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与小瑜带的是一个香港长者团,团员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但个个都活泼好动,喜欢说笑,他们的目的地也是开平碉楼与村落。
近年来,五邑市大力发展旅游产业,温泉、水上乐园、森林公园等都是不错的项目,但名气远不及开平碉楼与村落。
我前段时间跟着香姐,已经学了不少哄老人的方法,因此在车上一一使将出来:“各位靓女靓仔,早上好!我们现在出发要去的是被列为世界非物质遗产的碉楼与村落……”香港人性格豪爽,不拘小节,
连老太太都喜欢抹红穿绿,因此称呼用语可适度活泼。老人们兴致勃勃地听着我介绍。
简单介绍完毕后,我说:“现在我们的车正在往碉楼方向驶去,大家先休息一下。”
说罢,与小瑜分发矿泉水,拿杂物袋给老人们放垃圾。终于一切忙完,我才放松地坐下来。
小瑜说:“看你的样子,说你刚入行人家还不信呢!挺有经验的样子。”
其实我白天跟着她们出去现场观摩,晚上回家看书至深夜,对这项工作给予了十二分的热情。
虽然我只是半路出家,算不上是专业的导游,但好歹我是用了心的。一一我知道,很多在某个领域取得好成绩的人,往往都非科班出身。
面对工作,你可以不专业,但一定得要有专业的态度。唯有专业的态度,才能令你知道自己的不专业,从而不断地努力学习。
我看着小瑜的眼睛说:“没有,其实我是跟大家学的,尤其是跟香姐和你学。”自从上次导游证事件后,我对她便有了防范之心,在她面前谨言慎行,免得惹来是非。
半个小时后,车座后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叫:“钱婆婆晕车啦!要呕吐了!姑娘!快拿垃圾袋给她!”
我一听急了,马上拿了垃圾袋冲到后面。一位头发银白的婆婆正难受地干呕着,我把袋子打开伸到她面前,她接过去,对着里面就是一阵呕吐。
我轻轻地拍着她背,说:“呕吐之后就好了,我带了热开水,一会给你倒一杯。”
对方腾出手来朝我乱摆,意思是不必了,叫我走开。我知道老人觉得有点狼狈所以不好意思,于是就走回车前,拿来纸巾给她擦嘴,并把自己的水壶拿到后座,让她喝水。
钱婆婆说:“姑娘,谢谢,不用了,我这里有瓶矿泉水。”
我说:“钱婆婆,你刚呕吐过,不宜喝凉水。我这水壶里泡的是陈皮水,晕车呕吐时喝最适宜。以前我们这里有许多人坐船到外国谋生,一坐就是一个多月,都是靠这陈皮才坚持下来的。”
钱婆婆说:“有这么灵?姑娘你说的是灵丹妙药吧?”
我笑了:“就是有这么灵,不信你试试。”说罢把水壶上的盖子打开一一盖子就是一个现成的大杯子。我给盖子倒上满满的陈皮水递到她手中,“我今天还没有喝过呢,你就不用客气了。”
钱婆婆喝了一口:“好香!”
我笑眯眯地说:“那你留着慢慢喝好了。”
坐回原位,小瑜说:“你这人有毛病,把自己的水壶给一个陌生人喝水,你自己就没得喝了。”
我说:“如果你的母亲在外面晕车了,你希不希望有人能照顾她一下?如果我们有机会对别人好,为什么不呢?更何况这只是举手之劳。,
小瑜张嘴欲要反驳,但不知为何,她却没有作声。
当天中午,从碉楼出来的时候,钱婆婆把我叫到一边,拿着几张纸币往我手上塞,边塞边说:“姑娘,我喝了你泡的陈皮水没有晕车了,今天真谢谢你。这点钱你拿去买点糖果吃。”
我知道,这就是香姐他们常津津乐道的红包了。有的顾客为了表示感谢,往往在临别时给导游塞红包。关于拿红包这回事,苏总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他说:“只要客人按标准交费后,他自愿给你们的红包,你们可以收。客人能够给你们红包,就说明他满意你的服务,我不干涉。但必须记住,不准开口向客人要红包,一经发现,立即开除。”我满脸涨红,连忙拉着她的手:“钱婆婆,我不能要你的钱,这点事只是举手之劳,真的,你不要客气,我决不收这钱,你别这样,不然我多尴尬……”
钱婆婆却不容拒绝地说:“你快拿着,我没有打算给那个小姑娘,不然让她看到多不好意思。”
不远处,小瑜正在朝这边张望,我脸一红,只好收下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悄悄拉过碉楼的导游阿龙:“阿龙,你们这里有没有杂货店?”
