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的人,她认识的不多,可是大概的一些情况,她还是知道的,大殿里光影流转,喧声嚷嚷,还有不少的名媛千金们放在暗地里的小伎俩,落尘看着无聊,就一个人趁人不留意,悄悄地出了大殿,信步往外而去。
许是原来的风落尘从小在宫中长大,所以落尘她本能地还是对这宫殿有着熟悉的感觉,凭着残念,落尘轻巧地避开了宫中一拨一拨的宫女内侍和侍卫,走着走着,就见人愈发稀疏,进了一条长长的宫道。
今天不比往日,宫内喧闹异常,这里却是出奇的静,就连来往的宫人都很是少见,落尘堂皇走在空荡荡的宫道上,直至尽头,原来还连着的是另外一座宫殿。宫门前,落尘仰着脖子,看见匾额高高高悬,上书“赤离”两个大字。
哦,原来是赤离宫。
落尘自念了一遍,心里想着有些怪,又有点熟悉,可是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宫门半天,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没有半点非礼莫入的观念,落尘自我放行。
宫门里,是一样的红墙碧瓦高耸,朱栏玉阶横立,落尘便顺着一条有些僻静的小径走去,弯过几条回廊,就见眼前有个小湖,湖之间是一座巧夺天工,美仑美奂的小筑,设着架小桥。天寒地冰的,湖中亦是半冰半水,这边少了方才内宫里的温暖,却有着冬日里最真实的凛冽的寒意。湖岸也是成大片的梅花,虬枝横斜,梅花怒放,如火如荼的花团锦簇。那盛放的红梅,就像是浸了胭脂地水墨,与白梅吐出的暗香相衬,在这银白的景致上,洋洋洒洒地便是一片。比起风家的梅林,犹过之而不及。
看着这梅花,落尘心里安静下来了,又往前走了几步,便近了梅花数许,落尘一心欣喜。却突然被梅林里面传出的说话声音给打断。
“大人,一切都准备好了。”是刻意压低了的声线,落尘无意中听到,却没有很识趣地马上走开,相反居然好奇地又往里去了几步。
另外一个男子也开口道,“那就一切小心,今夜戌时是宴会结束的时候,就……”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知道了大人,我们的人今晚也会绊住太子,让他多饮,属下会与禁卫统领的冯、赵将军与接应,不会失手的。虽然太子向来谨慎,可是这一回,我们可是准备充足了,而且太子那边的人一向都不多,大人安排我等在此也筹划多日,相信一定不负丞相之心……”原先那人半忖半度地,可是话里之间,却是信心十足。
“住口。”那名被唤大人的人一声呵斥,止住了另外一人的话,“言多必失,这道理你还不知?这样的话,岂是能随便拿出来乱讲的嘛。”停了片刻,他才又吩咐道,“下去准备吧。还有,切记,今晚之时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成败都在此一举。”
“是。属下知错了。”简单的对话之后,便听到林间一轻轻微的扑簌,是雪团花地的声音。
透过密密的梅树枝桠,落尘还是看到了对面立着一个黑色长袍的人,面容淡淡,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可是落尘却是万千没有想到,自己随便的一走,居然能闻知这等密事,看来是有人不想宫离钥作太子,想趁他现在势力不稳来及早除掉他。可笑的是,这一回,居然又是和魏子光有关联,看来,这太子不除,魏子光这心,怕是难定了。
心底一声冷笑,这皇宫朝堂,本多诡异,这种事情,闻者皆罪,自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里面脱身,还是不要在被卷进来的好。却蓦地发现那人还不是一般的谨慎小心,这梅林已是如此偏远,鲜有人迹,可是落尘还是直觉地有一股力量在四下搜寻着,她一心想着避开,当下也悄悄的放松了自己的气息,没有一丝异动。
半晌,大概也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那位大人也才不染风尘地离开了梅林,只剩下落尘还立在那里,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太阳渐下,阳光没有那般明亮,可是夕阳的红光铺在大雪上,泛着动人的光泽,怒放的梅还在释放着自己的幽香,可是,这些落尘都无心再来欣赏。
今晚,看来又是不平静的一夜,而自己却在无意中知道了这个消息,该怎么办?
怎么办?
落尘的心里矛盾着。一边是想着抽身事外,真的不想,在这个还不算熟悉的异世时空里,缠上这些权谋计策,那些东西太沉重,她已经背着重重负担活过一世了。难道……
抬着步子,落尘往华禧宫走去,看时间也像是不早了,宴会也快要开始,这会子自己不见了,还不知道柳无惜发现后会怎样来找自己,踏着一地的碎光,在斑驳的琉璃光影之中,落尘又是不作声息地进了大殿,趁着人们在想些其他之事,径直去了风清扬原来带她的地方。
宫禧宫的大殿里,还是一片荼糜奢华,漆金的红烛已然燃起,宫庭乐师们还在奏着磅礴大气的宫乐,一批又一批的舞伎们,身姿曼妙,水袖长舞,饰演出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之象。
若是没有刚刚的那段小插曲,落尘也许会觉得今日之宴虽然虚假了些,可是还算平静,然而如今,却被着眼前亲见的真实生生的撕裂。权利之前,别的东西,真的一概都不值了。
不知怎地,落尘本来就一直不喜欢跟宫离钥太过接近,可是如今,却想起他那次,让自己身染鲜血,却是为了使自己在鲜血与真实中成长的那一夜。能有这样心思的人,难不成,他就是如此生长的?才让他有如此深的体验?让她的心,觉得蓦地一软,唉,算了,等下就提前给他知会一声让他做好准备吧,也当是回报他了。欠着人的,总觉得不舒服,自己最喜欢两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