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布满了阴霾,原本晴朗的天气也被厚厚的乌云所覆盖。看着寒山寺的匾额,我嗅到空气中压抑的莫名气息,嗯,那是一股阴谋的气味儿。——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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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掠日过,将有暴雨来。
看着天色渐暗,柳筠出嫁的车队加快了行进速度。
原定辰时出发(7点),于巳时二刻(9点40分)赶到顾柳两家路途中间的寒山寺歇脚,然后男女双方的车队再前往顾家庄。
柳筠稍稍拨开马车的帘幕,不断在内张望。或许是担心到顾家庄前就遭逢暴雨,让冒雨前行的速度回大打则扣。也或许是她感到有那么一丝的不安。
从踏出柳家庄开始,柳筠就一直感到一股压抑的感觉,像是小石头堵塞在胸口。她反复的安慰自己,这只是出嫁前的紧张情绪罢了。
快些,再快些,马车再快些。
慢点,再慢点,下雨再慢点。
马匹在车夫的鞭挞下嘶叫,车轮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颠簸,颠簸着柳筠忐忑的心。
在马车队的不远的河里,被唤作公孙先生的燕子坞头目,领着一众兄弟乘船紧跟其后。
而此时的叶苏,正在马车第二辆内,用手来回摩挲着古剑的剑纹。眼睛微闭,似在闭目沉思。
掐指凝神,指尖微动。
他在算。
算尽人间多少事?
。
颠簸了将近一个时辰,柳筠出嫁的马车队终于赶在临近巳时(9点正)的时候赶到此行的中间站——寒山寺。
姑苏城临近楚汉释三国边界,所以三国之间的文化相互贯通,互有交融。偶有佛门的僧人到此,传播佛法,而寒山寺也是在当时一位修行的僧人出资建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是前朝诗人用以描述姑苏寒山寺的诗句。许多年前,寒山寺还一度成为姑苏官府重点开发的旅游景点,但既然是寒山幽静,沾染太多香火气自然不好。后经过当时寒山寺主持的强烈要求,撤换了官府置办的假山绿石,才勉强符合寺庙清幽的特色。
寒山寺大门顶上的匾额有些破旧,但是干净清爽,应是经常细心擦拭过,显出一丝古朴的韵味。柳筠下了马车,望着寒山寺大门前坐着的人,双脚一僵,硬生生的愣在原地。
寒山寺大门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穿着丧服的家丁。见到柳筠的马车队来到,忙起身来到柳筠的马车前,恭敬地低下头来。
“小姐,里面请。”
声音很平淡,淡的让人不安。
柳筠一瞬间有些失神,她仔细盯着眼前顾府的家丁半晌,再望向大门内寒山寺的深处,似乎悟到了什么。
“不。”柳筠不停地摇着头,嘴里只轻轻发出一个轻音,她已经猜想到顾家庄的人穿丧服祭奠何人,但是她仍旧不能相信。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肩负家族事业的稚嫩少女,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
“老爷说过,虽然二公子遭逢不幸,但是顾柳两家的联谊仍在。”家丁面色平静,看不出是喜是悲,他伸出手做了邀请的动作“柳小姐,请。”
柳筠一咬牙,取下了头上的红盖头扔在车上,随家丁进入寒山寺内。而叶苏也察觉不妙,紧随其后。
寒山寺大殿,搭建着一个简易的灵堂,大殿正中摆放着一口棺材,周边是几个僧人在作法超度。
“弟媳,你来啦。”看到柳筠在殿外,穿着丧服的顾家家主顾影惜迎了出来。
红色的嫁衣与雪白的丧服形成强烈的色差对比,人生难测,谁知喜事会变成了悲事?
柳筠和叶苏入了寒山寺大殿殿门,对着殿内的棺材鞠躬,表达对逝者的尊重。
“此事兹关重大,没有及时通知你,实在是怕走漏风声。嗯?”顾影惜看着柳筠身后陌生的背剑少年“这位是?”顾影惜没有见过叶苏。
“我们兄妹俩的朋友。”柳筠并没有回头望叶苏,而是看着顾家庄家主顾影惜。
“谁干的?”
“燕子十二坞。”顾影惜咬了咬有些干涩的嘴唇,补充道“十二坞的丁赵坤的人。”
“是他?”柳筠对这个男人有些印象,这个人几年前曾经多次上柳家提亲,被当时柳家庄家主,也是柳筠大哥的柳亦青拒绝多次。
“可有真凭实据?”