阿龙:“有,有的村民在家中开杂货店的。你想买什么?我可以帮你买。”
我说:“陈皮,要最好的。”说罢,我把钱婆婆给的钱全塞在阿龙手中,“一定要挑最好的。”
阿龙拍拍胸口:“我办事,你放心。”
饭后,带着老人们又看了附近的景点,一车人才返回市区。临下车时,我把一大包陈皮塞到钱婆婆怀里,大声说:“钱婆婆,这是你托我买的陈皮,它是用新会柑的果皮制成,可做菜,可入药,平时用来泡水喝也可以强身健体呢。别的地方,是买不到这种好东西的。”钱婆婆张口结舌地看着我,她想不到刚刚给的红包,就以这样的方式又回到她手中。可是当着大家的面,她又不好与我推辞,只好笑着说了声谢谢,便与我们道别。
原以为,这只是我导游生涯中的一个小插曲,可是没有想到,它会在不久之后让我为卓越公司立了功。
无心插柳这回事,每个人都听说过,有的人抱怨自己没机会,其实是自己根本懒得动手。如果你把每一件事,都当成一个机会,那么,你的机会就无处不在;你的身边将会绿树成荫。
消失了将近一个月之后,凌霜回来了。那天傍晚我回到家中,婆婆边摆碗筷边告诉我:“凌霜回来了。一会吃饭时别问她的事,免得她心里有什么想法,就当她出了一趟远门好了。”
我点头称是,洗手上楼带周小好下来吃饭。周畅与凌霜也一前一后地从三楼下来了。
心情轻松的周畅还与周游谈论了最近的一些热门事件,一家人边吃饭边聊天,好像又回到了数年前的融洽。我百感交集,有些事情,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晚上临睡前,周游叫住欲躲到另一房间的我:“阿冰,我想与你谈谈。”
我说:“谈什么?如果是要求不离婚,请免开尊口。在你没有辞职之前,我认为你缺乏诚意。”
周游说:“王小文下个月要结婚了,你可以放心了。”
我掉过头来,瞪着他:“她结婚关我什么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再不放心,我的丈夫都让她睡了两年多了,我还能怎样?”
周游低声说:“她将要辞职,婚后到深圳与丈夫在一起。原本,她是不想离开的,但知道我们闹得这么僵,她心里很内疚……”
我越听越不是滋味,说来说去,好像横刀夺爱的人是我,破坏别人幸福的也是我,如今好名声都让她占全,我反而成了一个蛮横无理的无知妇人。
我冷冷地说:“周游我告诉你,就算你是一颗又甜又香的糖果,但让别人尝过之后,休想我再吃!她现在不要你,不等于我就会接收你!”
不等他反应,我便决然地进了小房间。掩上房门,我的泪水流了出来。直到此时,他依然为她说话。在他眼中,她是那么善解人意我见犹怜:为了情夫家庭和睦,她主动辞职,离乡背井,典型一个情深义重好女人。
第二天临下班时,周游打电话给我:“阿冰,我今晚不回来吃饭。”
我冷淡地说:“你不回家吃饭与你妈说即可,下米煮饭的是她,没必要向我交代。”
他嚅嚅地说:“你不问我去哪里?有什么事?”
我冷冷地说:“你去哪里关我什么事?”
他无言地放了电话。
这天晚上,他彻夜不归。我彻夜难眠。这个男人,在过去一个多月里刻意逢迎讨好我,可是我一再拒绝,是我的冷漠把他再次推了出去,是我死要面子,让他彻底失望。
女人啊,什么时候,你才能不把理想当生活,不把虚荣当尊严?早上送周小好去幼儿园,她踏在女式摩托车前面的踏板上,一直回头问我:“妈妈,爸爸昨晚为什么不回家?他去哪里了?”
