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掀帘子发现有个陌生男子正坐在里面悠闲地喝着酒。
富家公子大怒道:“你是什么人,敢坐在本公子的车子里还不快给老子乖乖地滚出来,磕头。”
陌生男子自然是吴俊袖箭吴俊比。
此刻他看也不看富家公子一眼,也不答话,就像是这群如狼似虎的人根本不存在一样,只顾着喝他的酒。
富家公子更气愤,手一挥,道了声:“上!”立刻有四条人影闪出,手持钢箭团团将马车围住,互递眼色后,手中的箭便一齐劈下。
他们根本不在乎劈坏马车,只要杀得了车中之人,解了他们公子之恨,任何代价他们都付得起。
就在他们认定车中的人必死无疑的时候。
突闻“砰”地一声巨响,车篷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一条灰影儿自窟窿里闪电般窜出,飞向枝头,取下四根枝条来,轻轻一弹。
不待四人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便因手上传来的剧痛同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看到这一幕,富家公子彻底地傻了,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他立即跪下,磕头如捣蒜,然后边抽着自己布满横肉的脸,边骂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吴俊比。
他苦苦哀求吴俊比饶了自己的性命,他愿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再也不做歹事。
这八个字,吴俊比一天当中听了两回。
一回是他打抱不平对富家公子说的,第二回却变成董去来规劝他时说的,这人世间的事谁又能料到?
回忆到这儿,吴俊比不禁苦笑了一下,接下来发生的事不仅他的人,连他的心都开始跟着发苦了。
当时吴俊比见那富家公子哭得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着实可怜,心也软了下来,不再于追究。
但他提出了个条件,就是要富家公子要把这对爷孙俩送回家,为了防止这富家公子反悔,吴俊比见天色尚早,便决定亲自护送他们回去等见到他们二人平安,再给他们些碎银子生活,再放心离开。
他本是善意之举,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一决定启动了对方的机关,同时危险也正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
马车最终停在一间简陋的茅屋前,那便是他们的家。
家对于吴俊比来讲太过遥远与陌生,所以对于一个浪子来讲最渴望的便是结束流浪漂泊的生活,能安定下来,有个自己的窝。
哪怕是用几块木板搭建的棚子也是好的。
只是这个心愿对此刻来讲,却是种奢望。
吴俊比轻轻地咳着,他甚至有些开始羡慕起眼前这对相依为命的爷孙俩来,不知是因为对家的眷恋还是出于老人伤势过重的同情,总之吴俊比是下了车来,他让富家公子将老人背入屋中,他自己也尾随着跟进。
自己一递眼色,那富家公子就像是只被踩痛尾巴的猫般窜了出去,面上却是一阵轻松。
看着老人脸上青一块,青一块,坐在床上不停地咳嗽着,神色痛苦,吴俊比心里也感到有一丝的难过。
于是他安抚着老人又嘱咐着老人的孙女去给他倒碗水。
那孙女应着,走到桌旁,手触碰到茶壶,弄出响动,却不倒水,而是突然出手,一枚暗器急打在毫无防备的吴俊比的身上。
“你… ”吴俊比的脸色惨变,被暗器打中的地方传来的疼痛还未等消失,身后那原本伤得极重的老人突然起身,面罩杀机,一掌击在吴俊比的背上,吴俊比翻身倒地,重重跌下,只摔得他头昏眼花。
一片金星过后,他才看清面前两人,听他们报出名号:青城双煞。
血沿着嘴角婉然而下,身体上的痛仍不能令他屈服,他犹在挣扎着起身。
他忽然想起农夫和蛇的故事,想不到今日自己居然做了回故事当中的农夫,方才还那么可怜的爷孙,现在面目却是如此地狰狞可怖。
只听那女子盯着他渐渐发黑的面,冷声道:“吴俊比,你不要乱动,你中的镖上有毒,一旦毒气攻心,连神仙都救不了你!”
老人冷笑道:“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来对付吴大侠,实在是惭愧啊!”
吴俊比只感到眼皮间渐渐沉下,体力已是不支。
他最后看见的是青城双煞的漠视的眼睛,最后听见的却是自己头撞地的咚声。
等他清醒过来时,人就被绑在柱子上,他的衣服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条短裤。
他想自己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不想,如今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只是不知道暗算了自己的背后之人到底是何人?
吴俊比想不出,不过当身着青貂袍的眼色灰暗唇间有两撇小胡的青气去来董去来出现时,吴俊比便全都明白了。
吴俊比叹了口气,将思路收了回来,投到从门外进来的两个人身上。
他灰色的面上闪出丝喜色,不由得道:“羽碟,是你。难道昨日救我的人是你们?”
