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之路是否蜿蜒至顶？
是呵，直达终点。
今朝之旅程会占去长长一整日么？
从清晨到夜晚，我的朋友。
——克莉丝汀娜·罗塞蒂
“冬去，/春归，/我拨开树丛，/那里鸟儿在歌唱；/山楂树上，/画眉宛转，/一只知更鸟唧啾不休，/藏身于灌木深处……”。春日轻寒，微风敲击檐下风铃，漾起泠泠的清音。满树的白玉兰已经开遍，粉嫩的甜香淡淡远溢。凑近花瓣，清甜芬芳。坐在白色紫藤架下，柔和的阳光暖暖拂照，读着那首十九世纪英国维多利亚女诗人克莉丝汀娜·罗塞蒂（ChristinaRossetti)的诗作〈春静〉，只觉心中安宁静好。恰如陈眉公在《小窗幽记》中所言，“流年不复记，但见花开为春，花落为秋”。
手中这部大开本首版《克莉丝汀娜·罗塞蒂诗集》，由伦敦BlackAndSon出版于1910年。奶白色书封上烫金印刷着一位敛首低眉的天使，手持一支含苞玫瑰，身后无数玫瑰正嫣然绽放。书中粘贴的36幅彩绘插图，36帧整页黑白插图，以及书页内随处配插的纤雅迷人的黑白小插画，均乃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英国新艺术主义及拉斐尔前派插图女画家FlorenceHarrison所绘。尤喜书中一页黑白版画：一位美丽静淑的女子，缓缓踩踏花径，走入宁静朴素的乡间花园，轻抚着身旁茁茁新鲜的春日花朵。画中女子清寂灵秀一如空谷百合，幽雅恬淡，未沾纤尘。
1830年，克莉丝汀娜出生于英国伦敦。父亲GabrieleRossetti是意大利流放诗人与学者，自1831年起便担任伦敦国王学院意大利语教授，直至1845年眼盲后离职。母亲FrancesPoldori曾为家庭教师，兼有意大利与英国血统，是拜伦爵士的密友、医师及作家JohnWilliamPolidori的妹妹。克莉丝汀娜兄妹四人皆为作家，哥哥Dante以及William乃创建于1848年的英国拉斐尔前派兄弟会的创立者之一。Dante还是一名卓有成就的画家，他于1848年完成的油画“童贞玛丽的少女时代”，便是以美丽纤柔的克莉丝汀娜为画中模特。Dante在这幅着名画作上首次签下“拉斐尔前派兄弟会”的首字母“PRB”。
克莉丝汀娜自小跟从母亲在家学习，与母亲以及妹妹Maria一样，笃信英国圣工会。Maria后遁入空门，成为修女。留在家中的克莉丝汀娜自律坚贞，纯洁严谨，与哥哥Dante的狂浪不羁、桀骜自许截然不同。她挚爱意大利文学，只是唯恐读到与信念相悖的不雅字句段落，宁愿选择放弃。清教徒般的克莉丝汀娜秉持磐石样坚定的宗教信仰，摒弃自己心中的欲望与人性之好胜。少女时代，她遇到人生第一次真爱，与“拉斐尔前派兄弟会”另一位发起人画家JamesCollinson订婚。后因James转奉罗马天主教，克莉丝汀娜便断然舍弃自己的爱情。三十六岁时，同样因为宗教歧见，她拒绝了语言学家CharlesBagotCayley的求婚，最后与母亲相守终老而无悔。
自7岁开始，克莉丝汀娜便开始写作。18岁那年，她的第一首诗发表于《Athenaeum》杂志。1850年，在只存活了三个月的“拉斐尔前派兄弟会”创办的杂志《Germ》上，发表了七首克莉丝汀娜的诗作。1861年，克莉丝汀娜最着名的诗集《鬼怪市场及其它诗行》出版。自此，她被尊为伊丽莎白·勃朗宁夫人之后，又一位杰出的维多利亚女诗人。
克莉丝汀娜的诗歌不招摇，不做作，自然单纯，宛如金叶般精致纯粹。在《生辰》中，克莉丝汀娜随意吟道：“我的心如歌唱的鸟儿，/心驻巢于润湿的枝头；/我的心象苹果树/枝杈上累累垂下繁茂的果实；/我的心恰似彩虹般的贝壳/摇漾于静寂的海面/我的心比所有这一切都快乐/因为爱已来到我的身边……”。克莉丝汀娜的诗行，单纯朴素，字字写出全无巧饰的心声。1998年，她的诗作“在凛冽的深冬”赢得世界上着名的唱诗班指挥及合唱曲专家们的共同认可，被纳入最佳圣诞颂歌之列。她的另一篇诗作“爱降临于圣诞”，也广获传唱。
1894年，辗转病榻多时的克莉丝汀娜在静心祈祷时，悄然离世，长眠于伦敦北部的高门墓园，与父母永远相伴相依，那年她64岁。而今，诗人虽仙逝已久，但依然可从辑录的诗句中捕捉到丝缕芳魂精华。现代书画大师及鉴定收藏家吴湖帆，在其《丑簃日记》内，曾录下他所购入清朝书法篆刻大家包慎伯所书的那一小联：“心如秋水三更月，才似春山万树花”。深觉联中所指仿佛竟是克莉丝汀娜一般。诗人的才情心性，皎洁宁静，馨香弥久，永不泯灭。
（原刊于三联书店《竞争力》杂志2010年5月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