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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风流间谍忍泪戏同党

汴京东角楼街,处在皇城东南角,是十字街。一路南去,从纱行到东华门街、晨晖门、宝录宫等直到旧酸枣门,全是店铺小摊,林林总总,热闹非凡。东去乃潘楼街,街南有一处曰鹰鹘店,是鹰鹘贩子的落脚之处、营业之所。鹰鹘是游猎民族的得力助手,某种鹰鹘,很多时侯,又是某个游牧民族的图腾和精神支柱。

而鹰鹘对汉人来说,除去少数猎人偶尔用其猎兔逐鸦,更多的时侯只是公子王孙达官贵人甚至文人黑客的玩物。后人苏东坡,就有“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的千古名句。自赫连山带着海东青入宋之后,渐渐地玩鹰在汴梁城成一种时尚。李继迁为解宋朝心疑,设法令赵保忠于宋淳化三年十一月,贡一只白色海东青于宋。赵官家却说:“朕不事畋游也。”退还。

赵官家虽然退回海东青,可宋朝的大臣名流们,却早已纷纷玩耍起鹰鹘来。所谓需要决定市场,宋朝上流社会兴起了玩鹰,各地的捕鹰驯鹰高手,便把目光都投向了这个大市场,络绎不绝来汴京贩鹘卖鹰。久而久之,鹰鹘店代替王家老店潘楼分店的大名。

当年,赵官家圣驾亲临王家老店,“圣目如电”,识破了化名陶逸的高峦,将名扬天下的贺兰三杰三伏其二,成为东京人饭后茶余的美谈。这其中,王家老店成了另一个大赢家。东京汴梁城里开客栈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然而,有谁家接过圣驾?唯独是王家老店,那真是天大的造化,八辈子修来的。为了一睹“圣迹”,或为了沾染些圣气,人们有事没事,只要进了汴梁城,都要到王家老店住上一住。据说,在王家老店住的举子学士,龙虎之年大考,十有八九都能高中。在此住过的生意买卖人,不管作什么生意,以前有多背时晦气,都能赚个钵满盘满。后来听说连不生育的人,在王家老店住上一晚上,回去就能生个大胖儿子。

一时间,王家老店成了万金油了,无所不能无所不灵。这样的客栈,能不发财吗?王家老店面对着蜂拥而来的客人,又是欢喜又是发愁。王老胡便命大孙子王遮风,去向高恩主讨主意。经过那场患难之交,高峦成了王家老店的恩主,大事小情别管是什么事,王家人都找高峦拿主意。

这日王遮风来到高府后,一见高峦便笑道:“先生,穷人发财,那就是受罪。没有客人时,犯愁。现在生意兴隆,客人招待不过来了,也让人发愁。先生,现在客人多的挤破门,实在没有法子了,爷爷命我来讨个主意。”高峦听了王遮风的话,知道这是王老胡客气,便笑道:“你爷爷也太客气。这有什么,开饭店的还怕大肚子汉?把左右前后能盘的房子盘过来就是了。另外,选择合适的地方,再开几家分号。”

于是,王家老店分号,遍布汴京城。潘楼街鹰鹘店,就是以王遮风为掌柜的一家分号。这里也是继酒楼青楼外,高峦常来常往的地方。高峦玩鹰斗雀是出了名的,常常涉足其间,也就不足为怪。这日早朝一散,高峦便溜达出来,不坐轿也不骑马,溜溜达达奔鹰鹘店而来。

同行的还有王旦王子明。王子明乃太平兴国状元及第,典型的山东大汉,国字型的四方的身体,肩膀宽胸背厚,上身长下身短,孔武有力。国字型的一张大脸上,闪动着一双热情洋溢的大眼睛,总是真诚坦率地直盯着人。其人有山东人的直爽义气,不因个人好恶对待人。

寇准常常背后议论他,可他却对寇准的能力倍加推重,后来曾推政敌寇准接他为相。正因为如此,王旦对高峦的狂放不羁、寻花问柳虽不以为然,但对他的才学和豪爽,却是大为赞同认可,同他也就成为好朋友。王旦好饮,能饮,虽文才出众,却不甚喜爱风花雪月,对金戈铁马、号角连营,“野阔牛羊小,天空鹰隼高”的边塞生活,情有独钟,特别喜爱名马鹰犬之类。王旦好鹰是好鹰,却不懂得什么是好鹰,便请高峦给他寻觅一只好鹰,高峦也答应有时了,却总是不得其便。这日,正赶上五日大起,俩人在等侯上朝时,高峦便对王旦说:“子明公,近日潘楼街鹰鹘店,老辽东的铺子里,来了一批好鹰鹘,几时得闲,过去瞧瞧去?”

