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毓秀哪里招架得住,尤其这事证据确凿明明白白,饶是她想赖,又怎么赖得过老奸巨猾的李嬷嬷。
李嬷嬷问出了事情真相,就要回去跟公主汇报,然而就在这时候,她后颈一痛,跟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哎呀,是你!”佟毓秀心里正忐忑不安,忽见江逸尘跳出来打晕了李嬷嬷,一颗心就落回了肚子里,“刚刚可吓死我了,这老家伙还真有一套。”
“哼,再有一套也没有用,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江逸尘冷冷地说。
“你不会还是想……”佟毓秀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不至于弄出人命来吧……”
“还不是你自己不小心,这嬷嬷知道了真相,若她活着,我们就得死!”江逸尘狠辣道,“她必须得死!”
他说着,一把掐住李嬷嬷的脖子,用力掐死了李嬷嬷。李嬷嬷本就昏死了过去,这下子是彻底死透了。
佟毓秀在一边看着,忽然心中有些发冷。
“这尸体可要怎么办……”
“想办法抬出去。”江逸尘倒是极为冷静。
佟毓秀心有戚戚焉道:“不要再出人命了,尽快结束吧,结束了,我就跟你远走他乡,再也不要回这里来了。”
佟毓秀说着,弯腰给江逸尘搭手,两人抬着李嬷嬷的尸体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假山后面蹿出个人来,定睛一瞧,竟然是佟家麟!
江逸尘冲上去就要除掉佟家麟,佟毓秀一瞧这还了得,连忙阻止江逸尘:“住手,这是我哥!你疯了!”
佟家麟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神若有所思地在佟毓秀和江逸尘脸上扫过:“哟,这谁啊,妹妹,可别说是你找的相好的,这杀人灭口可不是正道人干的事啊。”
“你给我闭嘴,你快走,今天看到的事情,千万不要说出去!”佟毓秀急忙捂住佟家麟的嘴巴,不让他说。
佟家麟挣脱开来,佟毓秀越是不让他说,他就越是要说:“我回去,可是不容易啊!妹子,假如我看见了一对男女拖着一具尸体,而且这个女的还另有老公,假如我不高声喊叫引人注意的话,妹子,我是说假如,那么,我该得到多少银子才能把这件事情永远地烂在肚子里?”
佟毓秀目瞪口呆,她像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佟家麟
“哥啊,我可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能这么算计我?”
佟家麟完全不为所动,冷哼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若要我嘴紧,你拿银子来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哥可是从来只认银子的人。”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但是这事你不能说!”佟毓秀没有办法,好歹是兄妹,她真的是太了解佟家麟的脾气了。这就是个纨绔子弟,眼里亲情算什么东西,不是银子免谈。
“五百两,妹妹,这事我就烂肚子里,晚上送我房里来哦,我可等着你。”佟家麟说着,大笑着扬长而去。
佟毓秀恨得牙痒痒,却没有办法,这是她哥哥,她总不能真的让江逸尘杀了自己的哥哥。
江逸尘一言不发,只是抱臂冷眼旁观,人家的家务事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佟毓秀搞定了佟家麟,想着白天是抬不出去尸体了,两人便将李嬷嬷抬到假山中暂时放了起来,留着晚点再处理掉。
这搞定了李嬷嬷,可还有个佟家麟呢。佟毓秀心里很是无奈,但是没办法,她还不得不再想办法弄五百两银子去给佟家麟,封住他的嘴,否则这事还没完。
是夜,佟毓秀灌醉了明轩,趁着明轩睡得跟猪一样的时候,赶紧收拾了些首饰金银,凑了个包裹,正要出门,江逸尘却推门进来了。
