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佟家麟被下令杀无赦之后,佟大人就一直费尽心机地想要救他。
明里救是救不出来了,皇上的旨意在那儿摆着,就算给他佟阿桂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做。
明里不行,那只有暗处行事。
佟毓秀给佟大人出了个主意,自古以来,用死囚顶替行刑的犯人那是常有的事情,佟大人恨铁不成钢,只好用了佟毓秀的法子,偷偷将佟家麟放了出去,要他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回来,替佟家留一份香火。
哪想到,佟大人前面才偷偷放走了佟家麟,佟家麟后脚就撞到了从密林出来往回走的恒泰和连城。
连城看到佟家麟,心中很是愤怒,佟家麟与她有杀母之仇,这人已经被皇上判了死刑,现在不在刑场等待被斩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恒泰逮住了佟家麟,佟家麟口齿不清也说不利索,恒泰也不和他废话,和连城两人押着佟家麟回了法场。
佟大人正在监斩,这一看佟家麟被押回来了,顿时面如死灰。
连城怒目瞪他:“佟大人,为什么死囚犯佟家麟会逃走?”
围观人群听连城这么说,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纷纷质疑断头台上那个佟家麟是什么人。佟大人骑虎难下,看着亲儿子求助的眼神,却没有任何办法。
连城为了不让佟大人耍诈,继续激起民愤,说起佟家麟寻常作恶多端的那些事,佟大人对连城可谓是恨之入骨,却毫无办法。最终下令斩了佟家麟,手起刀落的那瞬间,佟大人再也撑不住地昏死了过去。
杀母之仇得报,连城喜极而泣,恒泰拥着她,轻轻安慰她。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娘在天之灵知道了,一定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嗯。”连城点点头,却哭得更厉害了。
失去丽娘,没有人知道这对于连城来说意味着什么,就算她不是她亲娘,但是如果没有丽娘,她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佟大人昏过去了,立马有人将他抬了回去,佟毓秀听了消息,整个人都蒙了,她赶紧回了佟府。佟大人这个时候已经醒过来了,只是整个人像是着了魔似的,两眼呆滞,口中不住咒骂:“姓富察的!我们和你有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这辈子我若是不叫你们个个死绝,尝一尝丧子丧亲之痛,我就不姓佟!”
“阿玛,阿玛你不要这样……”佟毓秀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死了哥哥,虽然是个不成器的,还时常要挟她的败家子,但是佟家麟毕竟是她的哥哥。
佟大人听到佟毓秀声音,整个人顿时就跳了起来,他指着佟毓秀鼻子骂道:“你!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哥哥死了,咱佟家绝后了,我告诉你,你要么赶紧搬回府来,和他们家一刀两断!要么你就滚回去,永远不要再回来,我从此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佟大人一激动,顿时猛地咳嗽起来!
佟毓秀急道:“爹!你别急,哥哥的仇我们一定要报!但我还必须要回富察府去,他们那儿需要我这样一个人,我们才能知道消息,更好的里应外合!”
佟大人咬牙切齿,但他最终点了点头。
“好,姓富察的,我们佟家与你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佟毓秀的脸色极为阴沉,她并没有在佟府多待,很快回了将军府。
她才跨进门就听到富察将军正在大发雷霆。
富察将军怒道:“恒泰!这事情你去管他做什么?那佟家麟再怎么不堪,也是佟家唯一的男丁,你这样一抖搂,等于是叫老佟自己斩了自己的儿子!这事情也太阴了!”
连城不甘道:“阿玛!这佟家麟根本就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有什么好说的?”
富察将军很是无奈和气闷:“这不是你们逞一时之快的时候!你哪里知道,我和他爹同殿为臣,我虽不怕他,但官场上的事情,哪里说得清楚?被你们这样一闹腾,富察和佟家可就彻底结下了大仇!这以后的亲家也做不成了!姓佟的岂是易与之辈?他可不会善罢甘休,要是兴风作浪的话,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富察将军一扭头,正巧看到佟毓秀站在门口,他忙关切地问道:“毓秀回来了啊!你阿玛没事吧?”
