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村,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宁。
只是不知从何而起,或是七年前的那次百年难得一见的暴雨过后。物极必反、村庄上方原本终年云雾笼罩的天空,变得无比炙热起来,若非雨季便很难见到一丝云雾。
人类的适应能力当真是无比的强大,即使是多么恶劣的环境气候,他们都能逐渐适应,最终成为习惯!
此时正值午后,正是夏季中每一天最为炎热的时候。晴朗无云的天空偶尔有几只野鸟飞过,亦或是从远方传来一阵阵的野兽咆哮声,好似在唠叨这鬼天气太过炎热。
野兽这般,人类也亦是如此。除了一些老人在河边垂钓之外,便是一些妇女在河边清洗衣物食材。这个季节村庄里的男子,大多都在为秋季狩猎在做准备。
唯一使人不解的便是长寿村的孩童,这本是个游玩嘻戏的阶段,但是却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在长寿村,但凡是五岁以上的孩童,便失去了玩耍的权利!
跨过那悠长古老的木桥,顺着村外碧绿而平缓的河流向着上游而去,在一处河水较浅的河边,只见一群打着赤膊的孩童少年们整齐的排列着,站在由无数石子铺垫而成的河岸边。
他们全身湿淋淋,颇为健壮而黝黑色的肌肤上还挂着许些水珠,在炙热阳光的照射下,使得水珠看起来,好似那一粒粒纯净无暇的珍珠。
细细一数,大约有十三四位孩童少年,在他们中间小的有五六岁,大的也只是八九岁。他们好似刚从河中上来,也不知在做什么,他们一个个嘴唇发紫,满身疲惫,身体还在细微的抽搐着。
他们的目光坚定中带着许些恐惧的,看着他们身前站立着的那名高大身影。阳光下,那道身影,宛如一蹲擎天巨柱的石像耸立在那里。
这是一名中年男子。男子那充满力量的身上,穿着一件麻布制的无袖大衣,露出两条黝黑色的手臂,手臂上上的肌肉如同岩石一般棱角分明,盘扎在上面。
男子一头干练简洁平头碎发,五官粗矿而坚毅,面上有一道自右额斜斜而下至左耳根的伤疤,一双冒着精光的眼眸好似能看到人的内心,奇怪的是后脑勺上竟然扎着一条长长的辫子,若是被村子外面的人看到了,定会嘲笑不已。
但是在长寿村,这便是规矩。但凡成年男子,才能将蓄了十多年的长发扎成辫子,在长寿村这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同时也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扎好的辫子,便是父母也不能随意触摸,更不用说是别人了,很多时候人们将这条辫子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同时只有通过最为艰难的狩猎试炼才能有资格扎上辫子。
这是长寿村的传承,也是规矩。但凡年满五岁以上的孩童,都需要修行一部名为《蛮力决》的淬体功法。这套功法能激发人类的肉体力量,使人如同妖兽一般拥有无上神力。
村里祖祖辈辈一直流传着这套功法,无论是农耕猎兽,还是抵御野兽都能起到巨大的作用,由于村里的每个男丁都在修行这套功法,新生的婴儿更是有的天生神力,刚能走路的时候便能举起十来斤的重物。
但是这远远不够,不说与野兽搏斗,便是农耕也需要技巧与经验!所以每当孩童年满五岁时,便要跟随村里最强大的狩猎人修行……。
逆流而上,只见一处颇为平坦的岸边站立着一群孩童们。
此时天气最为炎热,站立在河岸上的孩童们已经快坚持不住,忽然、那道威严而毫无情感的声音,发出一段对于孩童们来说犹如天籁的声音。
“今天淬体训练到此结束,回去的时候记得勤加练习!”
那名开口说话的疤痕男子,便是如今长寿村中最为强大而优秀的狩猎人,名叫江义!他是长寿村村长的大弟子,也是如今唯一的弟子……。
江义说完之后转身朝着村庄走去,那群光着上身的孩童欢呼着哄散开来。
江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眼静静的盯着那群哄散开来的孩童少年,某种闪过一道寒光,那群孩童少年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气势,压抑的他们停止了呼喊,停止的动作,身体如同雕塑般,血液和心脏在那一刻好似停止了下来。
“不许胡闹!”
