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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二龙出水击蕃邦

宋东路军曹彬旨在歼灭契丹主力并收复幽州,西路军主要是收复各州。潘美的任务很艰巨,但却轻松极了。因为,他有世称“无敌”的名将杨业打先锋,可以坐享其成。

杨业,初名杨重贵,又名杨继业,世代为麟州土豪,世称火塘杨家。杨业自幼便精骑善射,使一柄金背砍山刀,深通兵法,广有谋略。十七岁那年春天出门打猎,碰到一个奇女子。此女子是党顶人,姓折名赛花,世居麟州折家砦,自幼习武不事女工,练就一身超凡的武艺。

年方十六,貌美如花,心高气傲,等闲男子,根本不用正眼瞧看。因此,还小姑独处。折赛花带两个侍女出猎,一箭射中一只大雁,雁却被杨业捡去,讨要时,杨业却说雁是他射下的,折赛花大怒,抡起大刀便砍。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杨业一还手,折赛花看出来了,此人武艺精良,不在自己之下。当时抖擞精神,亮出平生所学,大战杨业。杨业碰到对手,也是心喜难耐,尽展绝学。

几十个回合过去,旗鼓相当。渐渐地,二人的心里起了变化,由敌对变为欣赏,再偷空一打量,男的雄壮英俊,女的健美妩媚,便由欣赏转为爱慕。最后,杨业卖个破绽败下阵去,跑到一座小庙躲起来,被折赛花赶到庙里捉住,细说起来,却是同时射中了一只雁,无疑是天为媒,互诉衷肠,对着神灵拜堂成亲结为夫妻,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杨业与折赛花成亲后,生了七个儿子,分别名延玉、延朗、延浦、延训、延环、延贵、延彬,长大后皆成虎将,加上英勇善战的夫人折赛花,人称杨家将。

且说北汉刘崇,闻听杨家将的威名,重金礼聘杨业出仕为官,为示恩庞,特赐杨业国姓,姓刘。拜杨业为建雄军节度使,守卫北方,屡建奇功,号称“无敌”。赵官家破北汉,刘崇归宋,杨业闭门不出,还是赵官家亲自登门拜访,感动杨业,开门归宋,复姓杨,单名业,任知代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曾在雁门关大破契丹兵。

潘美与监军王侁率大军赶到三交,宣圣旨,出兵符,命杨业尽起三交之兵为前锋,自西边的朔州攻起,横扫朔、寰、应、连得三州。契丹边界狼烟四起,警报频传。

萧太后招集文武百官进宫,在开皇大殿会见群臣,商议应对之策。萧太后携隆绪自殿后门进殿,至御座屏风后,止步不前,倾听大殿里的议论声。就听见先前反对接纳李继迁的大臣们,纷纷指责倡议接纳李继迁的大臣们,为国招祸,隐约中也抨击到太后。

萧太后听了淡淡一笑,示意司礼太监升殿。司礼太监现身高喊:“皇上太后升殿!”

萧太后在隆绪虚扶下,从容不迫登上宝座坐下。群臣参拜归座,萧太后环顾群臣,微笑道:“众卿家,想来已知道南朝重兵犯境,南京危急,朔、应等州失陷,议议吧。”

耶律斜轸起身道:“太后,宋蛮借故生事,虽气势汹汹,实不足虑。臣与耶律休哥等初步议了一下,由臣与耶律休哥各率五万兵马,分别驰援,定能大败宋军,转危为安!”

“嗯”,萧太后点头,看韩德让:“大丞相,你们以为耶律斜轸等人的建议如何?”

韩德让起身道:“太后,臣与北院枢密使的建议大同小异。只是想东线多增些兵。”

耶律休哥站起来,骄横地一挥手道:“用不着。臣只需要五万兵马,定大败曹彬!”

