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离万万没有想到的。
米白不是很讨厌故乡吗？
仔细想想，他真是一点儿都猜不透她。
“米白，醒醒。”离推了推靠在自己身上就睡着了的米白。
“嗯……再睡一会儿……”米白呢喃的回答。
“起来了，要睡一会儿吃了饭，好好睡。”
“没胃口……”米白揉了揉眼睛，算是勉强清醒了。
进了酒店，米白孤身上楼，坚决什么也不吃。
离和助理他们吃了一些东西，要了一点儿粥给米白带了上去。
“甜的咸的？”米白无精打采的趴在床上问。
“甜的。”
“不要，喝了一准儿恶心。”米白摆了摆手，表明自己坚决不喝。
“那我下去问问有没有咸的。”
“歇了吧你，我是真没胃口，你别折腾了……”米白拽住了离。
“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吃了就吐还吃个屁。”米白没好气的说。
“赖谁啊？赖我啊？我逼你吃LSD了？”
“你丫说话怎么老横着啊？”米白翻了个身，躺在了床上。
“我横着？你丫竖着？”
“懒得跟你吵，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米白翻了个大白眼给离。
“戒了吧。这么下去你迟早得完蛋。”离决定今天必须跟她好好谈谈。
“戒了？这东西没身体依赖性。”米白不以为然。
“对，但是心里依赖更可怕。”
“你知道啊？那你还劝我干嘛？徒劳。”
“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痛苦的地方？怎么就非要虐待自己？”离的声音很轻，很轻。
“认识你这么多年，还真没看出来你喜欢探听别人隐私。”米白嘲讽着。
“你不是别人。”离注视着躺着的米白，她的眼睛里神态很散。
“不是别人……说话很有技巧啊。”
“别给我兜圈子。”
“没兜圈子，没那耐性。”米白说着，像孩子一样钻到了离怀里，她从来没有主动接近过他。
“我是真的想知道……你这样让人看着难受。”离用手指卷曲着米白蓝色的头发。
“我是真的不想说……你这样让人尴尬。”
“成心吧你，鹦鹉啊？”
“鹦鹉会换词儿吗？”
“皮痒了吧？”
“还行，一会儿洗个澡就不痒了。”米白说着，自己笑了。
“我怎么早没发现你这么贫啊？”离捏了捏米白的脸。
“我还早没发现你有这缠人的潜质呢。”
“抬杠是吧？”
“凑活抬。”
“你是不是认为这样就能顺利把话题绕开啊？”
“你是不是特有把握我就绕不开你啊？”
“有点儿把握，至少我比你清醒多了。”离由上俯视着米白。他很喜欢就像现在这样，米白躺着，自己坐着。
“我说。”
“嗯？”
“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吗？”米白说着，掏出了烟，点上。
“记得啊。那时候你还是个孩子呢。”
“胡说，那年我都19了。上大二。”
“靠，那能算大人啊？”
“不小吧？”米白笑了。
“反正不大，充其量算个小大人。”
“那天你请我喝了酒，说明你认同我是个成年人了。”
“你丫记得够清楚的啊。我请你喝酒是因为你太紧张了，那天你唱《asteargoesby》错了两处。”
“我看你记性不比我差，还记得我错了两处。”
说着说着，两个人都笑了。
“那天我被你盯毛了，你丫站在二楼，我觉得脑顶上立了一关公。”米白吐出烟，笑出了声。
“我那是关注有点儿才华的人，看你还是比较有潜力。”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记得，我说，喝酒吗？我请你。”
“嗯。”米白点了点头。
“你丫回答太让人震惊了。”离补充了一句。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想泡我啊？”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记得？”
“鬼知道，反正吓了我一跳。”
“后来呢？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以为你是谁啊？”
“哈哈……好像有点儿回忆起来了。”
“嗯。那天你就喝大了，愣是把我拉回了你家。”
“对对对，后来一起唱歌唱到天亮。”
“没错，结果一拍即合，咱们这baga算是有了雏形。”
“嗯。后来就认识了梅子，接着是卷毛。这阵容可算是固定了。”
沉浸在回忆中的两个人不停的诉说着。
“后来我把你介绍给了高旭……”离也点上了烟。“灰缸你拿过来一点儿。”
“对。”
“才见了一面你俩就定了。我当时还想，真是天雷勾地火。”
“你是那么认为的？”米白抬头迎上了离的目光。
“嗯？”
“知道为什么见一面我就定了吗？”
“为什么？”
“因为我轻浮，谁都可以。反正都是玩玩儿。”
“没节操。”
“其实我认真过。”
“是吗？”
“骗你干嘛？”
“什么样的人？”
“烂人一个，迟钝脑子笨。有个女儿还挺可爱。”
离愣住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他了。也许是从那天他跟我搭讪开始。可这人大脑构造和一般人不一样，愣是把我推给了别人。你还别说，他推给我那人非常好，特别特别的好。我是从来不会让别人进入我的，可那人，我允许了。我以为能跟那人持续下去，我用了三年去跟他培养感情，说实话我不是没动心，可是，那人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我真是受不了。”
“你……你说得那人……”
“你听我说完啊。”米白淡然的笑了。
“你说。”