宋朝核心机密屡屡泄露,令赵官家大为头痛,明查暗访伏桩追踪,无所不用其极,结果却一无所获。没有办法,便将高峦、赫连山等可能有问题的嫌疑人,一古脑地驱赶到国史院修书,平时就不用上朝了,只限于叫大起或大的朝会,可以随众上朝。这天正逢叫大起,全体上朝,随众上朝的高峦,便给王旦送去这条好消息。王旦一听便喜上眉梢,悄悄地叮嘱道:“郁然公,下朝,下了朝咱们就去。”高峦点头后退。高峦和王旦的举动,被寇准寇平仲看见。心生好奇,到散朝后,便尾随着二人出来,准备一探究竟。

按说,两川叛乱,党项人攻城掠地,寇准和王旦等大臣,应该心急如焚,没心思扯这闲弦。但朝廷牢握兵权,不容他人染指,说深遭忌,说浅无关痛痒,加上太监监军,胜了是朝廷和太监的功劳,败了是大臣顶缸。前车之鉴举不胜举。因此在军事问题上,这些大臣们是心怀疑惧,杜口不言。但心中难免烦闷,寇准等便冬扇夏炉,排郁解闷。

潘楼街鹰鹘店,一开始本来是客栈兼酒店,前铺后店。后来鹰鹘生意兴隆,王遮风便将客舍铺面,都租赁给了鹰鹘贩子,改成鹰鹘店。一间间铺子,由铺面直通后院。后面是个大大的四合院落,又仿佛是个小集市,成排的店铺摊位,整齐有序地挂钩网绳,专营飞禽。大到金雕秃鹫,小到燕雀莺鹞,无所不有,种类齐全。在诸多的店铺中,有一个名为老辽东的铺面,专卖海东青。老辽东在鹰鹘行可是大大地有名,物美价廉货真价实不说,这里卖出去的海东青,有一个最大的特点,不认二主,大有节妇烈女之风。

高峦同王旦连袂而至,进入鹰鹘店玩鹘赏鹰。令负责监视高峦的大内禁卫,索然无味,躲到一边喝酒去了。这些高峦是心知肚明,并不以为意。转了几家店铺后,高峦便带着王旦兴致勃勃地进了老辽东。高峦和王旦一进入老辽东鹰鹘店,便有一个精明强干的伙计迎上,十二分热情地招呼道:“二位爷,来了?二位爷,里面请!二位爷最近忙什么呢?有一阵子没来小店。最近小店进了几架上好的货色,爷们给掌掌眼,看……”

高峦忙拦住伙计的话头,笑嘻嘻地说道:“我说伙计,你能不能别念那些生意经,误导咱们,把咱们朝沟里支。你让咱们自己看,需要劳动大驾的时侯,咱们自会劳动。”

伙计笑着退后,嘟囔:“这位爷真是大行家,小的不敢班门弄斧,后面伺候了。”

高峦笑道:“行家谈不上。不过,没有几分颜色,也不敢开染坊。没有点弯弯肠子,也不敢吞那镰刀头。不懂些皮毛,也不敢上你们这来。你们这些人,跟那些媒婆子牙子没甚两样,若要顺了你们的道,能把花娘****当黄花大闺女娶回去,能把老鸟当雏儿。”

伙计面色腾地涨红,尚未及说话,一个店东模样的人,从里间缓步出来。这人虽然蓄起了浓密的胡须,穿戴打扮为女真人。但熟悉的人若是用心细看,还是能认出来,这个人竟是沙狐儿。沙狐儿现在是平夏军驻东京谍报总管,等闲之时他是不轻易露面的。

然而此次事情重大,不是传书能说明的,沙狐儿便请高峦前来面议。高峦尽管是来约会的,却万万没有想到,会见到沙狐儿这个老熟人。多少年来,有朋友不能随意相见,亲朋好友曾经熟悉的面孔,再无一见,心中的寂寞,是难写难书。骤然一见沙狐儿,忍不住心神震荡,郎目生辉,那份喜悦差点儿迸发出来。沙狐儿手摇折扇,似挡似拦地淡笑:“这位爷,你说的这种情形,小的不敢说天下没有。但就这汴京城里,小的却敢保证百不出一,千中难碰。咱虽不是汴京人,但对爷说的话,还是要为汴京人抱一声冤屈。”

