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儿,他的神色突然间变了!
动作很强硬地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青色束带,任由一头棕色的发瀑布般披散肩头,瞪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脸的恐慌!
他大叫道:“啊,弟弟,我对不起你,我们是孪生子,我本该与你一起在母体中共同分享爱与营养,可是我先生出来,弟弟你却因此而死在了母亲的子宫里,母亲也同时跟着死了!”
他刚说完这话,就见对面的铜镜中突然竟出现一张与他长着完全相同的脸孔,那张脸上充满了愤怒,他怒视着董去来,吼叫道:“你是个杀人凶手,你天生就是个杀人凶手!”
“对,我是个杀人凶手,我一生下来便杀死了母亲和孪生弟弟!”董去来不再退缩,而是勇敢地承认着,极力地答道。
此刻铜镜中的人,脸上竟露出一丝残酷之色,他翻着白眼,伸出一指,指向上面,语气中带着讽刺道:“你的畸形残废是上天对你的惩罚,可是你又不肯去服输,事事争强好胜,弥补你的这种残废!”
董去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双手拢起自己棕发,面对着铜镜道:“不错,我虽是残废但我有无比的决心与毅力,去克制住了先天足残的障碍。直到在我成年之后,已再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出来我竟是一个跛子,也没有人知道我以前常常要因为练习像正常人那样的走路而痛得浑身都流汗。”
再看铜镜中的人披散着棕色褐发,苍白的脸孔对着董去来,他似乎是已被他的一席话给震住,惊恐的目光中夹带着丝胆小懦弱。
他满目哀求着董去来道:“哥哥,我们去回到池中母亲怀里吧。”
董去来居然同意了,沉声道:“我们这就回去!”
随后他竟真的一瘸一拐地走向一平方米的水池。
这水池是用乳白色的瓷砖搭成的,池中漂浮着大量的玫瑰花瓣,香味弥漫,配着架上昏黄的烛台,将柔柔的烛光洒满四角,显得格外的温馨。
董去来慢慢地将自己的身子探到池子里,缓缓地沉下去,双臂搭在池边上,他扬着头,瞌着眼,面上显得无比地惬意,他慢慢地道:“弟弟,你觉得舒服了吗?我已经感受到你传递来的热力和压挤。”
他刚说完,耳边立即有一个讽刺的声音响起,他冷哼了一声,道:“你总是要这样虐待自己,惩罚自己为乐,同样的你是不是也把虐待惩罚别人当成一种乐趣呀?”
董去来答道:“是。”
他边说着边拿起块浴巾擦洗着自己的脖子,又说道:“弟弟,我告诉你一件很有趣的事,吴俊比和刘渐飞两个人,一个是智勇双全,袖箭快若流星,当今天下没有一个人能避开他的袖箭;另一个却是天底下无双的高手,并带着一件天底下最可怕的武器,这两件兵器亦正亦邪,可他们两个人的命运却早已注定,注定要有一个人倒下。只因他们根本没法选择,战斗一旦展开,他们当中有一人连抵挡逃避的余地都没有。弟弟,你说他们若是交锋,两个人谁会死啊?”
问完这句话,他的眼珠忽然转动起来,嘴角扬起兴奋的快意,就连周身的肌肉都似乎因这兴奋而绷紧,他突然伸出双手,拍着巴掌,水花四溅,他兴奋地大叫着,口中发出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这个问题简直是太有趣了,哈哈,真的是太有趣了!我要好好想想再答复于你。”
那个声音忽地一转道:“但是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一定能打起来呢?”
董去来目光闪着光泽道:“因为一个女人,吴俊比心中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刘萧萧,他想知道这个答案必须要战胜刘渐飞的一滴泪。”
那个声音问道:“为什么?”
董去来道:“因为当今世上只有我才能带他去找寻这个答案,也只有我知道这个答案,他要想知道,就只能求助于我,而我的口底下从来都不会有免费的答案,要想让我开口,必须要付出代价!”
那个声音冷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你认为吴俊袖箭会乖乖地听你的话吗?”
“他会。”董去来面带自信,高昂着首道“为了那个女人,他可以上刀山下油锅。”
只见董去来脸上的神情不停地幻化着,阴晴不定着,幻化出最后的一个表情后,他的人便又开始深吸着口气,不语了,他在享受,享受着片刻的安逸。
突然间砰地一声,门被用力地撞开了,吴俊比面带着怒色站在门口。
他的脸色发青,目中喷着熊熊的火焰。
他这一生中几乎从未撞开过别人的门。
林霞儿是第一次,董去来是第二次。
撞开林霞儿的门,是为了捉奸;撞开董去来的门,是听到了他的话!