佟毓秀闻言拿起腋下的手帕擦了擦眼睛,声音十分幽怨:“能没事吗,儿子死了,伤了心,断了肠,整个人病恹恹的,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
富察将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原是恒泰他们想得不周到,如今叫你夹在中间……”
佟毓秀强忍着哭腔,委屈道:“阿玛,没什么。您放心,我既然已经嫁进了富察府,那就是富察家的人。我之前做错了事情,我继续去关禁闭,接受惩罚。”
富察将军一摆手,温声道:“算了算了!你……你这还怀着孩子,回去休息吧!”
佟毓秀点了点头,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路过恒泰和连城的时候,那偷偷扫过去的眼神,别提多狠毒辛辣了。
富察将军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挥挥手让恒泰和连城下去了,他这也是十分为难的。他和佟大人的关系,虽然一直不太好,但起码能维持,如今这闹得完全没有办法再和平相处下去了。杀子之仇,佟大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再来佟毓秀,她嫁入富察家,如今这两边受气,也着实为难她了。
想到这里,富察将军便命人对佟毓秀客气一点,更加好一点,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其他方面,都不能亏欠。
这一连过了几天,福晋倒是觉得奇怪了。
这天她正和郭嬷嬷说话,说到此事,郭嬷嬷就叹气道:“佟家少爷的事情后,老爷觉得对不住二奶奶家,于是也就格外照顾了一下。再着二奶奶怀了孩子,最近发生了这样多事情,要她好好养养也是好的。”
福晋也不是狠心的人,听了也极为唏嘘:“嗯,她哥哥死了,阿玛和额娘也都卧病在床,也难为她了。”
这边说边走,就路过了侧福晋他们的院子,打眼望过去,瞧见佟毓秀的丫鬟小菊坐在一边嗑瓜子。
这时候几个小丫鬟走过去,见小菊如此轻松,不免打趣道:“小菊,你怎么在这儿偷懒?看你们二奶奶不揍你。”
小菊才不怕她们,只说:“哪有,最近二奶奶可是勤快,连睡衣睡裤都是自己洗,说什么怕红裤子啊什么的。基本上都没我什么事情,所以才在这儿坐着透口气。”
小菊说着,分了点瓜子给那几个丫鬟,拍拍手跟着她们一起走了。福晋有些困惑,这睡衣睡裤为何要自己洗,孕妇还能红什么裤子,莫非……
正想着,郭嬷嬷已经说了出来:“莫非她这肚子有假?”
“得想个法子试试,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富察家的第一个男孙,可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福晋沉声道。
打定了主意,福晋便和郭嬷嬷商议了个法子。
约莫下午的时候,郭嬷嬷提着食盒扶着福晋走进佟毓秀房中。佟毓秀连忙给福晋行了个礼,福晋笑着受了,便让郭嬷嬷将食盒中的几道菜端了出来。
“我知你在屋里静养,所以今儿叫小厨房做了些小菜,特意带来给你尝尝,也不知道对不对你口味。”福晋说着,看了郭嬷嬷一眼道,“来,给二奶奶说说做了哪几样。”
郭嬷嬷笑道:“是!福晋,有鸭油豆苗、慈菇烧肉、水晶红果、火腿炖甲鱼四样,清浓甜鲜俱全。”
佟毓秀赶紧站起来施礼:“毓秀谢福晋赏赐。哎呀!毓秀在屋里歇着,这几日阿玛总是送些好吃的好喝的,哪里想到福晋您也惦着我,做了这些好吃的来……”
福晋淡淡道:“这是哪里话,你现在有了身子,给富察家添了骨血,怎么疼你也不过分,怎么样,身子还好?”
佟毓秀回道:“回福晋,毓秀的身子很好,吃也吃得,睡也睡得安。”
“光顾着扯闲话了,来,你且尝尝,这几样可还吃得?”郭嬷嬷给佟毓秀递过一双筷子,“这些可是福晋亲自叫人做的,看看合不合胃口。”
佟毓秀接过筷子,各样菜都吃了些。福晋和郭嬷嬷一直看着佟毓秀,佟毓秀放下筷子道:“味道极好,特别是这道炖甲鱼,滴滴都是鲜的。”
福晋点了点头:“好了,既然你爱吃,那就好。若是还有养人的补物,我再差人给你送来。”
话说到这里,也再无可说,郭嬷嬷便扶着福晋离开了。
这没走多久,侧福晋就来了,看到摆在桌上的几样吃食,脸色顿时就有些古怪,她问道:“咦,谁送来的这些菜?怎么还有山楂和慈菇?毓秀,你没吃吧?这些可是有孕的人不能吃的东西啊!”