我说:“不知道,你晚上再问他。”
周小好说:“为什么你不知道?你不是他老婆么?哪有老婆不知道老公的事?”
我苦笑:“很多事情,老公不告诉老婆的话,老婆是不会知道的。”周小好说:“那爸爸应该改名叫周不好。我是周小好,他是周不好,他没我懂事。”
记得当初周小好出生的时候,因为是个女婴,婆婆有点失望,但还是说:“也好,也好。”我有感而发,为她取名周小好,但愿她每样都有一点点的好,就足矣。
我说:“周小好,不要老往后面看,影响妈妈开摩托,要不然妈妈要迟到了。”
一整天,我的精神都很差,情绪低落。中午叶青青打电话来,听我有气无力的样子,说:“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要不还是辞职算了,别为难自己,你不好意思说,我与你们苏总说。”
我忙不迭地说:“你别给我添乱,我就喜欢这工作。我不开心与这个无关。是周游。周游昨天一夜没回家。”
叶青青说:“我说你这个人吧,人家拿热脸贴你,你偏要拿个冷屁股来寒碜人家,现在人家不理你,你倒要死要活了。”
我气得笑了:“我哪有要死要活!我只是一夜没睡有些精神不振……”
叶青青说:“行了,我知道了。我问问周游,叫他今晚早点回来。”我心里正巴不得,嘴巴却依然强硬:“我可没有叫他早点回来,
他回不回与我没关系。”
可是当天晚上,周游并没有像叶青青说的那样早些回来。他是在12点之后才被同事送回来的,满身酒气,醉得人事不省,我与婆婆一左一右地把他“挟持”进房间后,他就一头栽倒在床上。
我担心他不小心压在周小好身上,忙不迭地把女儿抱起来,抱到另一间房间的小床上。
看他醉得晕天晕地的样子,我拿来热毛巾帮他擦脸。他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睛,一看是我,立即伸出双手搂我的腰,我欲要挣扎,他已把我紧紧地抱住,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老婆不要不理我,你这样我好痛苦,我不想离婚,我舍不得你,我不许你离开我,不许,不许……”
再深的伤痕,也被他这几句“不舍”、“不许”所掩盖。我长叹一声,任他紧紧地抱着。他开始吻我,粗暴地扯我身上的衣服。我默默地配合着他,因为,我也需要他。
这天晚上,我没有看书,被他环抱着进入梦乡。我本不是一个顽抗的女人,强硬的时候,我是一块坚硬的石头;柔软的时候,我只是一块容易融化的冰。哪怕我们曾经敌对过,但只要我还爱着你,你也还爱着我,我便心甘情愿地放下武器跟你走。
次日早上醒来,他依然在酣睡。我细细地打量着他。已经有多久,我们没有这样亲密无间地相拥而睡了?以往的日子,我们习惯了彼此漠视: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工作是他的全部,而电视剧是我的世界。
当他每天从公司回来与我欲说公司里的一些事情时,我总是两眼盯着电视机随便应付他,时间日久,他便失去了倾诉的兴趣。我关心别人虚构的喜怒哀乐,唯独没有时间了解身边这个人的情感世界。
男人都是喜欢表演的行为艺术家,一旦发现身边这个并非是最好的观众,立即收队,换人。在他们眼中,只有不懂得欣赏的观众,没有不好的表演。一一所以后来周游找了更懂得欣赏他的王小文。
见我醒了,他把头伏在我头发上,说:“阿冰,以后我们不要吵了,好吗?看到你辛苦,我也辛苦,但你个性太强,油盐不进。我妈背后都骂过我好多次了,咱们就别让她担心了。”
我幽幽地说:“那只‘蚊子’呢?你打算怎么办?她是那么地善解人意啊,长得又那么漂亮。”心里突然酸溜溜的,但强忍着不发作,既然已经决定重新开始,便不能再翻旧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