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的清晨,上海的阳光格外的明媚。这个清晨和从前的每一天看起来是那么的一样,又好像是哪里不一样。前一晚忙碌到大半夜的发邮件让萧楠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那么的好。每个人都有第六感,藏着心事的萧楠自然一改往日逢休假必睡到日上三竿的作风,所以在早晨不到6点钟就起床了。学校的食堂正免费派发着粽子,她想到自己早起刚好能够赶上这样的实惠心情也经不住跟着愉悦起来,又想着平时老乡江惠对她的照顾,就跟食堂的师傅多要了一个。
回宿舍的路上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昨晚那发邮件的“壮举”会引来什么后果。她曾不安地问起那位轮机长的爱人,会不会因为这个影响丁一凡的实习?老海嫂的回答让她放心。谁不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虽说不管什么行业都有一定的规矩,像这样特殊的情况不管脾气怎样的领导都会网开一面的。根据萧楠的描述,丁一凡这类的实习生最容易想不开,适应能力如果再不强,心理就很容易出问题。联系上萧楠说不定会是一件好事。
萧楠知道她发邮件的做法有欠考虑,可有时候事情一旦发展了,就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好像就不知不觉被推着走了。发邮件时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她想要他知道。如此单纯,也丝毫没有考虑到已经对她丝毫没了感情的丁一凡会怎样发落。
买回的早饭和领到的粽子还散发着清香,萧楠打开电脑连上了QQ。这样的清早,不会有任何人在线。可是电脑右下角的一个曾经熟悉不过的头像跳了起来。没错,是丁一凡。
休斯敦当地时间下午4点多,海面上的夕阳把整个永安轮都镀上了一层金色。丁一凡努力地拿着他那5斤多的笔记本困难地在船甲板的一角搜着微弱的网络信号。不能再等了,他才不要管中国的时间是什么时候。他要留言给萧楠,要让她彻底死心,不留一丝活口。谁让她没事居然像通缉令一样的到处“追杀”他?
他想说得坚决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此反复,让丁一凡自己都开始觉得磨叽。于是他决定留言给萧楠。
“在吗?端午节快乐。我给你留言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就是想告诉你,现在的我很好。曾经很感谢你,是你帮我度过了一段内心无助的日子,你就像我的一个姐姐,但我想那根本不是什么爱情。我会照着从前你说过的话去做,因为你真的教给我很多东西。好了,你保重吧。你那么善良一定会收获属于你的幸福的。我祝福你。”
这段话,丁一凡修改了好几遍。终于在手的一次颤抖下发送了出去。
这段话还没发送超过5分钟,萧楠就上线了。这算是他们最后一次心有灵犀吗?
听取了好多海嫂的意见,萧楠没有马上在回复丁一凡的时候意气用事地质问他为什么。她好像有好多话要说,是啊,他们已经有3个多月没有联系过了,那么多话搁到嘴边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她努力反复地看丁一凡发来的那段话。内心全是委屈。什么叫做不是爱情?什么叫做像是姐姐?什么又叫做帮助他度过了一段内心无助的日子?那么,他们那些曾经的誓言都被大海带走了吗?
她想或许他是因为她贸然的发了邮件让他生气所以才莫名其妙地说了这样一堆话。可是,他难道不知道她为了找到他付出的辛苦和等待吗?就算她犯了错误,还不是因为她想让他知道她还在等?
她第一次放下了矜持,对他说,其实她想原谅他了,不管以前如何,让一切从头开始,她愿意为他改掉那些专横和任性,因为她知道遇到一个能够让她一直想念的人有多难。她多想一股脑地说她这3个月来所遇到的事情?可是她现在不能说,影响丁一凡的情绪怎么办?所以她说,“你只要记得我还在遵守着我们的约定就好了。”
什么约定?丁一凡有些意外。他已经不记得了。他想告诉萧楠,去他娘的约定吧。老子这3个月想起你的时候都他妈的是痛苦!痛苦!
看着萧楠像是着了魔一样的梦呓般的话,丁一凡恨不得冲着电脑喊,他妈的还没睡醒吧?
丁一凡再也不想伪装了,直接把那些字拍过去。
“你萧楠不过就是个爱不起的家伙!我早看出来这一点了,所以我们的分手就是最正确的决定!”
“你到底还要不要脸?明知道发邮件给船长是错的,你还这么干?存心想要玩死老子,是不是?”
“我告诉你萧楠,你别以为你对我有多忍让我就能重新爱上你了。没门!做梦!你就是做再多努力老子也不会动心了!”
“女孩应该是你这样的吗?像你这样强势外加霸道,老子祝福你一辈子找不到对象,你活该一辈子单身!”
