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望捷从心底里非常反感蒋如瑾。但是,他知道自己能当上一家国有企业的常务副经理,能有今天的社会地位,不是仅靠自己的努力能够奏效的,而是跟蒋如瑾的父亲关照他、提携他有直接的关系。而眼下自己在仕途上又到了一个关口,要是不再借用一下老头子的力量,前景如何,他自己实在是没有把握。多年苦心经营,包括忍辱负重,仰人鼻息,也包括忍受自己非常反感的婚姻,好不容易有了处级干部的位置。而处级干部的位置又让他切切实实感受到当领导干部的绝妙之处,他决不愿意放弃已经到手的既得利益,而且对继续迈上更高的官阶充满了强烈的欲望。他深知仕途凶险,在眼前这样的紧要关头,必须要继续苦心经营。尽管如履薄冰也必须勇往直前。而讨好自己并不喜欢的妻子,并通过妻子讨好老岳父,以达到渡过难关、再进一步的目的,是他的当务之急。
第二天,柳望捷带着茅台酒和吉林老山参,还带了一幅装裱好的省上某著名国画家的一幅“松鹤图”去看老爷子,弄得老爷子十分高兴。蒋如瑾尽管对柳望捷面无表情,但是还是在老爷子最高兴的时候,让老爷子关照自己丈夫的仕途。
许强在医院工作的同学送给他一张化验单。齐霜莲的儿子涛涛喝过的酸奶纸杯中的残留物中含有毒鼠强成分!
“不会弄错吧?”许强十分严肃地问他的同学。问这话时,他捏着化验单的右手在发抖。
“绝对不会错。我自己亲手做的。”
“你可不可以在这化验单上盖上医院的专用章?”许强的意思是想要这化验单具有权威性。
“可以。但是,我将不再负责对你的这件事情保密。”
“那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要对你负责,对我自己负责,对医护人员的良心负责。”许强同学的态度也十分严肃。
“求求你,暂时给我保密。这件事情太大了,我还要好好想想,还要跟我家那位好好商量一下。千万千万。”许强的神态更为严肃庄重。
他的同学也郑重地点点头。
晚上,许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你怎么了?烙饼子呢?”齐雪莲十分困倦,许强老是翻身,让她睡不实在。
“你睡吧。我想想。”
“想什么呢?”齐雪莲终于也让丈夫影响得没有了睡意。
“你说说,你姐夫那么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能丢了?他回来之前难道不跟你姐打招呼?”
“你咋又来了?那时候人们不是都还没有手机嘛!”
“他们家那时候不是装电话了吗?”
“那我姐夫他们老家在农村,穷,现在都不一定能装上电话。在半路上打电话也不方便呀。你是不是又在瞎想?我说你呀,许强,你咋变得怪怪的?你以前不这样呀!”
“雪莲,说真的,我对你姐家的事情很怀疑。按说,你姐夫应当在凌晨两点到达。那个钟点,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许强表情凝重,用舒缓的语气讲述着过去发生的事情,“李宝从老家出来都一个星期了,你姐才说他失踪了。难道,那一个礼拜她没有一点有关自己丈夫的信息?难道,她一点儿心灵感应都没有?”
“那你是说,我姐姐也在撒谎?那你是说,李宝又可能是在深夜里被人暗害了,而我姐姐是这个阴谋的知情者和参与者?”齐雪莲完全没有睡意了,她也十分认真地和丈夫探讨。
“我认为,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你简直是神经病!我问你,我姐姐一个弱女子,像是那种凶神恶煞的杀人犯吗?我再问你,姐夫失踪六七年了,姐姐那里有哪一个男人出现过吗?我还问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姐姐要是有杀夫恶行,难道会这么长的时间不流露一点点蛛丝马迹?这恐怕连专业杀手也难以做到!你别神经病了好不好?你别自作聪明了好不好?”