耶律休哥,字逊宁,应历末,为惕隐。保宁十一年,宋军攻燕,他率领援军在高粱河大败宋军,轻骑追击赵官家三百里。次年为北院大王,败宋军于瓦桥关,官拜于越。统和元年,耶律休哥出任南京留守、总领南面军务,着手“均戍兵、立更休法、劝农桑、修武备”,把南面治理的繁荣兴旺。成为契丹第一位出将入相智勇双全的大将,十分骄横,对宋朝军兵不屑一顾。

“别的卿家可有话说?”萧太后笑眯眯地询问。耶律齐老王爷站起来,大声道:“太后,老臣愿领兵出征!”萧太后笑着摇头道:“老王爷,冲锋陷阵,是年青人的事,王爷就不要抢他们的饭碗了。大军远征,上京空虚,还有赖于王爷坐镇京师,震慑宵小。”

耶律齐坐下,萧太后见再无异议,便面容一整道:“众位卿家,常言道,天无二日,我契丹与南朝都想做天下共主。如此说来,契丹与南朝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有人说是因为朝廷接纳了李继迁,惹来了宋兵,纯属肤浅之见,愚蠢之谈!保宁十一年,我朝接纳李继迁了吗?宋军不照样大举侵犯!还是那话,契丹与南朝的争斗,是为争当天下共主,不是什么人或什么事所能影响或改变的。既然不可调和,那就打嘛,大打,一战定乾坤!东线要再增十万兵,共计十五万,皇上与本后,要御驾亲征!要通过这一仗,为扫平南朝一统天下,奠定基础!众位卿家,要按照这种思路去想,去说,畅所欲言。”

“太后英明……古今独步……胜我须眉……”群臣由衷地发出欢呼声。

萧太后抬手压下赞美声,淡笑道:“若无异议,本后代皇上下旨。耶律斜轸听旨,命你为诸路兵马都统,统兵五万,杀向宋西路军。不仅仅要夺回朔应等州,还要尽歼宋西路军!”耶律斜轸躬身道:“臣领旨!”萧太后继续传旨:“耶律休哥听旨,命你照旧总理南面军务,统五万轻骑直奔南京,咬住宋东路军,待皇上与本后率后军到达后,再发动攻击,力争尽歼宋东路军!”耶律休哥高声道:“臣领旨!”萧太后立身道:“点兵出征!”

众文武应声下殿,忙碌起来。萧太后留下韩德让,到偏殿密议,柔声笑问:“大丞相以为燕燕的部署如何?”韩德让微笑道:“算无遗策。太后,臣当初不是拒绝李继迁,是怕给太后和皇上惹祸。皇上年幼,太后年青,地位不固。臣恐有人怀不臣之心,借宋辽相争之机,谋取皇上、太后之位。现在争端果然起来,太后要带着皇上御驾亲征,臣不反对。只是要将那些不可靠的人,带在军中。免得他们趁皇上、太后不在,谋反作乱。”

萧太后笑逐颜开:“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娘们好,又没怪你,多的什么心吗?那些话,就是说给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听的。你的这个建议很好,本后就将他们都带往战场。借宋军之手,除掉他们,以绝后患。上京就交给你和耶律齐了。看看还有什么疏漏没有?”

韩德让笑道:“封一个如意郡主,彻底暖了耶律齐老王爷的心,上京有他一人足矣。臣还是跟皇上、太后出征,万一有个不测,也好照应皇上、太后。”萧太后道:“也好。”

韩德让笑道:“虽说李继迁只不过是个火药引子,毕竟是太后拯救了他。为了他,朝廷动用这么多的人马,打这么大的仗,是不是也给他派个什么差事,以便他报达圣恩?”

萧太后笑道:“施恩不图报。让德威就近知会他一声就行了,如何报达随他的便。”

韩德让笑道:“太后英明!”萧太后妩媚地笑道:“少拍马屁!赶紧准备出征去吧。”

辽南京,古称蓟,春秋战国时为燕国国都。秦为广阳、渔阳、上谷等郡地,汉属幽州刺史部,唐属幽州。契丹占据后,大兴土木,建为陪都,称燕京或南京。担负防御或进攻的双重任务,城防坚固,驻有重兵。宋朝若想大举进攻契丹,必须得拿下这个军事重镇。按照皇上密授的阵图、战法,米信大张旗鼓,五万兵马号称二十万,向燕京缓步进发引诱契丹援军来攻,由曹彬率大军包围契丹兵马,灭其援军再攻燕京。赵官家这算盘打的不差,没想到西路军杨业的攻势太猛,出兵不到两个月,便拿下朔、应、寰三州。曹彬闻报急了,怕西路军杨业抢了头功,擅自改变皇上诱敌围歼的方略,命令兵马火速前进。当兵进至马河时,与前来阻击的耶律休哥遭遇。