董去来的脸上显出一丝惊讶,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
他微侧过头,道:“吴俊比,我知道一定是你!”
吴俊比道:“是的,当然会是我,这你应该想到的。”
董去来道:“经过那件事件后,我知道你一定会出现,想不到居然是用这种方式。”
吴俊比道:“我本不愿以这种方式进入,我这一生中最憎恨的事便是破门而入,这本是很不礼貌的。”
董去来瞧着他道:“那你这次为何破例,做出你最憎恨的事呢?”
吴俊比盯着他一字字地道:“因为你提到了她!”
董去来道:“你为了她,踢破了我的门?”
吴俊比道:“是的。”
董去来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你这么看重她,为何当初你要把她让给别的男人?”
吴俊比紧抿着唇,原本镇定的目光中竟流露出丝痛苦之色,但他的面上仍是铁青的,铁青的可怕。
他的右手慢慢地伸出,手中夹着只闪着寒光的袖箭,他盯着董去来目光闪烁着道:“我知道你一定想知道我这只袖箭是如何飞出的,你一定很想看一看。”
董去来道:“我实在是想得要命!”
吴俊比冷声道:“等你回头一看,我担保你永远再也看不到别的事。”
董去来立即道:“我不会回头的,因为我目前还不想死,更不想就这样赤裸裸地死在这个浴池里。”
吴俊比道:“说实话是种很好的习惯,我希望你可以继续保持下去。一旦我知道你说谎,我一定会让你的喉咙当中多出一个血淋淋的洞来。”
董去来目光闪烁着道:“你的箭不是一向不会从背后偷袭吗?”
吴俊比沉声地道:“凡事都会有例外的时候,现在你可以起来了!”
董去来听了这话,神情立即紧张起来,他肌肉紧绷着,厉声问道:“为什么要我起来?”
吴俊比道:“因为我要你带我去找寻答案,我知道你绝不会轻易让我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刘萧萧,但是现在偏偏我又是很想知道这个答案,而不想付出你说的代价,所以我只能请出我的袖箭。”
董去来道:“好!”
随即他竟真的从池中站起身,只听身后的吴俊比冷冷地道:“披上你的青貂皮,穿上你的鞋子,你最好不要做别的事情。”
董去来的嘴角竟划起丝冷笑。
他自吴俊比的注目下穿好了他的青色衣衫,裹上他的青貂裘,套好他的青筒靴子,又扎好他的棕色发。
然后就直直地站着,动也不敢动,此时一柄袖箭正抵在他的后脊上。
在此种令人呼吸都几乎要停止的紧张时刻,董去来竟变得像条狗般听话!
吴俊比跟着他来到了另一个跨院,这个跨院里住着一位残废的老人。
董去来大步走到门前,用力一推,门开了。
一个残废老者呈现于眼前。
他发白须白长垂于侧,此刻他双眸微瞌,微靠在玉石椅背上,他还是穿着那身金缎翎袄,双膝上盖着金色小被,刚好将他残废的双腿包裹起来,他的身后站着两名十五六岁的小丫鬟,正是平时伺候他吃喝拉撒的。
此时他正在小歇片刻,被门外的响动惊醒,他满面不悦,发起脾气来,一拂青金袖,桌上搁着的瓜果杯盘全部被掀翻于地。
其中有两个瓜果正好滚于董去来的脚下,董去来瞧见也不气,信步进入屋中,淡淡地道:“义父老人家怎么还是这么大脾气,难道是我派来的人照顾得不周么?”
“照顾个屁,他们…他们全都是你派来监视我的,你每次来都是要来榨取我的剩余能量,这次你又要来榨取我些什么?”说着,他已扬起首,一双小眼睛放着精光,瞪向董去来。
董去来微微躬了躬身子,态度极其恭敬。
他道:“义父说的是哪儿里话,孩儿来只是请教义父而已,何来榨取之说。”
残废老者冷哼了一声,又重新将眼给闭起。
董去来道:“义父老人家想是累了,孩儿也不多打扰了,这就告辞了。”说着,他转身便要走。
“等一下。”老者缓缓张开眼,叫道“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什么都不问就走?这可不是你平日里的风格,你小子定有什么事吧。”
董去来顿住脚,却没有回首,而是淡淡地道:“我来自然是给义父老人家请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