“雪莲,我实话告诉你吧,你姐姐身边并不是没有其他男人。”
“什么?你说什么?”齐雪莲急得叫起来了。
“有些话我在心里憋了好长时间了。因为没有充分的证据,我也不敢对你说。我有一个朋友,是你姐上班的那个印刷厂厂长的中学同学。他告诉过我,姐姐刚上班的时候,那厂长可喜欢她了,处处关照她,也老在她跟前献殷勤。但是后来,那个印刷厂的小厂长跟姐姐疏远了。有一次那厂长和我的这位朋友喝酒,喝高了,酒后吐真言,说是他再也不敢招惹你姐姐了。因为他的一个顶头上司,一个当处长的喜欢你姐姐,你姐姐也喜欢那处长。还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你姐姐让一个男人用小车送回来,那男的扶着她上了楼。那是晚上,夜都已经很深了。
“你咋早不告诉我?你给我还留一手?”齐雪莲听到这些事情觉得很意外,她怪许强道。
“不是留一手,而是不好跟你说。亲爱的,我今天都跟你说心里话,我纳闷姐姐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且不说姐夫失踪得蹊跷,你再回忆回忆,李宝失踪以后,你姐姐的反应像不像一个失去亲爱的丈夫的妻子?我还记得不是。当时她的那表现给人的感觉是有些害怕,但是好像并不是十分伤心难过。你想想,这正常吗?假如说我突然一下失踪了,没了,你会是怎样的反应?”
“你乌鸦嘴!”齐雪莲伸手捂住丈夫的嘴,“有你这样打比方的吗?”
“对呀,我说话不吉利,你作为妻子都不干。她的丈夫平白无故地没了,她竟然不是那么痛苦,你说这正常吗?还有,你姐姐长得那么漂亮,性情又比较开放,李宝被宣布失踪好几年了,她也不着急再组成一个家庭,这是不是也有些让人费解?”
“难道,我姐夫的失踪真的有问题?我姐姐真的是跟一个大阴谋有关系?”
许强点点头:“我觉得是这样的。”
“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吧,涛涛这次突然没了总是病了吧?涛涛的事情总不会真的有问题吧?”齐雪莲让许强弄得有些心慌意乱。
“这件事恐怕更有问题。”许强说。
活蹦乱跳的儿子涛涛,突然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然后就死了。十月怀胎,九年抚育,好不容易长成的三年级学生说没就没了。明眸皓齿、活泼可爱,整天跟在自己后面像影子、像尾巴的孩子竟然就被抬出去放到太平间,然后就被烧成灰了!毕竟是当妈妈的,齐霜莲怎样也排遣不了内心的失子之痛。那痛如利刃般尖锐,让她的心昼夜刺疼,正是所谓心如刀绞的感觉。
“我怎么就成了杀害自己儿子的同谋了呢?”齐霜莲经常这样责问自己。这真是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自从认识了柳望捷,怎么就像鬼迷心窍了一样?的确,跟自己的丈夫李宝相比,柳望捷无论是外观还是内涵,都要优秀得多,丰富得多。尽管齐霜莲并没有在理性思维上将这两个人比较清楚,但是她的直觉让她迷醉于柳望捷而反感于李宝。起先只是觉得跟柳望捷在一起新鲜、刺激,激情澎湃而且幸福如潮水般横溢。后来就是那种难舍难分、生生死死的感觉了。
“我离不开你了!”有一次,齐霜莲和柳望捷翻云覆雨一夜。黎明时分,他要离去时,她抱着他失声痛哭。
“别哭,别哭,亲爱的。”对齐霜莲的表现,柳望捷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他将她抱得紧紧的,用手抹去她的泪水,“谁要跟你离开啦?我们一辈子都不会离开。”
“不!”齐霜莲热泪长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是你要跟我分开?”
“不,不不!”齐霜莲头摇得更快了。
“那你怎么啦?”柳望捷不解。
“我能一辈子跟你这样?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我成了啥人了?”
“那你要怎样?”
“我要跟李宝离婚,跟你过日子。我给你当牛做马都愿意。”
“傻!谁让你当牛做马?你永远都是我的上帝,我的宝贝。”
“你就会甜言蜜语哄人!”
“真的。我怎么会哄你?”
“那你说,我们能不能结婚?”
“能。”柳望捷回答得很肯定,“不过,要从长计议。”
“那你告诉我,怎样从长计议?”