契丹兵是“寒面益坚”。作战一般多选择在九月至十二月的秋冬季。秋高马肥,便于骑兵作战,萧太后为化不利为有利,采取诱敌深入、以逸待劳的战术,待宋师疲老,乘势夹击。耶律休哥按照这个战略意图,接近宋兵后,兵分两路,用三万兵马节节阻击曹彬主力,二万人马直插曹彬背后,切断宋军粮道。使宋军不得安宁、疲于奔命,曹彬且战且走,一再攻破耶律休哥的阻击,用十天攻进涿州,耶律休哥大败溃逃。曹彬认为耶律休哥已败,顾不上歇息,派一万马军警戒耶律休哥,令米信由东南火速奔向燕京发起攻击,自己率军快速行进,估计米信将契丹守军吸引过去,突然出现在城西发动突袭。

契丹守将耶律学古却突现城头,哈哈大笑道:“曹枢密使,耶律学古在此恭侯多时。某家这燕京城下,就是尔等葬身之地!”曹彬大怒,驱兵猛攻。他意识到,瞒天过海快速破城的计谋被识破。无奈,只有赶在契丹援军到达之前拿下燕京,否则,必败无疑。

耶律休哥佯败后,集中兵马直扑岐沟关。岐沟关在涿州西南,是宋军的重要关口。守关兵将大半被调去参与攻击燕京,只留下老弱病残应付差事。耶律休哥到达岐沟关,悄悄派出一些汉族兵马,假扮宋军运送粮草的河北乡兵,兵不血刃,便占领了岐沟关。

耶律休哥断了曹彬退路后,分兵两万,插到米信的后面监视并准备阻击他。然后,派人火速通知萧太后。萧太后携同隆绪,在韩德让、耶律汉宁、南北皮室诸将领的护卫下,率领由奚、女真、室韦、汉、契丹等族组成的十万大军,早已到达驼罗口,隐蔽待机。萧太后见报大喜,派人从暗道入城,命令耶律学古,待她在曹彬侧后发起攻击,耶律学古趁夜出击,与她两面夹击曹彬。萧太后部署停当,命五万轻骑猛攻曹彬左侧。曹彬已有防备,派五万人马迎击。

然而跟进的萧太后,却绕过交战双方直扑曹彬中军。萧太后一身戎装,一马当先,契丹将士大受鼓舞,人人拼命,个个争先,猛攻曹彬大营。曹彬急忙分兵五万,与之对抗。战到天黑,没等曹彬喘气,耶律学古开城出击,五万兵马潮水般地杀向曹彬。曹彬腹背受敌抵挡不住,收拢兵马向岐沟关退却,被以逸待劳的耶律休哥堵住,萧太后与耶律学古随后赶上,契丹大军三面包围曹彬,厮杀起来。曹彬迅速结阵抵抗,并派人杀出重围,向皇上求救。

赵官家闻讯,大惊失色。急忙召集大臣议事,许多大臣纷纷请战,愿意率兵驰援。赵官家准备下旨之际,寇准出来反对,他说:“圣上,朝廷是要国家,还是要鲁国公?”

赵官家不解地反问:“这怎么讲?”寇准道:“臣敢断言,等我援军赶到,鲁国公即便是没有全军覆没,也不会剩下多少人马。弄不好,援军还得被契丹兵马咬住。倘若援军再败,朝廷可就无兵可用。那时,契丹马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接威胁大宋江山。因此,臣主张暂缓救援鲁国公,迅速调集人马,部署第二道防线。待防线布好后,再救援。”

赵官家恍然大悟,当即降旨:“拟旨,着鲁国公固守待援;着寇准火速率兵出征,据险关要道部署第二道防线,待机救援鲁国公;着石保兴、李继隆、王超、范廷召诸路兵马,速奔三交一线布防。东路受挫,西路必受影响,倘若两路尽皆失机,朝廷危急矣。”

