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管我流血。你回答我,你能不能对天发誓?”李宝说着,将自己上衣脱掉,赤裸着胸膛,“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一刀剌穿我的心!”
李宝眼睛血红,齐霜莲不得不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我,我答应你!”齐霜莲说完就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放声嚎哭。
到底要不要向公安局报案,许强和齐雪莲陷入两难境地。
“你是不是说,要是报了案,我姐是脱不了干系的?”齐雪莲忧心忡忡地问。
许强点点头。
“那我们还是不要管了吧。”
许强摇摇头:“涛涛的死也许跟你姐没有关系。也许是别人投毒。要是这样,我们难道不给涛涛报仇了?”
齐雪莲长叹一口气,一脸的茫然。
“再说,这件事我们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问题是我的手里明明有证据。要是不报案,我觉得良心上也还是过不去。我们能眼看着杀人犯逍遥法外而无动于衷?何况被害的还是你的外甥和姐夫!”
“但是你得考虑,这事情还有可能跟姐姐有牵连呀。姐姐可是我的亲人。我父亲不在了,我妈也老了。我们齐家没有男孩,就是我们姊妹俩,还要相依为命呢。”
“唉——嘘——”许强也长长地叹气。
“要么,我们先找姐姐谈谈?”沉思再三,许强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你先不要出面。我去试探一下,看姐姐怎样说。”齐雪莲说。
“也行吧。”许强忧心忡忡的样子。
齐霜莲已经多日没有上班了。她还是摆脱不了失子之痛对她的折磨。她不吃不睡,眼睛充血,面黄肌瘦,全身无力。
“姐呀,你咋成这样了?”齐雪莲看见姐姐眼睛凹陷,神情恍惚的样子,不觉鼻子一酸,“涛涛已经是没有了,你要想开些。”
“雪莲,我该咋办呀?”一看见妹妹,齐霜莲两行眼泪止也止不住。她抱住妹妹的双肩,哽咽得身子一抽一抽。
“姐呀,我总觉得涛涛死得有些蹊跷。你回忆回忆,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现象。”等到齐霜莲稍稍平静一些,齐雪莲试探地问。
“没有,没有!”齐雪莲平静的话语在齐霜莲听来却似晴天霹雳。她一下子变得惊慌,说话也没有了条理,“没有不正常。涛涛是病死了。涛涛跟我上市场回来还好好的。涛涛说要吃烧鸡,我给他买了烧鸡。涛涛没有吃。涛涛就肚子疼。肚子疼呀,涛涛疼得在床上打滚。涛涛是病了。是病了。没有啥不正常呀。没有,就是没有呀。涛涛要吃烧鸡。涛涛没有吃烧鸡就肚子疼了。”
“姐姐,你咋了?”齐霜莲语无伦次,罗哩罗唆,让齐雪莲真正地有些疑惑。
“对了,涛涛还喝了酸奶。那酸奶我也喝呢。涛涛不知道咋就病了。涛涛不知道咋就死了!死了!涛涛就死了,没有了!”齐霜莲说着又嚎啕大哭。
“那酸奶没有问题吧?”齐雪莲问。
“没有啊。那酸奶涛涛天天都喝呢。我也喝呢。那酸奶能有问题吗?”齐霜莲反过来问妹妹。“那酸奶真有问题?酸奶要有问题,我就找乳品厂去呢。是他们把涛涛害死了?”
“姐姐,你仔细想想,涛涛喝的那酸奶跟平常的一样吗?那酸奶别人动过没有?”
“哪里有什么别人呢?家里就是我跟涛涛。没有别人,没有,没有,肯定没有。没有的,没有的没有的……”齐霜莲的神色有些惊慌,弄得齐雪莲真正满腹狐疑。
“姐呀,我再问一句不该问的话。姐夫已经失踪好几年了,这几年,还有没有哪个男人打你的主意?或者说,你也不想再找个人一起过?”
“我没有想,我没有想,我没有想啊!涛涛都没有了,我还想什么呢!涛涛,涛涛,我的涛涛呀!”齐霜莲又放声痛哭。
“姐呀,涛涛是你的亲生儿子。涛涛没有了,我的心都在流血,我相信你的痛苦要比我大。姐呀,我想告诉你,涛涛不是得病死的!你信不信呀?”齐雪莲观察姐姐的表现。她觉得涛涛的死带给齐霜莲的痛苦是撕心裂肺的,她认为姐姐决不是杀害涛涛的同谋,所以她决定将真相告诉姐姐,“姐呀,我告诉你,涛涛是被人毒死的,用的是‘毒鼠强’,毒药就放在涛涛喝的酸奶里。”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齐霜莲的眼睛一下子变得直瞪瞪的,表情十分惊愕,“不,不,不……”
齐霜莲眼睛上翻,脸色青紫,一下子休克过去了。
那一夜,月黑风高。柳望捷的来来去去还是如同幽灵一般。
肉体的搏杀也是心灵的搏杀。肉体的搏杀弄得人欲死欲仙,心灵的搏杀却恰似打翻了五味瓶。肉体已经疲惫,心灵的搏杀还在继续。
“要是再怀孕了,我就给你生下来。”齐霜莲说。
“你胡说。”柳望捷直挺挺瘫卧一旁,还在体味一种幸福的疲惫和疲惫的幸福,他说话有些漫不经心。
“我说的是真的。我再没有吃药。都说避孕药吃多了对人身体不好。”
“你荒唐!”柳望捷一下子坐了起来,“那你就再去堕胎。只要你不怕伤身体,不怕受罪。”
前面已经做过一次中止妊娠的手术了。齐霜莲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我就要生下来。我还要到单位上去告诉大家,这孩子是柳经理的,是一个小柳望捷!我看你怎么办?”
