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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赵官家暗授五行阵

宋朝此次出兵五路,分别为田仁朗、王超、李继隆、范庭召、石保兴五路,共计十万人马。朝廷的旨意和阵图,用六百里加急,送给前方将帅。结果,朝廷的旨意还没有到达前线,银州李继迁,已经得到情报,忙将张浦和众心腹将领聚齐,商讨对敌之策。

众人在驼毛毡上坐下,阿古大通报情况:“据张公卜测,宋军调集五路人马,准备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向咱们杀来。五路人马如下:分别为秦州田仁朗,率禁兵擒戎军十指挥、秦凤厢军十指挥,乡兵二十指挥,由绥州方向杀来;夏州李继隆,率禁兵骁捷军、骁武军、清朔军、武翼军各五指挥,加上厢兵二十指挥,从西面杀来;麟州王超,率禁兵勇捷军、清朔军、神射军、骁锐军各五指挥,加上十指挥厢兵和十指挥麟州乡兵,从北面杀来;范庭召与石保兴,各率禁兵二十指挥,配有厢兵十指挥、河东乡兵十指挥,偷渡黄河,从东面悄悄袭来。五路大军,计十万人马,一齐向咱们压来。大家都应该知道,宋军十人为十将,十十将为一都,五都为一营,设一指挥,每个指挥辖五百人。其中以禁兵最强,厢兵次之,乡兵又次之。因此五路人马,以李继隆最强,田仁郎最弱,其余在伯仲之间。还有他们有近三万马军,都是熟户蕃人,战斗力不比咱们弱……”

北宋军队,以身材高矮,而确定分隶上、中、下禁军和厢军。此规矩始于宋太祖,他拣军中强勇者,号兵样,分送诸道,令如样招募。后更为木梃,差以尺寸高下,谓之等长杖。委长吏、都监度人材取之。当部送阙者,军头司复验,引对便坐,分隶诸军。

标准大致是:天武第一军:身长五尺八;捧日、天武第二军、神卫,五尺七寸五;龙卫,五尺七;拱圣、神勇、胜捷、骁捷、清朔,五尺六寸五;骁骑、云骑、骁胜、宣武、殿前司虎翼和虎翼水军,五尺六寸;武骑、宁朔、步军司虎翼和虎翼水军、骁猛、雄勇、吐浑、广锐、云翼、威捷、武卫、神锐等军,五尺五寸;广捷、威胜、广德、克胜、骁雄、雄威、神虎、保捷等军,五尺四寸五;克戎、万捷、云捷、横塞、宣毅、威果、全捷等军,五尺四寸;飞骑、威远、蕃落、怀恩、勇捷等军,五尺三寸五;济州雄胜、骑射、桥道、清塞等军,五尺三寸;拣中广效、威和、武肃、忠靖等军,以及各路厢军,五尺二寸。

各种禁兵,都是天子亲兵。一下用这么多禁兵对付党项人,足见朝廷对此战重视。

阿古大通报过情况,李继迁笑眯眯地说道:“各位,情况都清楚了吧?大家都说说,这一仗怎个打法?”李继冲率先道:“古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这有甚好议论的,他不是兵分五路嘛,咱也不能示弱。官爷,咱,仁谦姐夫,大信,重遇贵咱们五人,各领一支人马,打他日骡的便是!”靺曷尚信听了,微微哂笑,被张浦李继迁看在眼里。

刚刚返回银州的李大信,则瞟了李继冲一眼,摇头晃脑地说道:“不妥,不妥。咱们的兵力本来就少,再分散使用,那不成了小褂改大袍,裤头作马裤,越发不够用了嘛。依咱看,咱们就兵分两路,一路在内,一路去银州外的山里埋伏。在内的死守银州,先消耗宋军,待他们乏的连上婆姨的劲都没了,咱们再内外夹击,一鼓将叠龟壳的灭了。”

李大信说完,毫无信心地望着李继冲,嬉皮笑脸地瞪着他。其实,李大信倒不是真有什么真知灼见,他是见不得李继冲说话。从小到大,李大信同李继冲的关系最好,穿一条裤子还嫌肥。可他又最爱同李继冲唱反调。甭管啥话,只要从李继冲嘴里说出来,不管对错,他准反对。破丑重遇贵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又不知道怎么说,他先看看刘仁谦、阿古大,再瞧阿旺和安国臣,见他们都默不作声,一个个只拿眼睛看张浦,也就咕噜一声,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这情景被李继迁看在眼里,笑道:“重遇贵想说甚?怎又不说了?说嘛,把你们大家招集来,就是让你们说话。想说个甚就说个甚,不要拘束。”

破丑重遇贵咧着个厚嘴唇子,憨笑道:“咱怕说不好。再说,有官爷和张公在,哪里还用咱们瞎想。咱是磨道上的驴,听喝就是了。爷说怎打,咱们就怎打。爷说打哪,咱们打哪就是了。”