佟毓秀一惊:“啊?这些是福晋刚刚送过来的啊!”
侧福晋急道:“她怎么能这样害人呢?明知道有孕的人吃不得这些,就是闻一闻都会难受啊!”
佟毓秀心中忽然浮上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怎么就没觉得怪呢,福晋寻常都从来不来她这里的,这忽然来送吃的,是安的什么心。佟毓秀心中有此怀疑却不能说,只是替福晋说话:“或许是福晋也不知道吧。”
侧福晋哼道:“她不知道?她都生了好几回了,还能不知道!她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我要找她去理论!”
佟毓秀赶忙拦住侧福晋,若是福晋真的知道了什么,让侧福晋去岂不是添乱:“额娘,何必呢?就算闹个天翻地覆,阿玛能把福晋怎么样,说到底人家是夫妻,恒泰还是额驸呢!”
侧福晋到底是无奈地坐下来了,她叹道:“福晋与我之间的情形你不知道?我之前就是被她压着一头,如今你有了孩子,她还想来害你!这可是富察府的血脉啊!是老爷的长孙!她这是忌妒我,哎,要是这样,我还能有什么指望?”
佟毓秀冷冷地哼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日子还长着呢,怕什么?”
侧福晋愣了愣,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佟毓秀,只是佟毓秀却完全没有说下去的意思。
再说福晋和郭嬷嬷回了房,此时日头已经偏了西,正巧落在屋子里,亮澄澄一片。
“今日一试,果然事有蹊跷。按说这几样菜,有的油腻,有的偏甜,皆为孕妇所忌,至于甲鱼,更是孕妇闻都不愿闻的,可毓秀竟然吃得那么自然,莫非说,她现在是假怀孕?”福晋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猜忌,却不敢肯定。
郭嬷嬷想了想说:“福晋,单凭饮食喜好试探,也不能言之绝对,或许有些孕妇的反应与众不同,也是可能的。何况之前也有医生给二奶奶瞧过脉,说是胎脉稳健得很。依老奴的主意,这几日索性再派一个高明的大夫去探一探,那么二奶奶的肚子里有没有真东西,也就辨查清楚了。”
福晋点了点头,目前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福晋想试试佟毓秀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不在,佟毓秀心里却已经有了防备,知道福晋这是怀疑她了。
若是真的查起来,她无法交差,佟毓秀正心烦,忽然瞧见连城正在院子里荡秋千,她眼睛一亮,一个计谋已经浮上心头来。
她朝连城走过去,摆上笑脸道:“连城,今儿天气不错,日暖风和的,你陪我四处走走吧。”
“走走?我陪你?”连城有些诧异,这个佟毓秀又想做什么?
佟毓秀冷冷地道:“怎么?连姨娘不愿意啊?还计较着咱们的过节?我哥都没了,偿了你娘的命。咱们还是要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只当是扯平了。难道今儿我主动来邀你,你还叫我讨不到这个好去?”
连城只好上前扶住佟毓秀:“那我陪着便是,二奶奶你身子重,需小心些。”
两人往前走,行至一处向下楼台阶时,佟毓秀站住了,她忽然不往前走了。
“连城,你跟我之间,咱们可算得是沾点亲戚?”
连城有点发愣:“按照礼数,二奶奶跟我,算是妯娌……”
佟毓秀看着连城笑笑:“我何其有幸,跟你做妯娌!厉害的女人,我见多了,像你这样的还真少见。狐媚手段高超,蛊惑了恒泰,勾搭在一起,连公主都玩不过你,这本事就够厉害了!难得的是,心肠还这么狠毒!我哥哥不是一条命吗?他好不容易逃出去了,你还把他捕回来,往我爹的刀口上送,你的心是怎么长的,是墨涂黑的还是生铁打的?我哥他是个老实人,可他人头落地的时候,你想没想过,有一天,要在这个院子里,跟他的妹妹佟毓秀面对面地说话,等着她来讨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