佟毓秀吓得不轻,看了依旧沉睡的明轩一眼,这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来了,吓死我了。”
江逸尘笑了笑:“自然是替你送东西去了,虽然我很想杀了他一了百了,但是他是你哥哥,我怎么也要顾及未来大舅子的感受,好了,这些钱财我帮你送过去吧,你别出来了,免得被人怀疑。”
佟毓秀听他这番说辞,心中很是欢喜,当下便将包袱给了江逸尘。
江逸尘接过来,嘴角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拎着包袱就出了佟毓秀的房门。佟毓秀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江逸尘,恨不能一天到晚与他相守,但是还不行,她很是迫不及待了。
江逸尘得了包袱,径直往佟家麟的厢房走。佟家麟哼着小曲儿躺在软榻上,等着佟毓秀给他送钱来。
江逸尘将包袱放在了桌子上,冷冷地道:“这些,是二奶奶给你凑的东西,五百两绰绰有余。”
佟家麟扑了上来,抱着一堆首饰金银眉开眼笑,不过乐过了之后,佟家麟又开始犯愁了,这些东西要怎么带出将军府去啊,尤其是最近将军府中戒备森严,各门查得都挺严,这么多东西,他拿到了也带不出去啊。
这时候江逸尘说话了,他直接将一只手按在了佟家麟眼前,那是一只纯银打造的手,当初他找神医医治手臂,神医直接替他用纯银铸造了手臂。
这手臂往佟家麟眼前一放,佟家麟顿时眼睛都直了。
“这、这该有二百两银子吧!你真舍得给我?”
“我既然拿出来了,你收着就是,只求你严守秘密,那么你好我好大家好——但你若是拿了银子,又生出其他的念头,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江逸尘冷哼道。
佟家麟眉开眼笑地保证:“这你放心!姓佟的说话算话!难为你为我着想,送这只银手给我——这样,我妹妹的这些个物件你且全拿回去,我要这些个首饰也没用。”
佟家麟将包袱里的几枚金锭子收进怀里,将包袱重新递给江逸尘,江逸尘满眼轻蔑地接过去了。
他从厢房里走了出来,路过公主楼的时候,忽然听到醒黛公主在大吵大闹,将军和福晋,带着一干人等都在边上伺候着,听说辞,像是醒黛吵着要李嬷嬷,说是李嬷嬷一早上走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富察将军答应醒黛明天一早就让全府的人去找李嬷嬷,今天实在是很晚了,都还有事情在身,便遣散了众人回去休息。
江逸尘冷哼着路过,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事会将连城给扯了进来。
这事佟毓秀说她有办法找到替死鬼挡这份杀人罪名,江逸尘只当她害过连城一次,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第二次将祸事往连城身上推。
第二天一早,全府出动去找李嬷嬷。众人在假山处看见李嬷嬷站在那里,并且还指名道姓要连城过去说话,说是有要紧的事,单独和连城说。
连城完全没有防备地就去了,哪知道才走到边上,就见李嬷嬷要朝后倒,她下意识地抬手抓了李嬷嬷一下,李嬷嬷的身体就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啊!”连城大惊失色,这一喊叫,将众人都喊过来了,有人上前一探,李嬷嬷竟然已经咽了气!
连城是最后碰到李嬷嬷的人,自然是难辞其咎,醒黛一听那还了得,她不知道那盆花是佟毓秀买的,只当连城先要害死自己,现在又害死了李嬷嬷,自然是彻底震怒了。
当下让人将连城绑了,压着跪在地上,醒黛死死抓着连城大吼大叫:“宋连城,你可真狠,我本想宽容待你,我拿你当姐妹,可是你背着我勾引恒泰在先,想毒死我在后,哪知道我没有死,你却把我的李嬷嬷给害死了!”
“我没有,公主我没有!”连城急着辩解,可是醒黛哪里肯听。
匆匆赶来的将军和福晋,侧福晋还有明轩一干人等,正巧听到公主的话,都是极为震惊地看着连城。
“公主,此话当真?”富察将军目瞪口呆地问,“连城真的有勾引恒泰,还企图害死公主?”
