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老贵人
李金桂一直都住在避暑山庄，自从雍亲王登基以来，他一直没再带家眷来过山庄。钱格格现在是熹妃了，虽然每次都叫自己姐姐，可李金桂自己知道比不上，园子里的人也不敢怠慢自个，那是因为熹妃对自己的关照，有机会熹妃就会来书信，带些什么给她。这不皇帝也明白，派来了官员接她去北京，一进门就被称作贵人，原来皇帝封他贵人了，按理说她是李贵人了，原来她被安排和熹妃一个院子。熹妃早早在等着她了。
“姐姐刚来，这宫中规矩多着，等下您还要给各宫请安，只是姐姐叫李金桂，而齐妃叫李玉桂，我怕齐妃姐姐不高兴。”
“我也知道，要不让皇上另给我个名，我可不想和那个娘娘争名，我这人活到这个岁数了，没想到还要做什么贵人，当初我在园子附近见到爷，老了老了，没想到他竟然成了我夫君。其实我可没想和娘娘争那份爱。”
“姐姐，你想哪里去了，封贵人是妹妹的主意，好歹我们如同姐妹，阿寿一直惦记着你这个娘，你不是说过希望自己能看到儿子孝顺自己吗？这不妹妹把姐姐请进宫了。说句实话，四爷现在早有新欢，他不就是给姐姐一个名分吧，他那个爱，你我都要不着的。”
“妹妹啊，这姐姐我的名和齐妃名那么接近，怎么办？”
“要不，等下你自称老贵人，又是先帝旧人以前一直在山庄住着。她不嫉妒就好，你的名她未必去打听。”
“是啊，我也年纪不小了，她不应该来找我茬吧。”
齐妃打量这老贵人，只觉得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年妃的丫头兰儿大笑起来：“主子，我知道她了，不就是狮子园里看草堂的李金桂吗?”
“大胆！这也是你说的？”年秋月发话了，毕竟今个都是个自己行礼来着，不过暗想这不是你熹妃的人吗？不过看上去已经年老色衰了，何况老贵人长得实在难看，估计是熹妃为自己人讨的封号。
“贵妃娘娘，我想爷看着老贵人孤苦，希望大家能够善待她。”熹妃一向不喜欢求人，但是金桂的来到还是希望这些人和善点。
老贵人和熹妃离开后，齐妃大声笑道：“丑婆娘竟然找了个更丑的陪自己，我看爷不被她吓死才好。”
年妃却说：“熹妃不丑，她好歹系出名门，知书达理，爷看重她，才会让她把个丑八怪弄进宫，不是吗？”
“钱家是大户人家，她算什么？贱婢生的，我可去了解过了，她娘是个贱民，虽说我母亲也是小的，她娘连小的都不是，那个把她当女儿的娘也只是她婶娘”
“可人家还有个老满洲的爹娘。”
“你说那两口子啊，他们不就图个钱，每次都冒充钱格格的家人来府里领钱，一个个叫我奶奶，那个穷酸样，我看都看不下。”
“那是爷默许的。”
“秋月，不是我说你，既然认那老满洲的爹娘了，为什么玉牒上还写姓钱？”
“哀家想一定是内务府搞错了。”皇后开口了，“这些人办事就是马虎，熹妃家人一直是钮鈷鲁氏，打进府就是每年由钮鈷鲁氏家人来领赏的，不是吗？妹妹家也是年家来领的，齐妃你家却都是李家来领的，他们可不是正宗旗人啊。”
齐妃听了，浑身不自在，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皇后一直嫉妒自己不是吗？没想到她开口就说这，但是年妃还在，又不能尽量发作，毕竟年秋月也是年家养女。
弘历知道金桂娘来了，就马上来熹妃这里请安。
熹妃笑着说：“你不是来看额娘的吧？”弘历说：“听说金桂娘来了，额娘你不是常说没她就没儿子吗？所以我来看恩人有什么不对？”
“以后你经常可以看见她了，他被封为贵人了。就住额娘这里。”
李金桂见眼前少年已经是一表人才，比上次在避暑山庄又高了半个头，想起孩子刚出生的瘦小样子，自己一勺勺喂大的孩子，真是怜爱之心一阵阵涌来。“阿哥，想吃些什么？”
“金桂娘您坐，我要好好看看，白发多了。”
熹妃倒站在门前：“瞧你们这个样，在我这里都没那份孝心。”
“额娘，你又没白发。”弘历说。
“我的乖乖小阿哥，以后不能叫我娘了，宫里人听到会误会的。”李金桂说。
“没事，姐姐，这孩子本就是您的，怕人说什么，没您啊，我早把他喂狼了。”
“娘娘是金贵的福人，当年是爷喜欢娘娘，要不金桂怎么留得下小阿哥呢？”
“姐姐，什么时候也学人奉承人了，我们女人好多事都自己做不了主，我心太软了，你也是个善良人儿，只是这次把你带进宫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你，我自个都向往你在山庄的生活。”