沙狐儿说的不错,时下汴京民风淳朴,士农工商、诸行百业,不仅行规严谨,行业亦一目了然。如香铺裹香人,即顶帽披肩;当铺掌柜,即着皂衫角带;卖药打卦者,皆具冠带……仅从服装上,各行各业的人就可区分出来。连乞丐都有规矩,稍有懈怠,众矢之的。加之人心古朴,若见外乡之人,被本地人欺负,众人一齐出头,抱打不平。有些事情,能不惊动官府,就绝对不惊动。

如果有纷争,众乡邻便纷纷出头,说和的说和,担保的担保,如不是非经官不可的大事,基本上都能在衙门外解决。外地人或新邻居,只要你到酒店里打上一两次酒,酒店便敢将价值三五十两银子的银器借给你。另外还有义务茶摊,支在路口街边,任凭行人饮用,分文不取。谁家有了红白事,更是不用招呼,四邻八舍,便争相帮忙。坑蒙拐骗偷,设局行骗、碰瓷坑人的事,是少之又少。

高峦听沙狐儿这么一说,做恍然大悟状,一笑道:“掌柜的你真行。咱只是给你们提个醒,你却令在下一桨打了全船人。好了,你忙你的,咱们随便看看。看到了好货色,自然会劳你大驾的。”沙狐儿亦笑容可掬道:“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二位爷既然是内行,就请入内一观。里面有两只刚刚送到的海东青,不怕爷们挑礼,不是内行,看都别想看一眼。不是小的夸口,这两只海东青若是入不了爷们的法眼,爷们也就可以打道回府,不用再转了。”高峦笑道:“是吗?那咱们可得好好开开眼,是不是,子明公?”

王旦撇着乡音笑道:“俺是大姑娘相亲,全听你这媒婆的。”三人说笑着进了里间,就见两只巨大的鹰架上,肃立着两只铁色苍鹰,神情傲然,目光如电,虎视眈眈地望着三人。王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慨然说道:“真是个好东西,如狼似虎,令人生畏。”

沙狐儿笑道:“这位爷,感觉到了吧?好鹰跟英雄豪杰一样,不用看,只凭着感觉,就知道好坏。”高峦笑道:“子明公,媒婆子的腿,牙子的嘴,那可是上了属的。不能光听他的,你还是自己好生瞧瞧。瞧鹰是一看神,二看眼,三看毛色和嘴脸。你先瞧它那神态,再观它的眼神……”王旦又打个寒颤道:“郁然公,等会,让俺运运气。这畜生好生厉害,看得俺有些心寒。长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俺还没有怕过什么,今天这是怎么啦?这畜生不会是属魏延的,脑后有反骨吧?赵老相爷有只吐蕃犬,就把他一个小孙子的命根子给咬去了。”

沙狐儿笑道:“这位爷,这就是咱老辽东的特色能耐。一鹰不认二主,只要爷成了它的第一个主人,它就一辈子忠于爷。不过,它跟吐蕃犬不一样,它认家人亲朋。虽然家人和亲朋不能指挥它,可它也绝对不会伤害他们。这点爷尽管放心。”

王旦不无疑惑地问:“掌柜的,它真能像狗一样忠诚可靠?”沙狐儿道:“当然。这位爷,这还不是最凶猛的海东青,只是出类拔萃些而已。若是鹰王,那可就要讲缘分了。眼前的这两只,还用不着,只要爷看上了,驯鹰人把口诀传给爷,它就会像好犬一样,忠实爷一辈子,连驯鹰人也无法再指挥它了。”王旦问高峦:“郁然公,真有这么神吗?”

高峦晒笑道:“你听他的。子明公,无论到什么时侯,这牙子的嘴,媒婆子的嘴,永远都是不能全信的。他们好比是造锁匠,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而已,只要你自己不把钥匙给别人,别人也就无法开你的锁。可造锁匠要是想开你的锁,你能挡住?”沙狐儿连连摇头嘿嘿笑道:“我说这位爷,你可千万别去戏棚看戏法。不然的话,不是变戏法的饿死,就是爷被他们打死。人世间的事,哪能事事较真,那样还有活路吗?活着还有意思吗?”