“吾皇圣明!”寇准高声赞颂,领了圣旨兵符,急忙下殿,火速调集兵马布防救援。

诚如寇准所料,萧太后围住曹彬后,并没拼命猛攻,而是逐步消耗他的有生力量,将他当成诱饵,在岐沟关以南,设下了第二个埋伏圈。而寇准胸有成竹,没有进入埋伏圈,而是在埋伏圈外的门头岭,布下坚固的防线,然后派一支兵马,由尹继伦率领,潜出东边,走小路,直插曹彬与米信的结合部,杀开一条血路,将曹彬与米信所剩无几的残兵败将救出。

萧太后不防寇准有此一招,却仍然非常高兴,晋封耶律休哥为宋王,将士各有重赏。耶律休哥便到太后帐前请令:“太后,臣请乘胜前进,直杀到汴梁,夺了宋京再歇马!”萧太后微笑着摇头道:“不可。如今天气酷热不便行军,宋师正犯此忌,所以大败,我军不能重蹈覆辙。再有,从宋军不中埋伏上看,宋军已有了提防,定已扼住险关要道,我军无法长驱直入。不若班师回朝,等到秋高马壮,再行进兵亦不为迟。”

耶律休哥叹服。萧太后下令东线诸军班师,返回南京。自己率十万轻骑奔西战场。

却说杨业为西路军前锋,率四万“杨家兵”,从朔州开始,势如破竹,横扫朔、寰、应三州。兵法云:杀人三千,自损八百。打到契丹军事重镇云州,杨无敌只剩下三万人马了。然而,杨无敌毫不迟疑地对重兵防守的云州发起攻击。血战多日,杨家兵损伤近半,拿下云州。杨无敌向一路坐享其成的潘美,要求增兵。准备喘过气来,便直扑幽州。不料,潘美根本不给杨业增兵,而是命他守卫云州,自己率六万精兵越过云州,扑向幽州。最后的功劳,他要自己立,要为他的戎马生涯划上辉煌的句号。

潘美向东一伸头,就被耶律斜轸盯住。耶律斜轸晚到一步,云州已经被杨业取得,他便不急于求成,悄悄地集结了十万人马,选择卧虎关埋伏,静等着潘美的东进之兵。

潘美一改跟在杨业后面时不慌不忙的作风,挥师急进,一头撞进耶律斜轸的包围圈中,被耶律斜轸团团围住,发起猛攻。潘美急忙分兵布阵抵抗,自己却掉头拼死突围,

契丹兵多轻骑,且不太重视盔甲,虽然对潘美形成了包围,却阻挡不住他武翼大橹车的冲击,被潘美突围成功,带着三万马军逃到蔚州,三万步军全部被契丹兵马屠杀。

潘美逃进蔚州城喘息未定,东路军大败的消息传来,潘美急忙再逃,一口气逃回雁门关坚固的堡垒里,朝廷的圣旨到,命他将云、应、寰、朔等州军民,撤到三交以南,严守三交,防备契丹大军南下。潘美不敢出兵面对契丹大军,又不敢违旨,便给云州的杨业下令,撤回云、应军民,他率三万马军去距契丹主力最远的朔、寰,撤那里军民。

潘美自以为算盘打的不错,不料刚出代州不久,突然碰上一彪人马,潘美吓一跳。及至看清是打着李继迁旗号、且约有一万人时,潘美放心了,并起了野心。便寻不着的李继迁在这冒出,若将他擒回京,这个功劳实在不小。潘美想到这,令前军射住阵脚,同时命中军和后军准备天黑后左右包抄。分派停当,潘美纵马来到前面,观看平夏军。

夏初,在契丹境内休整的李继迁,接韩德威请帖前往赴宴。韩德威佯装无意说起因接纳李为迁,惹得宋军两路大举进攻……话里话外,无非让李继迁领契丹的大人情。宋军进攻契丹,李继迁早已知道,并跟张浦商量过,由他率一半兵马参战,张浦率一半人马趁机回去重整旗鼓。李继迁当即表示:“皇上、太后在咱危难之际,接纳了咱们,恩重如山,继迁当拼死相报!这就率人马出击。只不过不知从何处下手,请招讨使明示。”