顾影惜点点头,他说话顿了顿,面色有些尴尬“春风楼的老鸨能作证。”
春风楼,自然是沧浪城的风尘女子聚集的风流之地,柳筠早有耳闻,此刻听闻,却没有表现出异样。
“此人曾经多次上柳家庄提亲,被我大哥拒绝,这样说来,公子之死,我多少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别公子公子的,如今你既然入了顾家门,便是我顾家的人。燕子坞作恶一方,顾柳两家联姻就是为了结盟抗击燕子坞。”
“有什么计划么?”
“计划倒是有,只是。。”顾影惜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柳筠看到顾影惜望向自己身后的叶苏,明白过来“我以柳家声誉担保,他是自己人。”
既无顾虑,顾影惜将计划娓娓道来。
顾柳联姻,燕子坞肯定收到风声,所以顾影惜预计燕子十二坞会出动大量人手干预此次的成亲,而顾影惜花了大价钱,请来官府和地方势力的护卫来保驾护航。至于顾家庄的手下,则趁着燕子十二坞人手空虚的时候,前往焚烧各寨,抢夺物资和辎重。同时参加烧寨抢掠的还有一些雇佣士兵和当地憎恶燕子十二坞的豪强势力,洗劫而来的财富,由参与者均分。燕子十二坞应该在官府的强烈干预下不敢造次,等燕子坞的人退回各寨,再由各方势力联合剿灭。燕子坞一灭,即使当地官府想要干预,木已成舟,也只能任由燕子十二坞消失在姑苏历史中。
。
寒山寺外两里,河中。
一副书生打扮的人站在船头,对着船舱内的人说这话,此人正是燕子十二坞的一方寨主,公孙子敬。
船舱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但从船四周的护卫来看,舱内的也应该是燕子十二坞的各方寨主。
“据兄弟们打探到的情况,前几天顾影惜花重金聘请了官府和当地豪强为此次成亲的路途安全护航,并且很多当地显赫收到顾家庄的宴请,所以寒山寺到顾家庄这一段路,我们动不得。”
公孙子敬回过头,把手中折扇呼哧一声打开,继续对船舱内的寨主说道。
“顾影惜此人,精于商道,却疏于算计,必定会联合人手剿灭我方燕子坞的地点。我正好顺水推舟,让梁兄一寨的兄弟,替我们游说了各豪强势力。他们答应此次洗劫燕子坞的计划只派人手,但并不参与,还可以配合张,王,杨等五寨的兄弟歼灭此行顾家庄的精兵。”
“公孙先生。”船舱内有人说话了,但从对书生的恭谨态度,可以看出公孙子敬在燕子十二寨主中崇高地位“我是个粗人,天下哪儿你这样的好事,这些豪强收了钱,你说不打,他们就不打。”
公孙子敬轻笑一声“如果你遇到一个屠夫,他给你刀,让你去抢一个馒头铺,抢来的均分。但是你去了馒头铺,发现没有什么油水,然后馒头铺老板也有刀,告诉你,你们可以一起抢富得流油的屠夫,你会怎么做?继续抢馒头铺还是屠夫?”
“这还用问?当然是屠夫啦,馒头铺有什么好抢的?”
“这不就结了。”公孙子敬轻轻舞了一个扇花“那你说在利益面前,当地豪强愿意跟着顾柳两家抢我们燕子坞,还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分的顾柳两家的一杯羹?”
“哈哈,妙哉妙哉!我老马就服你公孙先生一人。”
公孙子敬轻轻一笑“另外我意外获悉柳家祖坟被挖,于是加派了三寨的人手,趁着柳筠出嫁的时刻,血洗柳家,并争取干掉柳三清这烦人的小子,三百八十人对他四十多的家丁,绰绰有余。丁爷的手下和我方的一寨在此待命,至于万家瑜那一寨,因为他跟柳家有些渊源,前些日子被我借故支去沧浪发展去了。”
“清洗了柳家和柳家小子,其余五寨再除掉顾家的精兵。这样顾柳两家就只剩下柳筠这美人儿跟顾家家主,趁着顾家没了人手,再一举血洗即可。至于官府那边,我会亲自出面,帮各位游说,只要顾柳两家没有幸存者留下,哪怕是黑的,我也可以说成白的。”公孙子敬眼神扫了扫舱内的众人,拱手而问“那大家还有什么疑问么?”
“哈哈,柳家祖坟被挖,真是天地报应啊,是老天爷助我们荡平顾柳两家。”马寨主拍手叫好。
“喂喂喂,你个死不要脸的,不要说着说着就往老娘身上蹭!”船舱内一个女性呵斥马寨主,对着船头的公孙子敬说道。
“公孙先生做事天衣无缝,我等毫无异议,皆听先生安排。”
“那就好。”公孙子敬满意的点点头。
湖水微澜,蓑船微晃,人心微动。
看着岸边枝叶稀疏的松树,公孙子敬发自内心的欢喜起来。
你们顾柳两家的时代,马上就要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