写着写着,丁一凡越来越激动。他要告诉她,“老子最后选择的不是你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想起方晓鸥在QQ签名上的那句话,他直接就引用起来。
“男人是用来靠的,所以要可靠,女人是用来爱的,所以要可爱。”
在你萧楠面前我根本就找不到大男人的一点点尊严,老子要的就是小鸟依人,不是被你的那些自以为是的强势论调搞得抬不起头。
也许很多中国传统的女人在遇到第三者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都是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是如何勾引上自己老公的。其实她们没有想过,在他们变质的爱情里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你把什么事都做好了,留下了那个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显示男子汉气概的男人只有在第三者那里才能找到保护弱小的征服感和满足感。
也许越是幼稚的男人就越想要在一个更为弱小的女人面前显示出他的英雄气概。当丁一凡第一次遇到楚楚可怜的萧楠,不正是因为她那梨花带雨的脸而心疼的动心了吗?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受伤的小猫一不留神就长成了对他颐指气使的大老虎,这让丁一凡一边感受到沉重的压力和负担,一边就巴不得想逃。他本以为上了船,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萧楠也就把他忘了,而仅仅只把大学这段他们幼稚而可笑的爱情当作一个插曲,却没想到萧楠这骇人的执著劲,硬是把他从遥远的大洋彼岸给揪了出来。想到这里他就又气又恼。
萧楠看到这一连串的叹号外加抱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一种心酸。她一再的沉默,偶尔沉默中夹杂着一两句辩解。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心中无她,无论怎么辩解终究也是苍白无力的。她只问,“你在船上过得好吗?同事关系处理得怎样?有没有好好吃饭?会失眠吗?”
可是丁一凡回复的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话,“我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好,那我只问你一句,你现在完全不爱我了吧?”
萧楠强忍着泪水,哪怕他们没有开视频,丁一凡也根本看不到她的脸。桌上还留着没有来得及吃的早饭和粽子。她已没有任何胃口和心情去吃下这散发着清香的早饭了。
“嗯。”丁一凡没有多余的一个字,他甚至不想再多说一个关于爱的字了。他已告诉她,他现在有了女朋友,而他现在只要爱一个人就够了。
笑话,他丁一凡怎么可能做到只爱一个人?
其实他最开始觉得多几个人等他回来想起来都是一件非常爽的事,所以他才会在走之前让所有的女孩都等他。他觉得最没有可能等他的就是萧楠。现在萧楠可让他大大地出乎意料了。
就在这关键时候,丁一凡的电脑忽然没电了。他飞快地跑回舱室想要充一会儿电。三小时后,还不忘给萧楠留下这样的话。
“其实你哪里都好,就是爱不起。以后你要学会爱得起啊!”他见萧楠一时没有回复他,就多看了萧楠的资料两眼。上面显然换了签名。签名是这样写的。很短,又让人莫名其妙。
“怎么迷路了呢?”
他想也许这签名是写给他看的,他想要解释他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才没有迷路。这3个多月来,他想得够彻底了。他不是一时糊涂,更不是什么迷路了。
其实这句话是萧楠质问自己的。是啊,她怎么鬼迷心窍了。她萧楠自己迷路了。她过分地相信了他们的爱情。一句不再爱了,让她终于找到了不再等下去的理由。这应该高兴不是吗?可是,她怎么难受得连饭都吃不下?
好吧,既然你已经完全不爱我了,那么,刚才我说过的那些话你都可以忘记了。
萧楠准备下线了。她再次删掉了莫名其妙重新出现在好友列表里的丁一凡,就在要关机的一瞬间,她接到了一个区号为丁一凡老家打来的电话。没错,是丁母。
肯定是丁母知道他们的事了,表面上却仍然装着糊涂。
“我听说你发邮件到凡的船长邮箱了。老实说,我对你的这种做法很有意见。你知道作为家长,为了不影响他在船上的工作,好几天没有信号的时候我连个电话都不敢往他们公司打!”很显然,丁母这个电话打来就是来质问萧楠的。
好像大家全然都忘记了这一天是中国传统的节日,不能回家的萧楠在挂掉了丁母的质问电话后开始放声大哭。宿舍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大家都回家过节的过节,逛街的逛街了。没有人在意她的喜悲。
端午节的一整天,她没有吃下一粒米。大哭之后她木然地收拾着她的东西。要毕业了,整个宿舍已经被那些提前就找到住处准备随时办离校手续的同学搞得异常冷清和空旷。
她这才发现原来她固执的再想留在那座繁华的大都市上海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是时候了,她该回家了,该回到那个北边靠海的城市了。没有了爱情,她还有家人,还有朋友。
她打电话给家里用非常镇定的语气说她想毕业之后就回家,工作等回家后再慢慢找。她相信她肯定会很好地努力加油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一切真的该结束了。她把丁一凡曾经留给她的那些东西一一送给了还要继续留在上海生活的同学,也把自己的行李归了类。毕业的模式都将是如此的相似,答辩,典礼,拍照。接下来要离校前的日子,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必须学会坚强。
萧楠自然也不知道,和她说分手后的那个晚上,丁一凡一夜未眠。看着太阳从海上落下又升起。他拍了一张海上日出的照片,那红似火的太阳看起来是那么有活力。犹如郝思嘉说过的那句话,“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丁一凡也告诉自己,一切都将是全新的开始。新的开始是那么的让他憧憬。他终于让她死心了,她终于不会再找他了。想到这里他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