“分手了我挺难受的。这时候我看上那人开始不厌其烦的安慰我。真让人受不了。你说这人不是混蛋吗？但，这还不是最可恶的。最可恶的是，这人居然趁我不清醒的时候接受我的诱惑，事后，我都说了我不清醒，你猜这人怎么着？”米白直勾勾的盯着离的眼睛。
“我猜？”
“对，你猜。”
“他……”
“就知道你猜不出来。”
“我……”离语塞。
“你都干出来了，还猜个什么大劲儿啊。”米白大笑起来。
“睡吧，我又困了。”米白说着，拽过了被子，钻了进去。
离静止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把你绕进去了吧？”米白的笑停不住了。
“你！”
“还说你脑子比我清醒，看看，谁把谁绕进去了。”
“米白……该不是我把你推进了痛苦之中吧？”
“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啊？脑子果然不好使。”
“你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离死命的盯着米白。
“没真没假。”
“你丫忒混蛋了……”
“我的痛苦不是因为你，这点你大可以放心。但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别试图去探询我的痛苦。”米白说着，伸手关了床头灯。
瞬间，黑暗下来，离一动不动，只是坐着。
“我说。”等了好久，离才开了口。
“说。”
“你刚刚说的那迟钝的人的故事是真的吗？”
“用大脑思考。”米白似是而非的说出了这句。
“不可能，我不会答应的。”高旭陷在沙发里，不看面前的郝欣，眼光只追随着那些迷蒙的烟雾。
“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郝欣端着杯子，目光倒是锁定在高旭身上。
“梨蓉的性格不适合。这可以算一个理由吗？”
梨蓉坐在高旭身边，看两人为自己争执着，想说点儿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你不可能总把她放在身边，这不理智。首先你不是在玩儿养成，其次梨蓉也不是电脑上的虚拟娃娃，她势必要接触这个社会。”
“我没说她不能或者不可以融入这个社会，只是表示她不适合娱乐圈。她的大脑跟这个世界脱节了几千年，那种需要高智商才能玩转的地方跟她是格格不入的。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介绍她去传统的乐团或是什么其他的。如果我一早就知道你是要介绍她进这个混乱的圈子，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带她出门的。”高旭态度坚决。
“我觉得你这是偏见。”
“偏见？郝欣，别人可以这么说，你没理由这么说吧？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娱乐圈的黑幕你不是不知道，或者说应该比谁知道的都清楚。”
“有我照顾她你也不放心吗？”郝欣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姐姐啊，你连自己都没照顾好，这个你得承认吧？”
“高旭！”郝欣猛的把杯子撂在了茶几上。
“你们……你们怎么吵起来了？”梨蓉怯生生的说，声音小的可怜。“是不是梨蓉做了什么错事？”
“梨蓉，你的态度就有问题，干嘛对他那么谦卑？他不是你的主子，你也不是他的下人，你这样永远别想自立！”郝欣说话向来一针见血，后果就是听的人尴尬。
“我……”梨蓉被噎住了。
“郝欣，你言辞激烈了。”高旭尽量的压着脾气。
“我言词激烈？分明是你先含沙射影。是的，我的婚姻是失败在娱乐圈上，但这和我们今天探讨的事情扯不上关系。我和梨蓉沟通过，她是渴望自立的。你可以给她一切，但这要建立在剥夺她的完整人格之上！”
这句话就像点燃导火索的火星，直接引爆了高旭的怒气。
“高旭，我不是你的附属品。”米白冷漠的声音直接冒了出来。
他压抑了多时的愤怒也终于决堤而出。
他没有把她们任何一个当成附属品，没有企图控制她们的人格，没有剥夺她们的尊严。他只是爱她们。可她们都不理解。无论是米白还是梨蓉。
“郝欣，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插手。我知道梨蓉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
“你是你，她是她。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郝欣决定跟他争论下去，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认为高旭的人格首先就不是健全的。
“那你是她吗？你有什么理由来干涉她？她跟你有什么关系？”高旭也不想就此打住，他也要和郝欣说清楚。
“你简直是胡搅蛮缠！你既没有论点也没有论据，你凭什么就能肯定梨蓉不能从事这个行业？这是我能想出来的，最适合她的工作！你客观的考虑一下，梨蓉从古代而来，她没有任何的生存技能，除了弹琴。她没有别的技能，没有文凭。你说吧，她还能干什么？你别给我说就这么陪着你就行！”
“郝欣，我向来不会和女人起争执，我今天也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可这事儿我觉得就此打住最好，我不想发火。”
“高旭，你不用威胁我。我也不想跟你急。我只是客观的陈述事实。”
“事实？什么事实？”
“就是梨蓉不用你来饲养，她是个正常人，有手有脚可以自食其力！”
“你把词语用合理一点儿，什么叫饲养？”
“我用的再贴切不过了。”