侧福晋在一边嘀咕着:“我的天,这下事情可闹大了,可千万别连累到我们啊。”
佟毓秀站在侧福晋身边,面上也极为震惊,但心中却在暗笑。明轩满目茫然地站在一边,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富察将军,连城有没有勾搭恒泰,你问问恒泰不就知道了?我中毒这事,宫里王太医把了脉,还能有假?她害死李嬷嬷,众人亲眼所见,难道我还能冤枉了她不成?今天非要这贱人拿命相抵,还李嬷嬷一个公道!”
“没有!我没有要杀公主,我也没有杀李嬷嬷!”连城辩解道,“公主,一码事归一码事,李嬷嬷真的不是我杀的!我真的没有给您下毒,我怎么敢……”
“你当然敢!”醒黛打断连城的话,“你都敢背着我去勾搭朝廷的额驸,还有什么是不敢的,单单这一点我就不能留你,更何况其他两点!来人哪,给我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谁都不许乱动!”闻讯赶来的恒泰大喝一声,“凡事都讲一个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如今案情疑窦甚多,仵作又还没过来,李嬷嬷身上的伤口还没有详加检验,案情也没有进行完整推演!我们如何就能断定就是连城所为?决不能只凭猜测臆断,就要打要杀,冤枉了好人,而让真凶脱逃。绝对不能!谁都不能!”
醒黛冷笑道:“好漂亮的大道理!有人证亲眼所见宋连城她下毒手加害李嬷嬷,你还等仵作验什么?拖延时间!偷梁换柱!反正我现在就是要杀了连城!你若不杀,也不要紧!我现在就进宫面见我皇阿玛,让他下旨意处死连城!看看那时候,还有哪个不依!”
恒泰脸色一沉:“不行!来人!先护送公主回房去,找几个兵士在公主楼前护卫——如今案子没破,公主还身在危险之中!府里的每一个人,若是没有我的手令,谁也不准出去!”
醒黛闻言,大怒道:“恒泰,你竟然敢把我关起来!”
“恒泰你疯了吗,你难道要挟持公主!”富察将军脸都吓白了。
恒泰正色道:“公主!阿玛!我现在什么都不管!现在的首要任务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查出真相!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给活着的人一个公道!”
“恒泰你大胆!”醒黛怒喝,然而她再怎么样也是个女人,此时被几个人架着送回了公主楼关了起来,就算是公主也丝毫没有办法。
恒泰带着郭孝寻了仵作给李嬷嬷验尸,富察将军气急败坏地跟在他身侧道:“恒泰,你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把我们富察家置于水深火热中?连城是凶手也好,不是凶手也好,既然公主已经认定了是连城,我们何必不顺水推舟,将连城推了出去,这样几件事情都有了承担的人,我们阖府上下才能保全啊!”
“阿玛,可这件事情怎么看也不像是连城所为,我们难道为了保全自己,就把一个无辜的人送上处决台吗?阿玛,您为人不是如此!”恒泰语气很是坚定,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总之,我一定要还连城一个公道!”
这时候仵作验完尸体,上前来汇报,尸体脑后,有一处致命伤,脖子上的掐痕极为奇怪,看上去并不像是姑娘家的手印子,那力道,也不是姑娘家能做到的。
富察将军和恒泰自然又是一番争辩,各执一词,一个企图找出连城就是凶手的证据,一个完全替连城洗刷罪名,这眼见着又要吵起来了,郭孝忽然说:“仵作说,要等身体僵硬血液凝固之后才能验出伤痕和尸斑等重要线索,可是这个时辰算起来,尸体应该还没有僵硬啊。”
富察将军和恒泰都愣住了。
“难道说,李嬷嬷在连城碰她之前就死了?”
这可不得了,恒泰决定就从这一点入手来调查此事,富察将军见事情有转机,再加上根本说不通恒泰,便叹着气走开了,将案子交给恒泰和郭孝处理。
是夜,恒泰和郭孝在书房里,绞尽脑汁去想案件的始末,正有点眉目,忽然来人急匆匆来报,说是公主不见了!