“那样,我不仅当不成经理了,还要丢掉工作。我挣不上钱了,你将来跟上我喝西北风去呢?”
这是一个让齐霜莲十分苦恼的问题。柳望捷多次告诉过她,他自己有一个女孩。而齐霜莲也生过孩子,按照现行的计划生育政策,他们两个人即使成了夫妻,也不能再申请生育指标,而计划外生育对于国家公务员来说是要受到处罚的,甚至要失去公职,打碎铁饭碗。
“除非,除非你或者我没有孩子。”柳望捷若有所思,吞吞吐吐地说。
“那,你的孩子给你老婆,我的涛涛我也不要了。”
“不行的。我的孩子不管给谁抚养,她都还是我的孩子。你的孩子爸爸都没有了,你不要他,他怎么办?”柳望捷摇摇头。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要我的儿子,就不能再给你生儿子?”
“是这样的。”
“那,我将儿子送到李宝老家去。或者,送给别人养。”齐霜莲像所有跌入情网的女人一样愚蠢,“不不不,涛涛是我的儿子呀,我舍不得的。”她的母性并没有泯灭。
“我看来命里是没有儿子了!”柳望捷是十分遗憾的表情。
“那,你就把涛涛当作自己的儿子不就行了嘛。”齐霜莲这样说也不无遗憾,“我还是想给你生个儿子。我们的爱情不能没有结果呀。”
“我一看见你儿子,就像看见了李宝。别看他的年龄小,我却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种可怕的东西,我还是不愿意看见他。”柳望捷说。关于李宝的话题,他们平时讳莫如深,一旦触及,心里就好像让蝎子蜇了一般。
“那怎么办呀?”齐霜莲陷入深深的苦恼。
“除非,除非我的孩子,或者你的孩子得急病……”
“哎,哎,哎,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吗?”齐霜莲伸出手捂住柳望捷的嘴。
“我这只是一种假设呀。”柳望捷掰开齐霜莲的手。其实,他内心里是做过种种设想的。
“假如,最终我们也要不成自己的孩子,那结婚是不是也没有意义?”齐霜莲问。
“即使要不成孩子,我也要你。”柳望捷说,“我也假设一种情况,假如你的孩子和我,你只能选择要一个,那你要谁?”
“当然是要你了!”齐霜莲回答得一点不含糊。
“霜莲!”柳望捷十分激动。他又翻过身来,在齐霜莲脸上、唇上一阵狂吻,以至于又弄得激情澎湃,重整旗鼓再做了一回。
“人吃五谷得百病。孩子突发急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后来,柳望捷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
一定是他下的毒手!一定是他!齐霜莲想起涛涛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两人翻云覆雨之后,她去洗澡,柳望捷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浴室陪着她冲淋并给她搓澡,而是在屋子里不知鼓捣什么。她洗完以后,发觉他的眼神怪怪的,不敢与她对视,然后就又自己洗澡去了。
“我算计你的例假这一两天就要来了。冰箱里的酸奶什么的,你可千万不要喝。”那天临走,柳望捷反复叮咛。
这个杀人凶手!平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要是发起狠来,那可真叫人不寒而栗。齐霜莲又想起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李宝回老家之后,齐霜莲和柳望捷惶惶不可终日。
“我们还是分开吧。李宝不会放过你的。”柳望捷说。
“不!要是以前,我也许还能对付着跟他过,但是现在不行了。要是你离开了我,我宁可死,也不再跟李宝过。”齐霜莲说得斩钉截铁。
“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样办?”
“杀了他!”齐霜莲这样说确实是一时冲动。
“其实,你说的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你想想,只要我们在一起的事情让李宝抓住了把柄,他大概就会要了我的命。”
“他要了你的命,我也就不活了。”齐霜莲说。
“是呀,要了我的命,也就要了你的命,他自己也必然难以活命。让我看,咱们几个人都得死。我也实在是离不开你了呀!”柳望捷说。
“死就死!”齐霜莲倒是不含糊,“只要能跟你一起死,死了也值。”
“你傻呀。那又何苦呢?还是我们分开吧。要么,就让他一个人死。”柳望捷咬牙切齿的。
“不要你管。我跟他拼命。大不了他死,我也死。”齐霜莲说。
“问题是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柳望捷这样说,态度很诚恳。
“杀了他!”齐霜莲的脸都扭曲了。
“那样,你我都会被枪毙的。”柳望捷说。
两个失望、仇恨的男女在床上还是搏杀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
“我要跟你在一起。一辈子。”齐霜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