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谁敢动她试试？”一道冷漠而威严的声音在外边响起，惊得柳绯烟手半举在空中落不下去，傻愣愣地望向柳老夫人。
柳老夫人是真气急了，将那声音置若罔闻，冷哼道：“打，谁要阻拦，老身立刻卖了她。”
“前日里听闻皇上说柳老夫人的脾气见长了，本宫还不相信，想着老夫人到底是养出了三个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臣子，今儿个一见，看来诚如皇上所言。”不怒自威的声音将屋子里的一众人给吓着了，当一身红衣的皇后出现在门口时，柳老夫人等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各个都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谁也没有想到柳白音还入了皇后的眼，在这除夕夜前来为她撑腰。
皇后慢悠悠地迈进了屋子，周身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息，她径直地来到解笑依的身旁，亲自将她扶起身子，还亲自替她将发丝上和衣服上的饭粒菜梗掸落，并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和蔼地言道：“你这孩子，身子怎么那么弱，上回本宫还想派人邀你来凤栖宫陪本宫说说话，哪想着却闻得你在御书房晕了过去，真是让本宫担忧了好久，如今这身子可是好些？”
解笑依望着面前这个面色温柔的妇人，莞尔一笑：“让娘娘挂心了，白音身子已无大碍。”
皇后亲切地点点头，又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个番，沉声道：“张嬷嬷，还不去将本宫带来的衣裳取出来。”
“是。奴婢这就去。”
“你这孩子这些年来受苦了，本宫当初负了你母亲的嘱托，竟是没好好的照看你。今儿个等你净了身子，便随本宫进宫，让本宫好好补偿这些年来对你的亏欠。”皇后眼眶微红，那威严的声音里变得有些沙哑，“你这孩子真是让人心疼。”
解笑依含蓄地一笑，微垂下眸子，明眸间闪过一丝疑惑，她以为这亲人都不将她放在心上，这些年来明的暗的给柳白音下药，甚至不闻不顾，何况一个外人，虽听着皇后与那延清婵有些交情，但她以为皇家的人是无利而不为之。
眼下皇后与她如此亲密的套近乎，怕是有所求。只是她能有什么东西让宫内的人如此牵肠挂肚呢？
忽然，她猛地想到这皇后是花家的人，莫非是与无心有关？一想到这儿，心紧紧地揪了起来，宫内的人杀了无心，这皇后又是怎样的意图？
心思扭转千变，但面上终是不显，恭敬地回道：“白音谢过娘娘，只是白音到底是柳家的人，这年还是在柳家过为好。娘娘，白音过些天定是会进宫来陪你说话。”
皇后眼眸微闪，却也没有为难她，只命令跟随而来的宫女们将一箱子抬往了她的菡萏苑。
“白音，这些是本宫送你的礼物，你好好收着。”
“多谢娘娘。”解笑依面露感激，心中更是确定这皇后有事儿。
皇后拉着她亲切地在一旁说了一刻多钟的话语，那地上跪着的人早已膝盖发疼，腿部发麻，奈何她不发话，没人敢站起来。
同时，好些人心下开始思索着往后要如何讨好解笑依，虽让二皇子退了婚，可却连连让皇上与皇后垂怜，这又是怎样的一份殊荣。
“你们都起来吧，免得跪坏了膝盖，还怪起本宫的不是。”皇后花飞琼慢悠悠地出声道，不轻不重的话语满是威严。
“臣妇不敢。”
“婢子不敢。”
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各种音调的声响，但每一个明面上都不敢得罪花飞琼。
花飞琼始终拉着解笑依的手，双眸凌冽地扫视了眼面前的人，不怒自威：“本宫谅你们也不敢，但你们在本宫前脚出门，后脚将气撒在白音身上，本宫当下搬了你们的脑袋。”
“皇后饶命，臣妇定是照顾好白音。”柳老夫人率先出了声，即便那双微垂的眼眸里有浓浓的不甘。
花飞琼满意地轻颔首：“如此甚好，那本宫也放心了。白音，往后若受了什么委屈，自是来宫中找本宫，本宫定当为你作主。”
解笑依乖巧地点点头，一双澄清似水的黑眸里光彩流露：“臣女谢过娘娘。”
两人又是你来我往的客套了几句，终是见着这夜色渐浓，花飞琼也不宜久留，便领着她身边的嬷嬷宫女浩浩荡荡的离去，留得柳家的一干人等在家诚惶诚恐。
解笑依轻轻抚摸着先前嬷嬷递上来让她换的衣裳，眼眸里含着一丝玩味，静静地望着柳老夫人，但就是一言不发，直看得边上的人心里慌慌。
刘氏几次开口想要缓解气氛，但都让柳思岑偷偷地制止了。
