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萧楠来说,端午节过后的日子,像是插上了翅膀,即使要多挽留一会儿,都是想抓都抓不住的。
就这样过了几天,小屋里的姐妹们都禁不住想关心地问她那越洋的邮件发出后得到的该是什么结果。然而大家谁都没想到,萧楠就在某一天忽然消失了。她的不辞而别让大家莫名其妙了好久,却也不难猜到,这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QQ群里,每天都有女孩和男友闹着别扭,聚散离合无时无刻在上演。有人说,不是海员的爱情经不起等待,只是他们的爱情更加脆弱,稍有不慎,誓言就被大海的浪卷走了,尸骨无存。那些曾经给过萧楠祝福的老海嫂也开始怀疑萧楠是不是在等待的中途变了卦。毕竟80后的人,心思活络,早就把感情看得很淡然了。
毕业答辩刚结束的那天,萧楠就收到了封叫做航海衣羊的船长发的邮件。那是一名有着数十年航海经历的老船长,也是扎根在小屋里的极有威望的一名船长。邮件里细细分析了丁一凡对她态度问题的原因。那封信不长,却句句在理,字字深刻。大学时代的恋爱,不外乎都是两种结果,要么马上结婚,要么就此分开。多少人抱着游戏的态度打发着校园寂寞的时光,多少人一毕业就分手成了约定俗成的一种不用解释的习惯。还有些人,将学生时代的爱情根植在记忆中,融化在血液里,却也只能在遗憾中怀念一生。倘若丁一凡还爱着萧楠,就不会在接到这样连船长看了都动容的邮件还说出那种无情的话来。船长邮件中流露出的慈祥和亲切让萧楠觉得意外。在她的印象中,可以被称作船长的人,都是严厉或不近人情的,要么就是粗犷中透露着威严。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就一直对船长这两个字产生敬畏。尽管没有人刻意对她说起船长应该是什么样的,然而,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若不是乐观豁达地看开了生命中的各种无常与无奈,如何抵御那些寂寞枯燥的时光?像航海衣羊一样,经历了很多起起落落的老一辈航海人,心态都被打磨得和安静时候的大海一样,淡定得不再有什么波澜。面对失意中年轻的女孩萧楠,衣羊船长唯有开出这一剂叫做理智的药方了。他心中也为那个背叛她爱情的负心人感到遗憾。明明跑船的就不好找对象,遇到这么一个痴情的姑娘,这小子怎么还就变心了呢?莫不是他又在新的环境中遇上了什么条件更好的人?若真是这样,倒也不值得姑娘伤心了。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群里的姑娘们终于还是知道了萧楠那让人大跌眼镜的结局。既然知道了,免不了开始叽叽喳喳地评论。小屋也为此开展了积极的跟帖。老中青三代的海嫂代表竟都针对此事开始各抒己见。一时间,萧楠像是站在了任由品评的风口浪尖。先前看好他们,希望有美好结局的大姐们此刻都纷纷表示最初就不看好这对不靠谱的学生情侣。那句话说得好,人嘴也就两层皮,咋说咋有理。就在这个时候萧楠听说,那个名为“大海有个约会”的QQ群,自从她离开后又陆续多出了几对分手的,而分手原因竟奇迹般的都是统一的背叛。萧楠一时百感交集,在论坛里发了一个名为“海员,请你们懂得珍惜你们的爱情”的帖子。这下可好,论坛彻底被这个小妮子搞得一团糟。
没错,帖子开头就饱含着质问的语气,陈述了多个姐妹因为遭到了海员的背叛而伤心欲绝的故事。那些准备要和海员谈恋爱的姑娘,或者刚刚和海员接触着正要发展爱情的姑娘在看到了这样的帖子自然会在心里犯嘀咕。早就说海员的私生活好像有点混乱,难道真的是这样吗?不然,又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个偏激而又气愤的讨伐帖?面对不够冷静的萧楠,论坛里的几个资深的老海嫂都按捺不住了。她们毫不留情地批评萧楠不该如此武断地一棍子打翻一船人。“你怎么能因为你自己遭遇了感情的背叛,就偏激地认为天下的所有海员都会背叛?”其实她们在批评这小妮子的同时,心里也不禁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直以来,论坛里都是以铺天盖地的想念和等待为主题。偶尔冒出一两个姑娘问问船员们是否真的会找妓女,也算是最大的底限了。在这样一直平静的海面,扔下这么一颗小石子,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实则动摇了不少姑娘继续等待下去的决心。