“倒也是，这里规矩多，地方小，我啊走来走去看到的都是围墙，还有那么多宫女太监，以前我长得丑，虽说也是当宫女的，山庄地大，我被分配到偏僻地，好像也没那么多礼要行。”
“亏你还劝我要不出格，做个规规矩矩的，原来自个也抱怨。”熹妃笑着说。
熹妃让李金桂给皇上砌了茶，让她独自去见皇帝。自个却在殿外听。
“李姑娘，你从承德来了？”雍正看到捧茶的金桂大吃一惊。
“还姑娘呢？我都那么大把年纪了。”
“我今个可有好吃的汤圆了吗?还是你又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我烧东西哪有妹妹烧得好，皇上就是笑话我。”
“你那妹妹现在不太愿意亲自下厨了。”
“为什么？”
“说是为了宫里姐妹少争宠，烧多了会让人觉得故意巴结朕。”
“您的确怪不得妹妹，我也知道这里难处，要不以后我多向妹妹学些小菜，烧给皇上，我这个样总不会有人觉得我争宠吧。”
“我说呢李姑娘你就是贴心。”
“说实在公子当初我看和钱姑娘就是一对碧人儿。”
“没想到你对朕还是原来的心，朕高兴极了，晚上就让熹妃准备一下，朕来你们这里饮酒。给姑娘接风。”
李金桂不喜欢这里，高高的宫墙隔断了一切，那些人都集中在一处，没有山庄那边住得舒坦，因为有封号，所以可以单独有间屋子，寂寞的原因更是无事可做，每处都有专职的宫女太监，更是许多地方不能走，巡逻的士兵，狭小的空间都让人闷得慌。熹妃看得出金桂不喜欢这里，金桂来了后，人反而瘦了。
“有空我见着爷，跟爷说说，让他放我们去园子里玩玩。”熹妃安慰她。
金桂并不知道在北京还有个园子。“皇家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家的感觉，那游的园子可多趣了，就说圣祖皇帝建的园子吧，也不止山庄一座，在京郊有座大园子——圆明园，那是爷把我们家以前的花园和以前京郊那座行宫合在一起了。”熹妃说。
“莫非那边就是先皇驾崩的地方？”金贵说。
“以前我们家的园子就在那附近，那里好多东西都是我置办的，我特想那边，就是万岁爷一直没什么时间去，上回他们去，我又没去成。如果爷这回答应，我可要住个够。”熹妃说。
金桂不敢多问什么，这里早有人告诉她，这宫里看着安静水可深哪。皇后和齐妃看着融洽，可据说斗了近二十多年了，熹妃是哪边的，明眼人都看得出，自己明摆着就是熹妃接进来的。“我看，别为我闹那么大的动静，妹妹，你可要为皇后着想，皇后不容易，爷也许顺了你的性子，但难不定把火撒到皇后身上，要不，我们就去透个气就回来。”
“那也好，皇后不好当，那皇帝喜怒无常，我们不帮她担着点不行。”
熹妃的请求很快被恩准了，熹妃就带着李婆子众人去园子了。
园子里本无什么人，但是贵妃年秋月因为身体不好，雍正爷让她在那里养病。所以熹妃进园子，先带着老贵人去给贵妃请安，在宫里地位决定了一切。年妃的身子一直不怎么好，对于熹妃的来访只是做了礼节上的寒暄，熹妃也是巴不得早点离开。熹妃和金桂一路看过，金桂看这园子亭台楼阁煞是精致，回头却看见熹妃在叹气：“大鸟笼啊大鸟笼！”
“皇上那么宠你，你可以让他放你出去玩。”金桂说。
李婆子插话了：“主子，皇上对您不薄，您不应该有怨言。”
“是啊，在这里是我活该，还要天天提防着别的鸟儿抢食！”熹妃说。
“主子，这种话可不能让人听见，皇上可最恨这个，为小阿哥着想，你也该忍着。”
金桂知道自己插不上话，宫里的管教嬷嬷的厉害自己也已经尝过，何况李嬷嬷是熹妃的自己人，不过这个李嬷嬷很怪，虽然她是为熹妃着想，但有时说话口气实在太硬，熹妃会难过。
晚上夜宿园子，金桂出来听虫鸣，在这里的确自由，月儿高挂，月影下两人对舞，剑在空中飞，人在空中舞动。
“出来活动筋骨就是比屋子里好。”李婆子说。
“嬷嬷身手还是那么好，我这辈子没法赢你了。”说话的是熹妃。
“你少来，每次都让着我，假惺惺说我厉害。”
“说实话吧！今晚那个小安子找你做什么？”
“呦！怎么把安公公叫成小安子了？你不怕他来找你麻烦？”
“嬷嬷，你糊涂了，他只是个奴才。”
“不许你这么说他！他是英雄，你不懂！”
熹妃吃了一惊。只见李婆子直直盯着自己：“主子，你变了！”
变了？熹妃感到自己的确说错了，李嬷嬷一直把自己当成妹妹照顾，可自己对安公公的小视竟然触动了她的神经，其实骨子里至今她也不满这个安公公。
“我失礼了，主子。”