解笑依淡然地瞥了眼柳思岑，不禁暗叹，不过几日，这本事倒是见长了，看来往后不能继续小看她了。
“大堂姐，想来你也饿了，咱们用餐吧。”柳绯红终是硬着头皮开了口，虽然心底也明白解笑依未必会给她好脸色。
哪知解笑依当真就坐了下来，下令让一丫头取来干净的碗筷，悠哉悠哉地吃了起来，再看看其他的人，似乎都是食不下咽，颇觉得有趣。
“这饭菜不合祖母母亲两位婶娘还有妹妹们的口味？若是如此，那咱们柳府的厨娘当真需要换了，竟是做的一桌子没什么人要吃的佳肴。”她的语速很慢，慢得每个人都提了心，“不过眼下也罢，你们几个，就替我将这些菜送到菡萏苑，我留着慢慢吃，免得浪费。怎么，你们几个不乐意？”
话音刚落，柳老夫人满面怒气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盘又是砰砰作响：“别拿鸡毛当令箭，你还将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不？”
解笑依面露哀怨，幽幽道：“娘娘说得果真有礼，唉，我看我还是领着那两丫头进宫为好，至少能够在除夕夜吃个饱饭。”
说话间，她的手不停地抚摸着那一身绣着富贵牡丹的华丽外衣，一下又一下。
柳老夫人面色白了一分，面容也变得万分狰狞，最后冷声道：“你们几个杵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些猪食收拾了送去菡萏苑。”
“猪食，猪食，我吃的只是猪食啊。”解笑依低低地呢喃着，缓慢地站起身子，“我堂堂柳家嫡女只能吃猪食，那让我们柳府的其它妹妹们吃什么？”
柳文成早在屋外杵了许久，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屋里头的动静，眼下闻得柳老夫人说出这般话语，这面色也瞬间难看许多，毫不犹豫地走了出来，直言道：“母亲，天色已晚，儿子送你回住处，若尚未吃好，儿子便是让厨娘给你重新做。”
柳老夫人何时忍受过今日这样的气，一个个不将她这个祖宗放在眼里，当下做出了极其失礼之事，竟是将那桌子给掀翻了，噼里啪啦清脆的碗盘碎裂之声与那屋外烟火之声融合在一起，分外的热闹。
屋中好些人都让菜汁给溅着了，不由纷纷蹙起眉头，看向老夫人的眼里皆是错愕，就连那素来与柳老夫人亲昵的柳绯红也有些难以置信。
这回，解笑依倒没有受殃，身手敏捷地退到了柳文成的身后，眸色淡然地看着老夫人，原来最沉不住气的是这老夫人。
“母亲，儿子俸禄如今不过尔尔，你这般所为怕是给我们柳府添上了一笔多余的开销。”柳文成一改往日对老夫人的恭敬，这出口的话语极其冷漠，“若你不喜我这个外室所生的儿子，你便冲着我来便是，别将气撒在白音身上。”
解笑依恍然大悟，难怪老夫人会长年居在三房，而非这个早在十多年前就功成名就的柳文成府上。不过，她更在意的是柳文成怎么也扮演起好人来了。她不以为柳文成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好好照顾她这个女儿，更多的怕是另有算计。
“父亲，莫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也都是女儿的不是，不该惹恼了祖母，往后女儿会乖巧一点，不再生事，父亲若是不放心，便是将女儿送去延家。”她面色平静淡淡地说道，“反正无论何时，女儿都是多余的那个，这般的感觉父亲想来也深有体会。”
柳文成身子轻颤了下，黑沉的眼眸里一抹浓浓的哀伤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平素里的深沉。
“你终是我柳家的女儿，而非延家的女儿，纵使你那长辈疼你，难保不会与其他人有冲突，如今你也只需记得他们是你后盾即可。”
解笑依轻颔首：“父亲说的是，女儿记下了。”
柳老夫人听出他们的弦外之音，气得不打一处来，可恨的是手边已没了供她出气的东西，最后只恼怒地瞪了眼三房媳妇：“还愣着做什么，随我回府。”
三房走了，戏也终止了一半，二房也不适合继续逗留，向着柳文成夫妇告辞后，便也借着月色离去。
墨莲苑，陡然安静了许多，只剩得他们这一房的人以及地上的那些碎片残渣。
解笑依拢了拢湿漉漉粘哒哒的发丝，似笑非笑地看向柳思岑：“二妹妹，你倒是出嫁了的人，有些小心思还是放在夫家的好，那儿可是龙潭虎穴，你要专心，莫要为娘家的事情分心了，再者你也该听明白父亲的话了，咱们和三房是两样的。当然你若要硬要参与进来，只会惹恼了迟迟不来接你的二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