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家三口一起高高兴兴地去机场接林林。
他们站在机场等候的地方向下俯视,旅客们急冲冲地走出海关大厅去拿自己的行李。一个小男孩缓缓走了过来,瘦瘦地,正在传送带上寻找自己的行李。王珈珈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
“林林,林林,我的儿子!”她招手高声喊叫着,热泪盈眶。
林林听到上面有人叫他,抬头看见了妈妈,不住招手。
一会儿,大队人马出关,一位高个中年人陪着林林推着车子走了出来。
“林林!”王珈珈上前一把抱住儿子,满眼是泪。
“弟弟!”小清也上前紧紧拉住弟弟的手。
“爸爸,妈妈,姐姐,你们好!我总算看到你们了!”儿子彬彬有礼地的依次向他们问好。接着又转身指着中年人说:“妈,这位就是带我来美国的徐伯伯!”
“您好。真谢谢您!”王珈珈和周宁上前跟他紧紧握手。
“别客气。我是北京六机部派来与美国公司合作研制新产品的。我叫徐企民,这是我的联络电话。我单位派人来接我了,我们再联系。”说完即随来人走了。
“走,我们也回家去。”一家人笑着走出了机场。
一到家,儿子就楼上楼下跑着看每间房。高兴得用一口武汉话说:“妈,这里硬像是宫殿一样咧!”
吃完饭,一家人带着林林到自由市场,像当初打扮小清一样,也给林林买了一大堆新衣服。儿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次买过这么多新衣、新鞋,他不停地说:“爸爸妈妈,你们花太多钱了。不要买了,不要再买了!”
第二天,周宁开车带林林办好社会安全号码,然后到附近的初中为他报名,并办好了乘巴士的月票。
晚上,王珈珈下班回家,林林上前小声说:“妈妈,这个学校不好。”
“为什么?”
林林不好意思地红着脸,低下头,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们男伢和女伢,当着我的面就公开亲嘴巴,亲得直响!羞死人了!”
王珈珈一听就笑了。姐姐小清在旁边说:“在美国,不论哪个学校都一样,都这样。时间长了,你就见怪不怪了!”
林林第一天上学的事让珈珈忍俊不禁,第二天的事情却让她上火了。
第二天晚上,林林放学回来,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脸上还一道道青印。
“怎么啦?”王珈珈关切地问。
“今天中午,有个黑人小孩抢走我的钱包,我的钱和月票都被他抢走了。我又不会讲英语,也不会找老师告状,我中午没钱吃饭,放学后一个人走回来的。”林林淌着泪水委屈地说。
“别怕,妈妈明天带你到学校跟老师说,帮你要回钱包。”
“爸爸也去,爸爸个子大,你对同学说,你爸爸中国功夫了得,看哪个再敢欺负你!”周宁也大声说。
望着周宁夸张的神情,王珈珈感激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威威武武地来到校长办公室。周宁的英语好,话也说得很硬,校长不敢怠慢,马上找到昨天那个抢钱包的黑人学生,狠狠教训了他一顿,让他把钱包乖乖地还给林林。
这时,外面有不少看热闹的学生,也看到这一家人不好惹,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林林了。
周宁蛮搞笑的,还真的带着林林去交钱学了中国功夫。林林在美国天天吃烤牛排,喝牛奶,瘦小的个子蹭蹭地直往上长。林林继承了妈妈的运动基因和书生灵气,在新的环境里完全变了一个人,身上的土气渐渐没有了,长成了一个高大英俊、温文尔雅的棒小伙子。在全区乒乓球、羽毛球比赛中,林林总是名列前茅,吸引了校内校外不少女孩子仰慕的目光。
林林和小清非常体谅父母的辛苦,每天帮忙做饭,做家务。放假时,还变着花样又是擀面条,又是包饺子,还学着做葱油饼给爸爸妈妈改善生活。姐弟俩还经常自编自演小笑话逗父母开心。
周宁除了白天在公司上班,还找了一份警卫的兼职工作。一家四口的小日子过得其乐融融,幸福美满。他们将家里的两间房子腾出来让给朋友,一间给了一位名叫郑文明的台湾地区留学生,一间给了一位学习中文及中国气功的美国白人汤姆(柏克莱大学毕业的机械工程师)。一位姓敬的从成都大学来美的访问学者慕名而来,一定要在他们家住,说如果没有房间,住客厅也行;还有一位从越南来的华侨也要用他们半间车库作为做假牙的场所,他们只好一一答应。
林林和小清叫敬老师“伯伯敬”。周末,郑文明带他俩去中国餐厅吃点心,教他们跳舞,以适应美国的生活。汤姆更是把王珈珈当作自己的亲姐姐一样,经常帮她做这做那,王珈珈热情地教他中文以示回报。住了两年后,汤姆已经能够流利地使用中文了。
大家在一起如同一家人,每天嘻嘻哈哈,十分热闹。说来也有趣,这幢房子风水特别好,前前后后进来住的十多人,大多都是没有工作的,热心的王珈珈都--帮助他们找到了工作;没有对象的,还帮他们找到对象,其中还有人中了美国彩票大奖。
此时,王珈珈一边向S大学申请读电机系硕士,一边开始准备GRE和托福考试。一星期后,她接到了入学通知书。奇怪的是,自己都没有通过GRE和托福考试,怎么就被录取了呢?