“你先跟李宝离婚。我这边还比较麻烦,但是你放心,我也是不会含糊的。你以为光是你离不开我?实话说吧,我更离不开你。这样说吧,现在,只要和你一分开,我就开始想你,一直想到下一次见面为止。真的,好长时间都是这样了。”
“那,我明天就跟李宝提出。”
“傻呀!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说。一定要谨慎。”
齐霜莲很茫然,不知道是应该点头,还是应该摇头。
“李宝,我要跟你离婚。”过了没有几天,齐霜莲还是直截了当地跟自己丈夫提出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嗯?”李宝很意外,也很吃惊。
“怪不得这一阵子上了床你跟我牛皮烘烘的!原来,你变心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李宝一开始说话就怒冲冲的,“霜莲,我是啥人,你知道。我告诉你,我是很喜欢你的,喜欢得不得了!你是我老婆,你跟我结婚生子已经几年了。你要是当初看不上我,咱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再甭想有啥花花肠子!人家都是男人有外遇了,影响夫妻感情,有的还离婚。没想到,咱家还雀屙鸡屎出奇事了,女人先有外遇了!霜莲我再告诉你,我不会对你变心,你也休想红杏出墙。我给你留面子,我也不追究以往的事情。但是从今往后,要是叫我发现了哪个男人敢打你的主意,敢给我戴绿帽子,我也很简单,把他杀了就完了。就这么简单。我说到做到。”
“齐霜莲,我真的想杀了那个人。”李宝刚刚跟妻子做完爱,齐霜莲很冷漠,不配合,让他不能尽兴。他怒从心头起,又在重复近来常常说的一句话。
自从齐霜莲当面向李宝提出离婚的要求以后,李宝突然变得亢奋,饭量明显减少。晚上也不睡觉,眼睛红红的,胡子拉碴的,说话也凶声凶气的。他开始对齐霜莲不信任,暗中监视齐霜莲的行踪,并且几乎天天要跟齐霜莲演练床上游戏。
“齐箱连,我真的想杀了那个人。我不信我把他找不出来!”李宝过度亢奋,上班时间注意力不集中,让机器弄伤了手。在家养伤,还是要不断地跟齐霜莲做爱,并且不断地宣示他要杀人。
自从李宝说出来他要杀人,齐霜莲就提醒柳望捷要注意。“我看像是真的。我们家那李宝有些狠,我恐怕他真敢。我们要防备防备。”齐霜莲在电话里告诉柳望捷。但柳望捷还是有一些侥幸心理。有一天,李宝上大夜班,柳望捷就来和齐霜莲幽会。二人在床上辛苦一场之后,柳望捷说他累了,要睡觉,不走了。齐霜莲说:“我害怕。我有预感,你今天不走会出事。”硬将柳望捷赶走了。结果,柳望捷刚走一会儿,李宝果然回来了。班中溜号,这样的事情以前在李宝身上是没有的。李宝进了家门到处看,到处嗅。闻到了烟草味,大发雷霆,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扎在床上,将被褥全穿透了,说是“我不杀了这男人誓不为人!”他说这话的时候,揪着齐霜莲的衣领,眼睛里往外喷火。但是他也说:“齐霜莲,我不会动你一根毫毛,因为我爱你。但是别的男人要是敢动我的媳妇儿一根毫毛,我绝对要跟他拼命!”经过这一次,齐霜莲再也不敢让柳望捷到她家来了。实在忍不住,齐霜莲只能选择李宝不在家的时候出去找柳望捷,而且还提心吊胆,唯恐李宝从后面跟了上来。
自从齐霜莲向李宝提出离婚以来,她和柳望捷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齐霜莲根本没有预料到李宝会那样在乎她,对这件事的反应会那样激烈。她也曾试图用感情来影响李宝,想让李宝对她做出让步,但是李宝在这件事情上完全是所谓的“一根筋”。李宝说,在别的事情上,为了齐霜莲,割他的肉,喝他的血,都是可以商量的。唯独把齐霜莲转让给其他的男人是不能商量的,除非他死了,除非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咋办呢?李宝这人‘一根筋’犯了。”齐霜莲愁眉苦脸地跟柳望捷嘀咕。
“我说叫你甭急,你看,这一着急反倒把事情弄糟了。”柳望捷因为总是不能很安心地跟齐霜莲在一起,也有些丧气。
“我反正是离不开你了。我就是要跟他离。我才不怕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大不了跟你死在一块,也是幸福的。”齐霜莲说。
“别别别,人都死了,何来幸福?”