韩德威笑逐颜开:“太后说了,施恩不图报。既然侯爷有此心,德威也不能阻挠。东线距离太远,且比较稳定,西线丢了许多地方,侯爷不妨从朔州开始向东收复失地。”

于是,李继迁在胜州见过儿子后,便直赴朔州。朔州守兵不多,虽有防范,无奈李继迁攻势凶狠,数日便拿下。接着夺取武州,略做修整,扑向寰州,与潘美碰个正着。

潘美登高眺望,见平夏军虽然人强马壮,但旗帜不整、盔甲不齐,发出哼哼冷笑。

而李继迁看到这三万宋马军,眼珠子唰地红了,挥鞭戟指,吼道:“儿郎们,你们看到没有?宋军骑的马,都是从咱蕃人手里夺去的,对这伙盗马贼,咱们应该怎么办?”

“杀死他们……夺回马匹……”军兵一片愤怒的呐喊声,声震山野。

李继迁马鞭一挥,压住怒吼,大喝:“那好,听咱的箭令,准备攻击!”

潘美已经观看好地形和敌情,举起令旗大吼:“众军士,前面的蕃狗,是朝廷遍寻不着的逆贼李继迁,生擒此贼,皇上必有重赏!大丈夫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在此一战!各军听令,骁骑军冲锋,神骑军跟进,清朔、擒戎准备包抄!骁骑军,准备……”

潘美话音未落,平夏军已经发起冲锋,带头的是前锋李大信,见李继迁令旗一挥,角号声鸣,大叉勾枪一摆,黑煞神一般,一马当先,发起冲锋,两千铁骑,排山倒海。

潘美一口气没喷出,差点儿没憋死。怒目圆睁,捂着岔气的左肋,嗓子嘶哑地叫骂:“这群不知死活的蕃狗,这几个人马竟敢进攻。骁骑军列阵,弓箭伺候,准备……”

李大信冲到箭及之地,大叉勾枪一抡,向左边奔去,两千兵马一分为二,一条黑龙自裂口喷涌而出,人不喊,马不嘶,只听见隆隆的铁蹄敲击着大地,铁浪般砸向宋军。

“放箭!”潘美令旗前指,大吼。宋军箭发如雨,无奈这是一股铁流,对箭雨视若无睹,越奔越急——这就是党项人赖以取胜的铁甲军。李继迁在休整期间,尽最大努力,装备了两千铁甲军,准备用来对付李继隆等人。没有想到,先用在潘美身上——铁甲军人马皆披重甲,不畏箭矢,人人手持丈长的长矛,如同一座奔驰的矛山,怒啸的戟海。

这股铜铁狂飙,龙卷风般刮进宋阵中,刀切豆腐一样,将宋军切开一道百尺宽的口子,直切下去。潘美见势不妙,挥令旗大喊:“前军变阵防护,后军变前卫,撤……”

其实不用潘美下令,宋军已经溃逃。李继迁追杀十多里,眼见宋军一路向南逃窜,这才收兵打扫战场,得到诸多辎重,稍事歇息,整队出发,奔向寰州,准备攻打寰州。

潘美没敢去寰州,退到朔州南边陈家谷口据险扼守,与撤退下来的杨业会合。探马来报:“耶律斜轸率大军十万,与包围寰州的党项军会合,全力攻打寰州,寰州告急!”

潘美闻讯大惊,与王侁计议:“监军,朔州复陷,已然无法撤出,寰州又被围,救还是不救?”王侁沉吟道:“军令中有一条:见围不救,全军皆斩。从出兵到退兵,大帅损兵折将,却寸功未立,一切功劳,都是杨无敌的。回到朝中,如何交代?大帅三思吧!”