王旦点头叹道:“店家言之有理。正是此理。得过且过,随遇而安,方是长生之道。得了,就是这两只了。俺都要了,说说吧,多少银子一只?”沙狐儿笑道:“对不住!这位爷,要是真想买,就卖给爷一只。”王旦道:“两只,两只俺们都要了。说多少钱吧。”

沙狐儿正色道:“对不住!只能卖给爷一只。爷应该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刘备和曹操怎么能拴到一个槽子上?爷要买,就买一只好了。两只都买,爷养不了,也养不好。知道的说爷喜爱,不知道的,说咱们不懂得爱惜好生灵。再说,一只还不知道爷能不能驯养的了呢。别的不说,光是特殊的口诀和驯养方法,爷也得花上个十天半月去掌握。”

王旦扭头问高峦:“郁然公,有这种说法吗?”高峦道:“从进门到现在,他说的话,也就这几句是真的。”沙狐儿呵呵笑道:“天啊!怪不得盗贼越来越多,都是你这种爷给逼的。幸亏这位爷忠厚,不然的话,明儿咱也得被逼成骗子了。”王旦笑道:“掌柜的,别听他的,他的坏那是出了名的。咱们说咱们的,说说价钱吧。你打算一只要多少钱?”

沙狐儿笑道:“这位爷,别谈钱,一谈钱就俗了。爷真想要,就跟驯鹰人先学口诀,爷玩好了,使顺了,随便赏。爷看着好,给一万两银子咱不嫌多,爷觉得不值,给一个大子咱不嫌少。”高峦啧啧咂嘴,坏笑道:“子明公,看着没有,这套就下上了。还老实忠厚呢,天下的牙子媒婆能学好,乌鸦也都变白了。”沙狐儿对着王旦抱屈地道:“爷,爷看看,爷看看,天下还有小的们这种人的活路没有,别管怎么着,反正是不落好。”

王旦笑着劝解:“掌柜的,你别听他的,他是头号的泼皮。他有个绰号,叫鸭子下松花蛋——胎里坏。俺们说俺们的,别理他。说吧,怎么学,跟谁学?”沙狐儿乜着高峦,对王旦笑道:“爷,要是看好了,小的就叫伙计来教爷,不耽搁的话,有个十天半月的,也就熟练了。不过可有一条,小的和这位爷得出去。回头爷的鹰丢了,小的怕说不清。”

高峦嚷嚷起来:“怎么个茬口掌柜的,你怕咱偷鹰?”王旦笑着接道:“郁然公,又没说你,何必心虚?去去,外面找个地方歇息。不然的话,俺的鹰回头要是真丢了,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你郁然公。”高峦气呼呼地向外走,边走边道:“岂有此理,你愿意上当受骗那就上吧,回头有什么差错,可不许找咱……”沙狐儿慌忙拦住高峦,嘻嘻笑道:“这位爷怎么恼了,都是说笑话寻开心。都怪小的!一起来的,不能爷走了把这位爷一人丢下吧?这么着,他们驯鹰,咱们喝酒。请爷赏个脸,让小的备几个小菜,用长白山的天池白,给爷消消乏如何?”“天池白?正宗天池白你这有?”高峦停住脚步惊喜地问。

王旦乐了,拍着沙狐儿的肩膀,笑道:“掌柜的,说了半天,你就这下算是拍到马屁股上了。俺们这位爷,女色为命,可要是见了好酒,那就不要命了。天池白,猛如火,烈似刀,好酒,好酒!久闻其名,未尝得见。掌柜的,千万别喝光了,给俺也留一坛。”

沙狐儿笑问道:“怎么着,这位爷也好这一口?”王旦笑道:“掌柜的,圣人云,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俗话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的是癞蛤蟆。不好这口,就俺这么光棍的人,怎么能跟他这个坏东西称兄道弟。你说是不是?”高峦不理王旦,一把拉住沙狐儿道:“掌柜的你说老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天池白?若有就带咱去喝,没有咱就得赶紧找地方喝别的去。你这一句话不要紧,把咱的酒虫子给勾起来了。”沙狐儿欢笑道:“我的爷呀,正宗天池白,还是我爷爷那辈酿的呢,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前个儿才同这两只海东青一同运来。”

高峦拉着沙狐儿就向外走,王旦在后面喊叫:“掌柜的,别忘记了俺的那份。要不然你的鹰再好,俺是一个大子也不给。”“爷,请放心!小的给爷留一大坛。”

沙狐儿说着,一拉高峦,笑道:“这位爷,你请这边走,咱们里面喝去,里面清静。”

鹰鹘店的后院柜房中,王遮风手执建窑青瓷盅歪着脑袋喝着茶,一对眼珠子,却不离桌上的那张画。画面的画是一株牡丹,笔法稚气画法粗糙。可孩子是自己的好,这是他王掌柜自己的作品。因此看来,哪怕十分有九分不好,就一分好那就有一分的得意。