羽碟轻轻点了点头,关切地问道:“你好些了吗?”
吴俊比点点头,还未等说话,嗓子一阵刺痒,一股腥甜已涌上了喉头,几乎要夺口而出。
“咳咳。”吴俊比不停地咳嗽起来,悄悄擦掉嘴角的血丝,强挤出丝笑意。
羽碟的身子一阵颤动,赶紧上前帮他拍着背,已然是一副贤妻的样子,吴俊比瞧了眼脸色阴沉的小刘,立即道:“我不要紧,我待会运功把体内的毒逼出去就好了,你们这次来就是?”
不等羽碟说话,小刘已抢先一步拉起羽碟,声音冰冷:“我们是来跟你告别的。”
“你们要走了?”吴俊比蹙眉道。
“不错。”一直是刘渐飞回答,羽碟此时的心神全都扑在了吴俊比的身上。
“那秦…”一提到秦时,吴俊比立即住口,转而道“祝你们幸福!”
说完他便低下头不再去看他们。
他这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离别,却都没有象此刻心酸。
他是不忍还是不敢再看?
“谢谢!”刘渐飞犹豫着,“多保重!”说完,他便拉着失魂落魄的满眼忧郁的羽碟大步走了出去。
一整天羽碟都显得心不在焉,刘渐飞知道她是在惦记着吴俊比。
夜晚羽碟蜷缩在床上,她的眼角的一滴泪尚未干涸,又有新的泪珠自她紧闭的眼角滑下。
她看上去睡得似乎很熟,却又似很不安稳,不时发出低低的哼声。
刘渐飞一刻都不敢放松,他抱着一滴泪坐在椅子上。
月色朦胧,床上的人也开始朦胧起来,看着,看着,刘渐飞的眼皮也朦胧起来。
等他再睁开眼时床上已空无一人。
对于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把刘渐飞彻底地弄蒙了。
他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一脸焦急地奔于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四下寻找着她的身影儿。
见个人就抓住问他,见没见过她。
然茫茫人海寻个人如同海中觅针。
刘渐飞颓废地瘫坐在角落,手中拎着刚买的一坛酒往口里猛灌着,酒流了他满脸满身,他也不管不顾。
直到眼前迷离起来,他人已有些醉意。
他想这次她真的如一只蝴蝶飞离了自己。
清晨,刘渐飞面罩杀机,瞪着双布满血丝的眼,提着一滴泪,剑尖自地面上一路划过,击起串串火花,大步朝吴俊比所在的那家小店走去。
那小店的小二刚刚卸下板子,“砰”地一声,门被撞了个大窟窿。
自窟窿里出来一个人,提着剑,冷冷地站在门口。
小二也被震得撞到柜台上,他痛得龇牙咧嘴,却忘了揉。
他瞪着惊恐地眼瞧着来人,想要上前去拦,腿肚子却在不停地抽筋,发抖,迈不动一步。
他的脸骇得很白,眼也发直。
他实在想象不出,头一天还满脸笑容,目光平和的人怎么会仅仅在一夜间就忽然间变了。
变得如此的可怕,由其是他的眼神红得好似能滴出血来,那股子恨意生生能将人给剥皮戳骨般。
他当然不懂爱的力量可以让一个人心性大变,疯狂至颠。
也同样让人从最可爱的天使变成最可恶的魔鬼。
他不懂,所以在明白过来后,妈呀一声窜入柜台后,双手抱头不停地哆嗦着。
好在刘渐飞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直直走向吴俊比的房门前。
他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用力地用左手死死握住发抖握着一滴泪的右手。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道门。
他深知这道门里住着这世上最伟大的人,他的手里却握着把世上最可怕的武器。
吴俊袖箭,例无虚发,出手一箭,冠绝天下。
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躲开他的这一箭。
刘渐飞知道向吴俊袖箭挑战,下场只有一个,便是死。
可刘渐飞不怕,为了羽碟,他宁愿赴死,这就是爱。
爱是美好的,却也是最自私的,爱的本身没有错,错得只有造化。
造化总是弄人的。
吴俊比见到刘渐飞时,他的眼里并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显得很平静地斜靠在床上,静静地瞧着刘渐飞那张发青的脸。
他那双深邃的眼似看穿他的心思般,一字字地道:“你是为羽碟而来的?”
刘渐飞不吭声,嘴紧紧地抿成条细线,腮边的肌肉却在不停地抽动着,手也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