海员的妻子自然有属于她们的心酸。家里老人孩子都要女人自己照顾,倘若哪天生病了,连个替换的人都没有。工作上遇到了烦心的苦恼,想找个人倾诉吧,可能也许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暂时无法接通。多少海嫂因为习惯性的等有着时差的电话从夜猫子变成彻底失眠的神经衰弱。又有多少海嫂大半个月都没有丈夫的消息时常担心他是否出了意外在等待中熬得心焦。那些海员的女友们呢?经常对着曾经接收到的短信读着读着笑了又哭了,没有朋友可以明白她像神经病一样的接到一个越洋电话就兴奋上整整半个月,却又会因为错过漏接的一个奇怪号码的电话而懊恼上半个月。
可是即便这样,在爱情面前,一切苦涩的等待都有着他们甜蜜时刻的意义。海员的爱情是容易病态的,却也会衍生出极端的幸福。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懂。可如果你让那些海嫂们劝说她们的丈夫放弃这个职业,她们又都会一致地说支持丈夫的一切决定,或许真的有少数人将航海事业当作毕生至高无上的理想。在那一望无际的大洋上随着浪花不断追求着。但大多数人却还是俗不可耐地单为了一个钱字。都说海员是一个古老的职业,就如妓女那个古老的职业一样。如果不是为了钱,很少有人出卖自己的灵魂或肉体。近几年来,海员市场并不像过去那些时候那样景气。所以不少航海院校,尤其是那些职校,更是把开阔眼界,低投入高回报,实现航海梦想这样虚无缥缈的空话当作宣传的招生语来吸引更多的年轻人来加入这个队伍。他们自然不会傻到告诉那些孩子们,进了这样的学校就是一座和尚庙,等待着他们的也许就是一座在海上漂着的流动监狱。他们有可能会在最初晕船晕倒吃什么吐什么最后吐到明白什么叫苦胆汁,他们会想家想父母想女人却只能看着大海对着月亮唱着苦涩的自嘲的歌,他们也许会害怕生病,哪怕是感冒发烧,因为即使是一个阑尾炎的小手术在船上都有可能会被活活痛死。
但就像那句话,当兵会后悔3年,不当兵会后悔一辈子。跑过船的男人血液里会有他们独特的记号。航海,就该是男人的职业,也只有战胜得了寂寞,忍受得了孤独,吃得了这份苦的男人,才会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平心而论,能够懂得什么是幸福的航海男人是很多的。海员的队伍里也总是一群侠骨柔情的硬汉,在听到不满周岁的孩子喊着爸爸,在看到那个为他在岸上守候着很久面容有些憔悴消瘦了的女人还是会忍不住流下泪来。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可以阻拦海员的爱情进行下去,除了背叛,大概也没有什么更凶狠的原因了。不过,普通的爱情不也大抵都死于背叛吗?所以以前说,天下的故事,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各有各的不幸。而对于爱情来说,倒是可以倒过来,不幸的都是相同的,因为背叛才是最大的不可抗力。作为一个女人,宽容的确很重要,但是宽容的对象是那些真的懂得醒悟和回头的男人,而不是那些情感勒索,一味要求你容忍他花心的男人。有些男人就是这样滥,自己不断犯错,又不断被女人逮到,然后就借口说因为一直得不到自由,所以格外想要自由。有的人,就像个陀螺,擦肩而过的人越多,转得越洒脱。但是,他往往又无法控制旋转的惯性,遇见了,又是习惯性的错过。而对于萧楠来说,丁一凡便是那样的人。
只不过固执的萧楠依旧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可以说出“世上没有十足的坏人,而只有一时糊涂的好人”这句话的丁一凡,为什么要在她面前努力扮演着一个坏人呢?
萧楠曾在还未经历“休斯敦一战”时看到过丁一凡的初恋女友秦碧在丁一凡空间里留下的一句话。那是他在大学初期照的一张照片。照片下只有一条丁一凡还没有来得及删掉的评论。秦碧说,“那是过去的你。可是,你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字里行间透着无奈和隐约的遗憾和眷恋。没有人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然而萧楠却仿佛看出了什么。是啊,现在的丁一凡,又是怎么样的一个?
曾经轰轰烈烈的山盟海誓,到头来变成了镜花水月的一场空。她不知究竟为何,他丁一凡能让每一个和他有过感情的女人都对他如此恋恋不忘。
终于,她在半年后,他第一次下船的时候好像有点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