潘美老脸一阵红一阵白,抚须看阴阳怪气的王侁,半晌才讪笑道:“监军大人,本帅敢断定,耶律斜轸攻寰州是假,吸引我军将我军滞留在此,率兵绕道抄我军后路是真。”

“何以见得?”王侁不解地问。王侁是大太监,虽受皇上宠爱,却对军事一窍不通。

潘美暗暗冷笑。他过去在太祖手下,也曾是一员猛将,灭南汉、南唐时,均冲锋陷阵屡立战功。自从朝廷使用不懂军事的太监监军,潘美起了反感,有了二心,遇到战事再不肯拼命。此次执掌西路军,更是心情复杂。当年攻打北汉时,他负责攻打建雄军,屡次三番败在杨业手下,虽说当初是各为其主,后来一殿为臣,但妒恨还是郁积在心。加上对太监监军的不满,便对国事玩忽起来,恨不能借契丹人之手杀了杨业以报前仇。结果事与愿违,杨业进无论进攻还是后退都卓有成效,正如王侁所说,功都是杨业的,还朝后如何向皇上交代?若杨业战死,功过便由着自己说了。想到这,潘美冷笑道:“监军大人,寰州城矮兵少,一个李继迁就可拿下,用得着耶律斜轸的十万大军围攻吗?”

王侁恍然大悟:“耶律斜轸的目标是我们?后路一断,就是全军覆没。赶紧撤退!”

潘美冷笑:“监军别忘记,见围不解,全军皆斩。况且,若是就这么走,恐怕也走不掉。耶律斜轸是轻骑,而我军步骑不一,又带着诸多吏民,如何能跑得过契丹马军?”

王侁越发慌乱:“这可如何是好?”潘美阴笑道:“监军别急。眼下,咱们只能是以攻为守,派杨业攻击牵制住耶律斜轸的大军。不过,恐怕得监军拿出监军令才成……”

潘美意味深长地住口。王侁是从阴谋诡计堆里爬出来的,一听便明白了,虽不愿意造这个孽,但保命是第一位,毫不迟疑地点头:“成。你叫他来下令,不从咱请金令。”

潘美便传令招杨业进帅帐,先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两句,才下令:“老令公,现在寰州被围,必须解围。令你率本部人马为前锋,前往寰州解围,本帅率领全军,随后增援。”

杨业一愣,争辩道:“大帅,此刻辽军士气正盛,不可与战,寰州怕是得放弃了。”

监军王侁从旁闪出,嘎嘎嘎公鸭般地冷笑道:“想不到,杨无敌也有畏敌的时侯。寰州可以放弃,但寰州的吏民却不能放弃。老令公,本监军也知道契丹人锐气正盛。可皇上有旨,撤出四州吏民。还有,见围不解,全军皆斩,这可是人人皆知的军令。令公若是惧战,也好办,请令公去木笼囚车里坐等观战。本监军与大帅去解围,若是胜了,咱们万事皆休。若是我们陷入敌手,就请令公自己赶着囚车回京向皇上缴旨,如何?”

杨业听这话如此歹毒,无可争辩,仰天长叹一声,上前接了令箭,出帐点兵出发。

却说萧太后率十万轻骑,自东而西,横扫千军,尽复为宋所取诸州,与耶律斜轸会合,兵临寰州城下,遇到李继迁在攻城。萧太后十分欢喜,嘉奖一番后,对李继迁说:“归义侯,谢谢你来帮皇上和本后。本后这里的兵力,已足以战胜宋军。然而南朝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灭的。为长远计,你此刻还是回师夺取平夏地。本后估计,现在赵官家已经把西北的兵力都抽调来对付本后了,你可以趁机回平夏地,夺取平夏地,与本后互为犄角。你揪住南朝的尾巴,本后按住南朝的头,慢慢宰杀吧。”

“太后懿旨乃至理,臣悦而从之!”李继迁心悦诚服拜别萧太后,率兵杀返平夏地。

萧太后送走李继迁,与耶律斜轸商议道:“卿家是诸路军统领,准备如何打下去?”

耶律斜轸道:“臣准备以寰州为诱饵,引宋军来援,设埋伏歼灭宋军。同时,为防止宋军弃寰州不顾,臣已派兵绕道包围潘美大军。”萧太后点头:“很好。就照你说的办。你亲自去指挥人马,堵截潘美的退路。这里的伏击就交给本后。”“是。”耶律斜轸领命。

