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被几个侍卫簇拥着挤上了大殿，对着天帝遥遥一拜，又对着寻锦深深一拜，最后转过身来要拜池尽衍的时候，池尽衍不耐的挥挥手道：“医仙不必如此多礼。”
医仙感恩戴德道：“谢魔君大人。”
我默默嘟起了嘴，欸，还以为可以借池尽衍的光，受他一拜呢……
毕竟身为月神，其他神仙见了我虽说也要行礼，可跪拜大礼却从没有过啊。
池尽衍眸子掠过我，嘴角弯了弯，想也没想，又一抬手指向那医仙。
医仙愣了一愣，埋头道：“魔君有何吩咐？”
池尽衍淡淡道：“你还是多礼一下吧。”言毕，手很自然地缩回来揉了揉我的头发。
众仙：“……”
医仙愁眉苦脸的看了池尽衍一眼，我估摸着他觉得池尽衍是在耍他……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等医仙不情不愿的叩拜完毕之后，池尽衍竟凑在我耳边轻声道：“感觉怎么样？”
我随口答：“感觉好极了。”
嗯……等等！
他问我，感觉怎么样？
难道说……池尽衍是察觉到了我的小心思，所以才让医仙重新叩拜一次么？
思及此，我感觉心跳蓦地加快了好多。
忽然听到医仙在我身旁牵着一根长线踌躇道：“月神的脉搏起伏很是急促，不知是由于身体不适，还是心猿意马呢？”
寻锦倒吸了一口冷气。
池尽衍垂眸看了我一眼，正颜对医仙道：“后者。”
众仙闷笑，天帝更夸张，直接朝我挤眉弄眼。
医仙摸摸胡子，“哦，那就没问题。”
我抓狂，我有问题啊！我的老脸挂不住了啊！
“魔君大人，不知月神先前服用的那颗药丸可有什么异样？”医仙突然看向池尽衍。
池尽衍眉头皱起来，想了想，道：“你以为本君也是医仙？”
医仙老脸一红，手指又收了收扣在我手腕间的长线，蹙着眉眯着眼，半晌也不说话。
池尽衍耐心看着他，手掌轻轻在我头顶揉来揉去，示意我不要着急。
寻锦倒是忍不住了，走到医仙身旁晃来晃去，终于问：“泠儿怎样了？”
医仙抬头看了我一眼，想了想，意味深长道：“月神早前中的毒已经解了，如今也能正常使用神力了。”
这是好事，可是没有一个人这时候打断他或是发出一点点喜悦的声音。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我几乎可以猜到他下面要说的两个字一定是“但是”。
·
“但是……”
果不其然。
医仙停了停，终于道：“那药丸虽是解药，可其中混含了另一味药物，可致人……”
气氛太过微妙，众仙家都摒了呼吸等他说出下半句话。
寻锦反应更甚，直接把头凑到那医仙的肩膀处，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
而池尽衍虽是神情如常，覆在我头顶的手却不自觉的紧了起来。
我想了想，这气氛真是太恐怖了，搞得我得了绝症似的。
本着调节一下气氛的好心思，我便扬声笑道：“总不会是不孕不育吧。”
医仙猛地抬头紧盯着我，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我愣，寻锦默，池尽衍皱眉，众仙家倒抽一口气。
天帝嘴巴张了又闭，一会儿又张，最终出口道：“医仙的意思是？”
众人的表情都完完整整的落在我眼里。
一时间，我觉得大殿外的星光突然黯淡下去，天好黑。
夜风呜咽着，扰得我心头一阵烦闷。
这样蜷缩在池尽衍的怀里，怎么我还是觉得那么累那么冷。
我想，我以后也许、可能、大概……真的……没有办法……为池尽衍生儿育女了吧。
这样的话，他还会不会娶我？
会的吧，毕竟……他娶我只是为了凝夕珠，有没有孩子……无关紧要。
我抬头看向医仙，笑了笑，摆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医仙，你的话还没有说完。”
医仙有些为难，刚刚张嘴欲说些什么。
·
——“不必再说。”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显得格外突兀。
况且，这声音还有两个来源。
我循声望去，寻锦背着身不看我，影子落在脚下显得有些佝偻。而池尽衍，此时蹙着眉，一手仍旧抚在我的头顶，却没有动弹，眸光不知落在什么地方，眼里有着晦涩难辨的光芒。
我舔了舔嘴唇，自顾自地扯掉手腕处的长线，猛地从池尽衍怀中跃下，头也不回地往外头走去，挥挥手道：“不说就不说，我回去睡觉了。”
此等大逆不道的事被我做出来，此刻却没有一个神仙像往常那样长嚎一声道——“月神实在是太不把天帝您放在眼里了。”
脚步踏在玉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排列在大殿两侧的神仙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投来别样的目光。
我有些恍惚地想，他们是不是……都在同情我。
有什么好同情的，我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体哪里出了毛病，医仙根本没有和我讲。
我……什么都不知道。
·
这一路是怎么回的月宫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感觉走了好久好久。
我躺在床上，菱清歌走过来行了个礼，小心问道：“主子，你怎么了？”
她一直等在月宫里，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多好，其实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记得，我的毒已经解了，身体也没什么问题了，什么问题都没有。
现在，我只管安心的等着天帝的旨意，然后出嫁吧。
嫁给池尽衍啊，多好。
既可以享有五倍俸禄，还可以为他……生儿育女。
夜明珠的光辉从屋顶散落，一道道光芒直戳我眼底。
像要从眼底漏到心底，像针尖在戳。
我忽地抬手扫向夜明珠，月光自指尖飞掠，带着急速的、清冷的光直直横向那夜明珠。
我听到夜明珠破碎的爆裂声，还有菱清歌的惊呼。
我笑了笑，才想起来还没有回答菱清歌的问题。
“我没事，我很好。”
碎片飞裂着四处横扫过来，散出流光溢彩的光芒。
我想，落到脸上的话又要划破脸了啊。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是神仙，无欲无求的神仙，可以什么都没有。
可以没有漂亮脸蛋，可以不讨同族人的欢心，也可以……没办法为自己喜欢的人生儿育女。
神仙嘛，要那么多求那么多有什么用。
况且，求……也求不到啊。
凌厉的碎片近在眼前，菱清歌尚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只好大叫着扑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