“那你说该咋办?”
“我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还是要从长计议。”
“又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长到啥时候去呢?”齐霜莲嘴撅着跟柳望捷撒娇。其实她的心里也是真发愁。
齐霜莲对李宝是越来越烦,李宝却变态似的每天在床上折磨齐霜莲。齐霜莲真的很恼怒。她一翻脸,李宝又对她百依百顺,甚至跪在地上求她原谅。齐霜莲想要用对他好的方式哄着他就范,但凡一涉及到问题的关键,李宝就又说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弄得齐霜莲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不能够和柳望捷经常在一起,又使得齐霜莲难熬相思,心如油煎。
“我受不了啦!我实在受不了啦!”齐霜莲抱着柳望捷失声痛哭,“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了。要么你让我解脱出来,要么你就让我去死!”
“你看你看,好大的出息!又是死呀活呀的,这是怎么说的?不过,霜莲,我要告诉你,从李宝那里怎样解脱出来,那还真是你自己的事情。看眼下这情景,我还真的帮不上忙。你实在要是解脱不了,我们两人看来就只好分手了。”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分手?那,除非我死!”齐霜莲真正的放声大哭,并用手撕扯着柳望捷的衣服。
“你回答我,刚才那话是不是你说的?你也说我们要分手?
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让我听清楚了,我就立即死在你的面前!”齐霜莲有些歇斯底里,抬起头用血红的眼睛瞪着柳望捷,低下头就用双手起劲揪扯自己的头发。
“霜莲,你别这样,别这样!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分手?你仔细想一想,那我们到底该怎样办?你那丈夫李宝不可理喻,难道我们真的为了爱情,非要弄得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难道在现代社会还要用杀人或者自杀的方式来解决感情问题?这是不是有些难以想象?’”柳望捷也让齐霜莲弄得很沮丧。他面对眼前的情势也是一筹莫展。
“那,我就杀了李宝。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宁可死,我也不再这样活着受罪,受活罪。”齐霜莲说。
“不不不,不。你让我再想想办法。”
过了不久,李宝老家打来电报,说是李宝的爷爷病危,要他回去见爷爷最后一面,并为老人送终。作为爷爷的长孙,李宝觉得回老家去一趟是必须的。
“你跟我回老家去吧。”李宝要求齐霜莲跟他一起回老家。
“我不去。”齐霜莲撇撇嘴,“我还要上班,请事假扣工资扣奖金那么厉害。再说,涛涛这么小,我放心不下孩子。”
“孩子不会带上?”
“带上?我还怕路上把孩子弄出毛病来。再说,你老家那破地方,连一口干净水怕也是喝不上。我不去。”齐霜莲的态度非常坚决。
“那行,你不去就不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那就是,我回老家以后,你必须保证不和那个男人来往。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可我能感觉到他总是在我们两人之间捣乱。你最好跟他早点结束,不然的话总是要出人命的。”
齐霜莲无奈地点点头。
“光点头不行,我要你发誓。对着老天爷发誓。来,”李宝将沙发上的一个垫子扔到客厅中间的地上,“你跪下,说。”
齐霜莲撇撇嘴,眼皮不抬,坐在沙发上不动。
“齐霜莲,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然的话,今天我就要有个了断。”李宝说着,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
“你要干什么?”
“我要你跪下,对着老天爷发誓。发誓不再和那男人来往。”
“你甭想。你杀了我吧。”齐霜莲气得浑身哆嗦。
“我不杀你。你也不让我杀那男人,那,我杀我自己行不行?”李宝说着,就将匕首扎在了自己的左小臂上,鲜血立刻冒了出来。
“你干什么?”齐霜莲虽然内心非常反感李宝这样威胁她,但她还是让鲜血流淌的景象吓坏了。她赶快找东西要给李宅包裹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