓜相。"神医的下落,岂是我等奴仆所能知道的?只是神医吩咐,若是姑娘前来,要小人给姑娘一味药。"
"什么药?"玫儿这才放开小厮,阴沉着脸问道。
"姑娘请随我来。"小厮对着玫儿鞠一躬,往前带路。
"且慢!"玫儿见小厮眼神闪烁,生怕有诈,拉住小厮询问道:"你怎知神医要你等的,就是我?你可知,我是何人?"
"姑娘请看。"小厮从袖口掏出一份图,上面描绘的,正是玫儿的图像。小厮见玫儿并无异议,接着说道:"小人并不知姑娘是何许人,只是见此画像辨认,神医吩咐的事,小人也不敢不从。药先给姑娘,至于怎么处置,如何处置,请姑娘自己定夺。"
这张图像,并非只有玫儿的容貌,而是她立于这凉亭之上。
当日她暗自潜入倩茵楼,是翻过墙而入,确是先上这凉亭之上,再跃入亭内。而知道她这一习惯的,只有无名氏了。难道是神医知道自己必有求与他,早早便准备好上乘的药物?还是他知道南宫谨身上有毒,特意赐他解药?不管是怎样,都应该试一试。玫儿长叹一口气,对着小厮吩咐道:"好,你带我去吧。"
小厮将玫儿领进药房,翻翻找找地给她一个蓝色的瓶子,还有一封书信,说是神医留下的,便将她"赶"出后院。
信是以神医的口吻写的,只是从未见神医开过药方,也不知此信是真是假。
信上说道,南宫谨中的是洛神殿的洛魂丹,需及时救治,切不可再度服用毒药,服用毒药虽可抑制毒性,却不能根除毒性,反而会加剧剧毒的发作,从而丧命。蓝瓶子里的药丸是神医研制的清心丸,有效地克制洛魂丹的毒性,与蓝芸子更是相辅相成,南宫谨食用过后,便能成就万毒不侵的身躯。
信中将那蓝瓶子的药夸得天花乱坠,并不像神医一向低调的性格。只是信中又写得有根有据,她也没办法肯定南宫谨在上次来访后没再次造访神医。想起南宫谨毒发时那痛苦的神情,玫儿将药塞入怀里,不管怎样,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小厮说,南宫谨已经醒来,食过小米粥后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看着南宫谨熟睡的笑脸,玫儿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他在这里受苦,她却无法帮他分担。就算在这里守着他,也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受罪。洛魂丹的威力她略有耳闻,看着南宫谨这两天疼痛的程度来看,已不像是第一次发作了。洛魂丹的发作期越接近,预示着毒性越加强烈,他的生命越会受到威胁。可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如今,本应是陪在他身边的自己,又不得不离他而去。
她没办法独自去天皇神殿,揪出黑癸问明缘由,却能去清荷堂打听今日的情况。她的师傅,她不能不管。唯有祈求老天,多宽限谨一些时日,也多宽限她一些时日。
依依不舍地离开倩茵楼,玫儿直奔清荷堂。她只有半日的时光,不管如何,都应该在天黑前赶回去照顾谨。
清荷亲自迎至门前,对着玫儿毕恭毕敬。虽然玫儿再三声明,她已然不是宫主,亦不是花魅,清荷还是将她奉为贵宾,这让玫儿心存暖意。
不等玫儿开口,清荷便屏退左右,与玫儿共赴后院。
三月的清荷堂没有荷花,亦不见花儿,只有漂浮在水上的几片残叶。
"这荷......"见到满池的浊水与漂浮的残叶,玫儿心里顿觉伤悲。
"水臭了,便想着清理,过些日子从番邦引进些荷花,再种植回去。"清荷跟着玫儿来到亭中,亲自为玫儿沏茶。
"水臭了,能清理,若是人坏了,该如何?"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满池绿叶映白花,何等雅观,何等清新脱俗!
"呵呵......"清荷不自然地笑了笑,将茶杯移至玫儿面前,问道:"你又想起谁了?"
"想起很多人。"玫儿还是幽幽地望着等待被清理的荷塘,看得出神。"没想到岁月如梭,却会变得物是人非啊!"
清荷浅笑,下意识地看看前堂,一点一点地加水,一杯一杯地饮茶。
"最近黑癸殿下可有来此?"忆起此次前来的目的,玫儿转身询问清荷。
"前些日子,确是有来于昱。"清荷放下茶杯,答道。
"如今身在何处?"玫儿连忙追问,她也不知自己是在担心什么。凭师傅的功力,怎用得了她的保护与救助!
"这个......她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哪敢过问。"清荷屾屾发笑。
"那......心竹呢?"
"心竹?"清荷的脸逐渐扭曲,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清荷,怎么了?"玫儿也觉察异样,见清荷直愣愣地盯着通往前堂的道路,不由得也凑上前去。
"玫儿......"清荷的声音中掺杂着一丝抖栗,眼神透出的,皆是恐惧之色。"你还是走吧,极乐宫没有对外宣传与你断绝关系,你也不必来......"
话音未落,一直冷箭掠过清荷的发梢,带着几缕青丝钉在亭柱上。清荷顿时紧闭嘴唇。
"谁!"玫儿霍地站起躯壳,护在清荷的身前。
"嗖"地一声,又是一支箭飞来,这次直冲玫儿前来。
玫儿拿出佩剑,挡掉飞来的冷箭,手被震得麻麻的,心中暗暗吃惊,此人的内力非同寻常,否则不会连她都招架不住!
"明人不做暗事,我看阁下半边手不凡,也不是宵小之辈,何不出来一见!"玫儿运气,将内力通过声音压制过去,与此同时,堵住清荷的耳朵。
清荷神智已乱,若是再受此音波功干扰,必定五脏受损!
荷花池便欣然走出一个女子,带着浓浓的笑意,对着玫儿一拜:"姐姐,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