“不，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没有你们，我也许早不在世上了。”
喜娘呆呆地看着月亮，命运作弄人啊！
“主子，当初我进粘杆处就决定不帮他们做事，那时是安公公帮我说话，我才可以得个闲差，所以，我很感谢他，安公公不是坏人，他做的事全是为天下太平的，刚才他来找我，是因为有要紧事，皇上危险了。”
“爷怎么了？”
“有人谋反，我不敢惊动主子，安公公本来来找我，希望我帮他，因为粘杆处人手不够，我怕主子您有意见，所以没答应。”
熹妃急了：“你好糊涂！皇上出事我们几个还能活吗？我们快回去，连夜回去。”
熹妃看见金桂，于是说：“姐姐，你在这里多玩几天吧，我希望姐姐别告诉别人我和嬷嬷回去了，别人要问起来，你帮我挡上阵子。”
熹妃带着李婆子连夜骑马回到了北京城，不过没去宫里，而是直奔以前的府邸雍王府。皇帝果真在这里。熹妃的来访让皇帝很吃惊。弘历竟也在众人之中。雍正看上去正在调兵遣将。“必须控制住隆科多，弘历，你快回宫，把你二哥看好了，别让他出房间。粘杆处把人分成各组，控制他的党羽，李婆子，你回来得正好，回宫看住齐妃，不，你还是和粘杆处的人一起执行任务，我派个武功一般的太监就可以控制住齐妃了。喜娘，你换上粘杆处的衣服和朕一起去隆科多家。”
粘杆处的行动都是黑衣全身，永不露脸的，所以他们是神秘的一群人，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很快，隆科多知道他输了，因为他算漏了粘杆处。皇帝带着他最厉害的特种部队来，这些当年圣祖皇帝交给雍正的黑衣部队都是武林精英。
金桂一夜没睡却在凌晨打了盹，一直睡到下午，熹妃寝宫却还掩着门，宫女们却说主子还在睡，到了夜宵时分，熹妃才醒过来。
“昨晚，爷还好吗？”金桂问。
“幸亏我们早了一步，没事了。”
“李婆子呢？我没见着她。”
“她回紫禁城了，她办完事自然会回来的。”
金桂不敢乱问。看上去这里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园子里又住了几天，熹妃决定带金桂回去了，临别向年妃来告辞。年妃精神比上次看上去好点了，因为要做东请熹妃，所以在楠木殿摆下了酒菜。
“这次姐姐来也没什么招待，这不姐姐要回去了。”
“贵妃娘娘，我这次是带老贵人来看热闹的，爷不日就要来看您了。”
“妹妹想托姐姐一件事，李嬷嬷是粘杆处的人，她在那里一定有故交，如妹妹遇上什么事，姐姐能否求李嬷嬷照应点。”
“妹妹，您说什么啊！粘杆处的人怎么能管宫里的事，李嬷嬷是皇上的人，你也知道她管着我，可不是我管着她。”
“既然姐姐那么说妹妹也没法，姐姐，您是知道的，我哥哥在西北做过多少事，爷眼里容不下沙子。”
“那妹妹应该告诉你家人，只要他们为皇上用心做事。”
年妃低下了头，她的处境是尴尬的，在目前的形式下，她已经不知道去求谁了。
在回宫的车子上，金桂的样子很难看。
熹妃说：“有什么就说吧，姐姐你是个藏不住话的。”
“你为什么不帮贵妃娘娘？”
“不是我不帮，是我帮不了，粘杆处做的事是皇上一个人决定的，而贵妃的哥哥年大将军在西北自成小朝廷，皇上是根本不会答应的。”
“年大将军不是为皇上立了很多功吗？皇上把他当自己的手足吗？”
“手足也可断，不是吗？我们左右不了任何人。”
金桂是个善良的人，她听不懂熹妃的话。熹妃也对这事感到很无奈。
熹妃一回来，齐妃就来了。李婆子早在宫里迎接熹妃了。齐妃的态度比以前好多了，拉着熹妃妹妹妹妹亲热得不得了。熹妃没理她就去给皇后请安。回宫后发现齐妃还在那里。
“妹妹，你听姐姐一句吧！”
“姐姐有什么事尽管说。”
“你能不能帮我对弘历说说，好歹弘时是他哥哥，他也是长子，那幼弟应该尊重长兄，可他偏说皇上不让他见我。”
“姐姐想儿子是吗？你可以求皇上去。”
“求了，没用，说是让我给惯的。”
“这样啊！那我这个可能说了更没用。”
齐妃大怒：“少装没事，你们母子在倒腾什么，瞎子都看得到，你想让弘历做太子。”
“爷说过，他不立太子，有儿子的也不是我一家，皇上正值鼎盛之年，我们这些孩子都还小，能不能长大还是问题，要太子来做什么？”
宫里两妃子的吵嘴都不能平息，皇后来了大家才散开。
雍正不可能不知道后宫发生了什么。
“喜娘，都来不及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