“Betty,how are you?”珈珈在报到这天,在校园内老远就有一位中等个子的美国白人向她打招呼。
近前一看,呵!原来是李智博士。
“DR.Lithe,你好!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王珈珈惊喜地问道。
“我现在被S学院工程系聘用,专门管研究生的招生。我教过你,知道你成绩好能读下来。所以免了你的GRE和托福考试。”
“我说哩,原来是有你这个贵人相助。谢谢,我一定好好读书,决不辜负您的信任。”
汤姆得知她被录取读电机系硕士后,为她上学一路开绿灯,调整她的上班时间,而且逢人就讲,见人就说:“我们那位大陆来的,见人就笑的女孩贝蒂可上进啦。现在又边工作边读研究生哩。”
公司管财务部电脑的主管王明,是台湾来的外省人,当过兵,走路铿锵有力,在公司里大老远的就可以听见他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他一见珈珈的面就热情地说:“Betty,你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他帮助王珈珈解决了不少学习上的难题。
这一段时间,王珈珈又读书又工作,还要照顾两个孩子,生活虽然紧张,却十分愉快。由于她工作上的出色表现,公司决定调她去退货维修部门(RMA)担任负责人。此前这一工作是由一个美国白人负责,那里堆积着如小山一样的退货,还有许多客户写来的抱怨信,有的客户甚至退货两年都还没领到替换或修理好的产品。
王珈珈上任后,日夜加班,两个月内就把这个部门打理得清清爽爽。她订下严格的工作制度:凡是客户退回公司的货,工作人员必须在48小时内拆封,记入电脑;在5个工作日内必须修理好或者替换合格产品,迅速寄还给客户。果断的措施,带来了工作的实效,客户的好评如同潮水涌来,一封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和表扬信寄到了公司。
笑,似乎成了王珈珈的一块招牌。美国人对她叽里呱啦讲英语,她如果听不懂就笑眯眯地要求人家讲慢些,再讲慢些,直到完全听懂了为止。公司里的“老中”“老外”都挺愿意和她交往。
圣诞节的头一天,全公司召开Party庆贺,会上“Happy Christmas!”的歌声一阵紧过一阵。热烈的气氛中,副总裁Paul-把拥抱住王珈珈,“叭”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王珈珈被这突然的一抱一亲弄得面红耳赤。
保罗看到她发窘的样子,大笑着说:“What?Today is Christmas.”(今天是圣诞节呀!)圣诞节的欢乐气氛并不能赶走经济不景气的阴霾,公司的空气日甚一日地凝重起来。屋漏偏逢连夜雨,公司产品又因为设计问题质量不过关,效益急剧下降。
公司要裁员了。
一天晚上,汤姆打电话给王珈珈:“Betty,听说要裁员了吧?放心,肯定没你的事。”
第二天中午,汤姆一改昨天的神情,忧心忡忡地对珈珈说:“Betty,非常遗憾,我不得不收回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上面有严格规定,在我们部门,你和阿莲必须裁掉一个。”
王珈珈一听,顿时呆了!对她来说,这真是一个痛苦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