“你们别吵了……”梨蓉拉住了高旭，泪眼汪汪的看着郝欣。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郝欣无比愤怒，看到梨蓉如此软弱真是气得七窍生烟。
“不是，不是的，我想要这份工作的。可我也不想看你们吵架。”梨蓉卖力的解释着。
“你说什么？”高旭一听也怒发上冲冠了。
“我……”梨蓉被高旭一吼，不敢言语了。
“高旭！你问题大了。你这么威胁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孩子有意思吗？”
“我怎么就威胁她了？”高旭终于忍不住了，“她是我的，我只是在给她建议。”
“你的？高旭，你真是让我忍无可忍，我本来真的不想说尖刻的话，但我觉得，如果我不说那我就是害了你！”
“你说，我没不让你说，有什么说什么。”高旭丝毫不示弱。
“好，我说，你认真听好了。还有你，”郝欣看了看梨蓉，“你也听好了。看看你的前车之鉴。”
“你到底要说什么？”高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要说的是，高旭，你有问题！可能你自己发觉不到，也可能你知道但是你自动忽略了。我知道你为什么反对梨蓉进这个圈子。
是因为米白对吧？你潜意识里认为米白如果不是进了这个圈子，她就不会离开你。但是高旭，我告诉你，你错了。米白我很了解，她不是一个爱慕虚荣或者贪图富贵的孩子，她离开你，完全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把她和你放在一个高度上。”
“你……”高旭气得有点儿发抖，“米白都跟你们说了什么？”
“抱歉，我还没见到米白，米白以前也压根没给我说过你们俩人之间的事儿，但我不是瞎子，看你怎么对米白的我还看得清楚。你现在也在这样对梨蓉。”
“你知道什么？”高旭反驳。
“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你动手打过米白！”
两人终于都开始激动了，气氛越来越紧张。
“你！”高旭的手不自觉得攥成了拳头。
“不爱听了是吧？别人的事儿我还懒得管呢！我是把你当朋友才会直说。”
“我什么时候打他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还不是一回两回，我问过米白她还不说，她还维护你。”
“你不要无端臆测！”
“我没兴趣臆测你的心理疾病！”
“你！”
“高旭！”梨蓉死死的搂住了高旭，他怕他攥紧的拳头会挥出去。
“到此为止吧。原谅我失言。但梨蓉的事情我管到底了。”郝欣稍稍让自己冷静了一下，拿起包径直向大门走去。
门被死死的摔上，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梨蓉能清楚地听到高旭粗重的喘息声。
“高旭……”梨蓉死死搂住他的手放松了，取而代之的是轻轻的抚摸着他剧烈喘息的胸口。
“放手，我没事儿。”高旭重新坐了下来，点上烟，靠在了沙发上。
“要不要喝水？”梨蓉眨着大眼睛，望着高旭。
高旭看了看他，长出了一口气，“来一点儿吧。”
“冷的？”
“嗯。”高旭点了点头。
梨蓉进了厨房，拿杯子接了冰水又端了出来。
高旭接过杯子，没有马上喝，只是盯着梨蓉。
“怎么了？”梨蓉被高旭盯毛了，坐也不敢坐下。
“过来。”高旭把杯子放下，拽过了梨蓉。
梨蓉没想到高旭会突然拉住自己，一个趔趄直接倒在了高旭怀里，高旭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她也没有离开高旭怀里的意思，所以，她也就安然躺下了。
“我们的对话你听懂了？”抚摸着梨蓉柔软的头发，高旭缓缓地开了口。
“听懂了。”梨蓉回答的很简单。简单到让高旭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才好。
僵了一会儿，还是高旭先开口了。
“说说你的想法吧。”
“我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梨蓉咬着手指，慢吞吞的说，“其实，我之前和郝欣姐姐说了很多，我想她今天不是跟你急了，是跟我急了……我真的觉得我自己应该干点儿什么，我不能总依赖你。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有我没有……尤其看你非常非常的忙的时候……我觉得我特别多余……”
高旭仔细的听着。老实说，梨蓉很少表达她自己的意见。
“刚刚你们的对话我都听清楚了……我能明白你用心的喜欢过米白……我也能明白你为什么不想我接受这个工作……但我保证我不会那样的。如果你坚持反对，我想我会听你的……我不想你生气。”
高旭看着梨蓉无辜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显然理亏的是自己。
“高旭……”就在高旭发呆的空当，梨蓉开口了。
“嗯？”
“郝欣姐姐说你……是真的吗？”
梨蓉没有说的特别透彻，但高旭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上次，他也伤了梨蓉，虽然不是有意的。但那回梨蓉哭了，而且哭得特别伤心。他忘不了他拉扯她的头发，他把她推到，虽然他没对她动拳头……
“你觉得呢？”高旭用一句反问代过。
梨蓉抬眼看着高旭，忽然坐了起来，还不够近，她索性挪到了高旭身上。双手环住了高旭的脖颈。嘴唇轻轻动了起来，吐出了这几个字：“我觉得你不会。你很温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