随着这道话语的落下,孩童们才感觉体内的血液又流动了起来,心脏也回复了跳动。不敢再做喧闹,老老实实的走到放置上衣长靴的地方穿戴起来,然后跟着江义的身后低着头朝着村里走去。
他们一路上没有太多的交谈,都是孩童少年,正是爱打闹嬉戏的年纪。但是迫于江义的威严他们都不敢再过放肆。
当他们一行人走上回村的那座老木桥时,踏在破旧的老木桥上,只听见那一声声老掉牙的吱嘎吱嘎声。
当他们快走到村口的时候,有几个年长的孩童,看到了桥下的哪两个幼小身影时,他们眼神互相交换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戏虐的微笑。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在村口处,老木桥的右下方两三米的河滩上,只见一名身材瘦弱的男童光着脚丫,穿着一件棉衣长袍,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条细小的柳树枝,在河滩上一处满是细沙的地上,专心致志的再画着什么。
此刻天气无比炎热,而男童身着棉袍,额头上却是丝毫不见一滴汗水。
那名男童大约有八九岁,身材无比消瘦,面容也是消瘦苍白,除了脸颊的两便有些微微的红,剩下的便是病态一般的苍白,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比常人较为大一些,眼眸也是黑亮黑亮的。
细细看去、只见男童眉宇间郑重而庄严的神态,那一板一画姿势,却也有几分韵味在其中。
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一名大约五六岁的女童,坐在一块颇大的鹅卵石上,光着小脚丫在水里胡乱的拨动着河水,时不时还转过头,含糊不清的对着身后的男童说着什么。
男童每当听到女童的话语,便会停下手中的柳树枝,抬起头对着女童微微一笑,同时双眼潜意识的不向河中望去,每当不小心看到河流的时候,男童的眼中都会闪过一丝恐惧。
桥上的江义停下了脚步,测过身向着坐在鹅卵石的女童,双目中闪过一丝丝的溺爱之色。但望向那名男童的时,以往平静的目光竟然出现了几分愤怒与痛恨的神情。
很难想象,一名中年人会对一名孩童有这样的情绪。
“不是说过不要带柳莺来河边吗?”
声音不大,很明显是江义是在压制自己语气!他甚至忘了自己根本就极少与男童说话,更不要说曾经这样嘱咐过男童。
桥下的男童听到这道声音后,身体顿时僵硬起来,如遭雷击一般呆立当场,握着柳树枝的右手也僵硬在空中。
很快,男童便反映过来。将手中的柳树枝扔在细沙之上,站了起来,可能是一下站的太急了,也可能是男童身体本来就差,导致他面容更为苍白!
男童急忙小幅度的甩动了一下脑袋,感觉好了一些之后,急忙侧过身对着桥上的江义双手一辑,弯下身躯喊道:“江大伯好!”
一旁的孩童们看着看着桥下一本正经的被训斥男童后,又不得轰然大笑起来。
江义侧过头、朝着哄闹的孩童们瞪了一眼,哄闹的笑声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勾下头,不再作声。
看到他们安静下来,江义回过头还想要对桥下的男童说些什么,却发现男童仍然是一动不动的朝着他行礼,内心好似被什么撞了一下。但是很快又被压制住。双眼带着愤怒的想要怒斥一番。
“嗲……爹……”
一声模糊不清的喊声从村口处的桥头传来,江义急忙侧过身望去。只见原本坐在桥下鹅卵石上的女童,却不知什么时候跑了上来。
女童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一边迈着东倒西歪的步伐,向江义跑去。
江义急忙走上前,蹲了下来,一把将女童抱在怀里。
女童在江义的怀里,用她那稚嫩幼小的手指,指着桥下的男童。挥舞着着双手,焦急而又含糊不清的对江义说道:“嗲…...爹........是柳儿自己要去玩的,你不要怪永生哥。”
原来桥下的那名男童名叫江永生!正是当年那个被救下的婴儿。
看着吱呀不清而又焦急的女儿,江义微笑着道:“好了,爹爹知道了!柳儿别急!”
江柳莺听到江义这样说以后,平静了下来微笑着亲了江义一口。
江义露出了少见的笑容与慈目,将抱着的柳莺凑近下颚,用他那唏嘘又坚硬的胡须在柳莺稚嫩的脸庞上来回搓动。
江柳莺将忙用双手推住江义的胸口,将小脑袋向后倒去,同时含糊不清的大喊道:“嗲…。。爹…。坏。”
江义哈哈大笑起来,抱紧柳莺说道:“好拉,爹爹不逗柳儿了,爹爹回去给柳儿做肉丸子吃好不好?”
江柳莺听到江义这样一说,肉嘟嘟的小嘴顿时咽了咽口唾沫,伸头看了看桥下的永生一眼,又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珠不住的打着转,片刻后拍着手掌大笑的喊道:“好啊,好啊,柳儿……要吃…肉肉球。”
听到女儿的回答,江义不又怜爱的摸了摸江柳莺,同时厌恶的朝着桥下的永生看了一眼,便抱着江柳莺大步离去。
只留下桥上的一群男童少年,与桥下的那名男童江永生……
夕阳西下,江永生辑着手,望着远去的江义消失不见。夕阳的余光洒落在他的脸庞上,好似在他那苍白的脸庞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哀伤与落寞。嘴唇微微挪动着在说着什么。
“大伯还是在厌恶我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