恒泰一听,顿时就急了,他飞快赶往公主楼,除了倒地不起的侍卫,楼里哪里有公主。
原来醒黛被关进公主楼之后,天一黑江逸尘就去了公主楼,他打晕了府中侍卫,放走了公主,做完了这一切,他便去找了佟毓秀。
他和佟毓秀约在假山后面:“我已经把公主送出府了,不到明日,皇上必定会派兵过来,只是我问你,你为何要选择让连城当替死鬼!”
他说到后面,语气已经堪称严厉了。佟毓秀愤愤然道:“怎么,你舍不得了?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凶我!”
“她是很重要的棋子,不是不相干的人。”江逸尘冷冷道。
佟毓秀有些心虚,毕竟这三番五次的,她要加害连城,也是有很大的私心的,只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当然知道她是很重要的一步棋,所以我把她下在了最适当的时机——谋害公主,杀掉公主身边的嬷嬷,这个罪名该有多大,只有一股脑全推在她身上,这才真正干净利落!皇上若是知道,连城必死,富察家也得遭受灭顶之灾;若是恒泰想要救连城,那只会将富察府陷入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怎么?你不舍得?你也像我哥跟恒泰一样被那张脸迷惑了?”
“无稽之谈!我只希望早一步实现我们的计划,带你远走天涯,过着逍遥无碍的日子。”江逸尘还不能和佟毓秀撕破脸,只能这么哄着她。
佟毓秀听完果然眉开眼笑,只是她完全没有觉察到,江逸尘在对着她的时候,眼底有的只是彻骨的冷。
江逸尘安抚了佟毓秀,心中还是放不下连城,他起身就去找连城,打算在皇上派人对付富察家之前,将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哪想到他还是晚了一步。
恒泰在知道公主不见之后,第一念头也是将连城转移出去,可惜的是他才带着连城走出将军府,前面忽然拥进一队宫内侍卫,为首的侍卫头领冷声道:“圣上有旨!富察府危机四伏,有歹人意欲不利于醒黛和硕公主,故公主已然回宫。正带兵入府擒拿犯人连城,即刻押往顺天府受审!钦此!”
侍卫头领看了看恒泰,再看着连城,顿时笑道:“额驸,你亲自将这名钦犯押送了来,很好很好!来人,带走!”
恒泰死死拉着连城,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侍卫头领皱眉问道:“怎么?额驸,你难道想抗旨不成!”
就在这时候,富察将军从府里追了出来,他大声喝道:“恒泰!还不快退下!”
跟在富察将军身后的是福晋,她连忙劝道:“恒泰啊!千万不要做出傻事啊!”
侧福晋则是双手合十,嘴里嘀嘀咕咕念着:“阿弥陀佛!千万别出乱子啊!这要是抗旨,我们一家又是无妄之灾啊!”
佟毓秀推了推她的手臂,低声道:“别急!皇上圣明着呢!”
明轩愤愤不平道:“这连城可真是害人精!”
恒泰紧紧握住连城的手还是不肯放开,他眼神里满满都是不舍和难过,他又一次的,什么都没有办法为她做,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并非第一次了。
连城眼中落下两行清泪,她轻声劝道:“恒泰,皇上已经降旨,天意难改,现在可不是你恣意要强的时候啊!既然事情已经出了,你就不要管我——你还有你的家,你的家人,你得保护他们,多为他们想想啊!可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缘故,连累上整个富察府。”
她说着,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来,侍卫头领很快上来押着连城往后退了几步。
恒泰大声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连城,你要相信我,无论千难万险、柳暗花明——我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连城微微笑了笑,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相信啊,她一直一直,都是相信他的。
就像当初,他说,相信我连城,我绝不辜负你,她信了。
就像当初她只对他说了我信你三个字,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整颗心双手奉上。
可是老天爷啊,为什么只是相爱,就这么难?
这朗朗天地,这样大的世界,独独容不下他们的爱,她真的分不清该笑还是该哭。
他们的爱太大太多了,以至于整个天下都容纳不下,容纳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