生意兴隆,财源茂盛。闲来无事,王遮风就把儿时的遗憾,渐渐地补救起来。从小他就喜欢吟诗作画,可生活的逼迫,使他只能把这些爱好,全部打包封存在心灵深处。现在用不着委屈自己了,便背地里开始吟诗作画。不是不想让人共赏,实在是有自知之明,东西太差拿不出手。王遮风正自我陶醉,啪的一声一个绢包落在画上,吓他一跳。王遮风转着圈子,前后左右看一遍,只见门上珠帘微动,屋外人影一闪。他慌忙展开绢包一看,绢帕包着一颗小石子,帕上写着:大内禁卫包围贵店,擒拿党项间谍沙忽儿。高爷正在贵店玩耍,为免遭误会牵连,速设法通知躲避。寇准亦在店中,可设法利用。

王遮风觉得头訇地一热,心似油煎,手颤腿软。那年高峦失盗,差点儿让他家家破人亡……怎么又来事了?王遮风顾不上多想,把绢帕朝怀里一揣,出门直奔老辽东铺面而去。他知道,高峦不来则罢,来了肯定就在老辽东盘桓。王遮风远远地就望见一个衣服架子似的人,在老辽东的外面,探头探脑地徘徊着。他认出是寇准。因为瘦衣服不贴身,常会被误认为是个衣服架子。王遮风没去同老寇打招呼,而是闪身进另一扇门。

寇准有日子没同高峦一块儿消遣了,心里还真挺惦记他。这日上朝时见到他,正要上前约他去家里玩耍,却见他跟“王球”在瞎嘀咕。旦就是蛋,蛋就是球,这是老寇的理解。所以,只要不是正式会晤对话,别管是当面还是背后,寇准都称呼王旦为王球。

老寇在满朝文武中,最看不顺眼的,大概就是王球了,常说:“天下的名字千千万,哪个不比蛋好听。什么名字不能起,偏偏叫个蛋。你再看王球那个样,上身长下身短,两臂一垂,跟个大马猴似的。哪里有一日伊始、一岁开头的意思?还状元哩,整个就是个杀猪的。”

老寇瞧不起王旦,其实不只是学问政见不同,还因为王旦家有钱。老寇自幼家贫,对从小就家中有钱的人,有一种莫明其妙的仇视。老寇看不起王旦,连带着连王旦的朋友们也跟着倒了运。不是被当面挖苦,就是被背后揶揄。

这日见高峦同王球交头结耳,非常亲密愉快。老寇有些惊奇,一散朝,就瞄上高峦和王旦。见他们换上便服,自己也忙更衣。见他们一路步行,老寇便坐上一顶便轿尾随而去。来到鹰鹘店,老寇有点明白他们此行的意图了,知道这大概是高峦要帮助王球买鹰购鹘。老寇虽然不喜欢这些富人或达官贵人玩的调调,可既来之则安之,便闲转起来。老寇转了半晌,没看到高峦和王球,觉得无聊准备抽身而退,身边一扇门啪地开了,闪出开始发福的高峦,脸上闪耀着欢笑,一把将他拉住扯进去,嘴里嚷嚷:“相爷,真好鼻子!这么远就嗅着了?说说,嗅着的是什么酒?说对了,喝完再送一大坛。说错了,小心我拿假酒胡弄相爷。”

寇准有点犯晕,敢情大老远跑来,不为买鹰购鹘,是跑来喝好酒来了?酒再好也不能喝,跟球在一起喝酒自己成什么了。老寇嘀咕着定睛观看,哪里有什么王球,是王遮风同高峦躲在一间屋里,推杯换盏呢。老寇顾不上高峦关于“好鼻子”的揶揄,笑嘻嘻地问:“怎么是你们两个?球呢,王球呢?”高峦一把将寇准按坐在椅子上笑道:“坐吧,我的相爷。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相爷倒好,一只球都搁不下。王大人在相亲,一时顾不上喝酒。”

老寇也笑了道:“去去去,你别瞎搅拌,撑船和搁球是两码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咦,这是什么酒?这味直冲天灵盖?好酒!真是好酒!”老寇被扑鼻而来的酒香吸引住了,拿起酒壶嗅起来。嗅着嗅着,就把壶嘴对着嘴,吮吸起来。高峦摇着头,指着寇准对王遮风笑道:“看看,这哪里是个相爷呀,说是讨乞还差不多。再馋也得倒进杯子里喝呀。”

“好酒!好酒!”寇准吧达着嘴巴,品味着,瞪着王遮风道:“你笑什么?笑爷没有教养是吧?跟你这么说吧,咱大宋人要都像爷这么没有教养,北辽、西夏就好对付了。咱们汉人,就是太有教养了,连个吃生肉喝生血的羌胡小族也降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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