杨业与两个儿子延昭、延玉统兵刚至两狼关,就听一声炮响,萧太后伏兵四起,将其父子团团包围,一边苦战一边巴望潘美的援军。而潘王二人将杨家兵推上阵,自己便逃命去了。他们只得拼着性命厮杀,从晌午杀到黄昏才杀出一条血路,退回陈家谷口,见潘美大军早逃了。杨业命延昭杀出重围去求救兵。而杨业、延玉则率军血战,奋力突围且战且走,而敌人是越杀越多,杨延玉身中数十箭先战死。杨业悲哀不已,感到再战也是徒劳无益。便对手下仅剩下的数百兵卒说:“再战无益,你们还是四散逃命去吧。”

众将士誓死不走。杨业问:“此乃何处?”有人答:“狼牙村。”杨业仰天长叹:“天绝我也!羊入狼牙,焉能得脱,此遭必死矣!你们不要陪我在此送命了,想法逃命吧。”

众将士不从,返身杀向辽兵。可辽兵越围越多,到日落西山,月亮东升时,所有人全部战死。杨业只身一人乘负伤战马暂避一小树林中。契丹大将耶律希达,月光下望见杨业的袍影,用强弩射击,正中马腹,战马倒地,杨业坠马被擒,被押送萧太后帐中。

萧太后见了,慌忙从帅榻上站起来,迎上亲解其缚,叱道:“谁这么无理?将老令公绑了——老令公,别看咱们是敌手,可萧绰却十分佩服你老人家,快快请坐——上茶!”

杨业被扶着坐下,垂下眼帘,对萧太后视而不见,面无表情铁铸泥塑一般。萧太后不以为忤,笑逐颜开地对众将说:“看见没有?这就是杨无敌老英雄。虽是咱们的敌人,可也是咱们的楷模,要对老人敬重向老人学习。你们知道老令公无敌之号的来历吗?”

众将不吭声,一个个憋的脸红脖子粗。“知道,打咱们打的。”隆绪在一边讪笑道。

“很好!皇上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却很有用。咱们只有不断地揭揭自己的疮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乾享三年,朝廷发兵十万,攻打雁门。杨令公当时只有几千骑兵,无法与朝廷十万大军硬拼,他带领数百名轻骑兵,从雁门关西侧的羊肠小道绕到雁门关以北,从我军的背后发动偷袭,杀死驸马萧多罗,活捉大将李重海,打乱了我军的进攻。致使那次出征功败垂成。从此以后,咱们军兵怕了老令公,为他送号杨无敌……”

萧太后侃侃而谈:“可就这样的大英雄,南朝居然弃之如履。潘美和王侁,将老英雄推上绝路,为他们挡灾,自己跑了。让人寒心啊!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官家,保他做什么?老令公,萧绰不敢说让你投降,但萧绰愿将你老人家奉为上宾。如果老英雄愿意,就点点头,拿出一件信物,趁南朝还不知晓,由本后派人将老英雄家人都接来……”

萧太后口若悬河,说的顽石点头天花乱坠,辽将为之凄惨,而杨业却无动于衷。萧太后最后无奈地叹息道:“既然老令公不愿意留下,那就请自便吧,本后放令公回去。”

杨业睁开眼睛,平淡地说道:“太后的好意,杨业心领了。但杨业唯有一死而已。”

萧太后见状,叹息道:“老人家错矣。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先不忙说死。既然令公不愿回去,那就先住下来,归去自由——来人,送令公去歇息,好吃好喝好待承!”

杨业被安置在一个大帐中。端坐在榻上,从此一言不发,滴水不进。此时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侯,一会不喝水便焦渴难耐。杨业任凭萧太后百般劝说,水米不进,端坐三日,气绝而亡。萧太后叹息着命人将杨业头颅割下,传示诸军,鼓舞士气。尔后厚葬。

耶律斜轸还是晚了一步,包围圈没扎牢,潘美便开始拼命突围。包围圈被撕开一个口子,潘美和王侁率少数人冲出。耶律斜轸紧追不放,却被李继隆、范廷召、王超、石保兴等及时赶到,占据险关,堵住耶律斜轸大军的追击,救了潘美、王侁等人的性命。

这一战,宋三十万大军损失十之七八,打破势均力敌的局面,从此变成宋守辽攻。鲁国公曹彬被降为右骁卫上将军。寇准却因此奠定在朝中的地位,彻底取代曹彬等老将元戎,成为实力派人物。潘美陷杨业于敌,被杨业的妻子折太君控诉,只被削秩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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