李继迁闻言笑逐颜开,喜爱地望着这个忠诚憨厚的汉子,慢声细语却不失威严地说道:“话是不错。可咱不想你们一辈子都这样。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咱叫你们说话想事,一则是为了集思广益,二则也是为了锤炼你们。将来,咱们的地盘要不断扩大,军队也要不断增多。咱和张公,不能事事都在你们眼前,处处都在吧?所以,你们得学会打仗,得准备自己打仗。不能凡事都依赖咱和张公。说嘛,大家都说,畅所欲言。”

破丑重遇贵,三十刚出头,黑脸,大眼睛,厚嘴唇,憨厚中隐藏着勇猛残暴。五短的身材,一个大脑袋,铁锅一样地扣在宽厚的肩膀上。他憨笑道:“既然官爷让咱说,咱就说,说好了大家一乐。说错了大家就当是谁不留神,放了个屁。咱以为,继冲和大信说的法子,都不妥当。可咱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就这。”

众人被破丑重遇贵的憨像逗乐了,受到启发,正欲说自己的想法,却听见靺曷尚信怪声怪气地一笑道:“没有好法子,就不要光屁股坐板凳,板是板眼是眼地丢人现眼。”

破丑重遇贵的丑脸,蓦然涨成黑锅底,就要发作。李继迁忙对破建丑重遇贵打个安抚手势,对靺曷尚信嗔目以视,温和却不失严肃地道:“都是咱自家人,有话好好说,阴阳怪气地做甚?重遇贵是铁血汉子,不可戏弄。再说,他能指出继冲和大信的不足,本身就了不起。怎能说是丢人现眼?你有这样丢人现眼的话儿,都说出来,咱爱听!”

“表哥,咱不是跟他耍笑嘛,又没有别的甚意思,至于这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嘛?!”靺曷尚信嘟囔着,悻悻地垂下头。李继迁严肃起来,提高声音道:“这是甚时侯,你还在开玩笑?你是不重视宋朝的十万大军,还是不重视咱?记住,平夏军里没有表哥表弟,只有属下和大首领!”李继迁吐了口气,和缓下来,说道:“好了,大家接着说。说好说坏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说。明白了没有?说说说,畅所欲言!言者有功!”

大家听李继迁这么一说,都放开胆子,有的没的说起来。众人议论了一阵子,最后总结下来,无非是三种意见,有附合李继冲的,有支持李大信的,刘仁谦同意重遇贵的见解,却也同他一样,拿不出好法子。最后,大家把目光集中到李继迁和张浦的身上。

张浦见此,便命阿古大把羊皮地图展开,指点着说道:“大家都好好看看,这里是银州,就是咱们所处的位置。这里是绥州,田仁朗的两万大军,就从这边来;这是夏州李继隆,从西面包抄过来;这是麟州,王超为主将,由北面兜过来;范庭召和石保兴,从东偷袭过来。五路大军,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咱们银州,处在包围圈中,固守孤城,固然不行。守一时守不了一世。宋军人多势众,后援不断。疲其前军,疲不了后军,难以达到夹击目的。而分兵迎战,则更是死路一条。这两种想法,都是必败无疑的取败之道。现实最好的办法,就是雷公打豆腐专捡软的捏。避其大部,集中我军精锐部队,打击其一部。具体做法是,派出五千精兵,由能征惯战足智多谋的军主率领,去堵截李继隆,以迟缓纠缠住他为目的;再派三千轻骑,和智勇双全的军主,去迟缓北面宋军的行程;另聚各族帐散兵数万,大张旗鼓地堵住黄河,揭穿宋军偷袭的阴谋,令其疑惑不敢轻进,以争取时间。尔后,派出三千精兵,招募率数万族众,去围攻宋会州。会州地处夏宥绥银延环庆数州的交汇处,因此名会州,是各州往来的交通要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是兵家必争之地。打会州,宋人必然全力相救,这么一来,就可以将最弱的南路宋军吸引过去,官爷率领大军埋伏在田仁朗必经之路,将其一举歼灭。吃掉田仁朗之后,大军挥师东进或北上,寻机歼敌。最后,留下少数兵马守银州,守可是守,绝对不能死守。如若外围的战事顺利,大部分宋军被阻截或被拖住引开,剩余宋军对银州构不成聚歼之势,那就守。若是宋军不上当,铁了心非要拿下银州,给他们靠造成一定的杀伤之后,就弃城而去。记住了,咱们的人少,死一个少一个。宋朝人多,死点没什么。咱们只要人在,以后还可以把城夺回来。若是咱们的人都死光了,要个空城有什么用?总之一句话,不跟宋军死拼,保存自己,消灭敌人。明白了吗?”

“明白!”众将轰然响应。

李继迁立身喝道:“众将听令!刘仁谦味奴青羊率领五千人马,守银州!”“得令!”

“李继冲李大信破丑重遇贵听令!你三人率五千人马,迎战李继隆。记住,李继隆乃宋朝名将,且统精兵两万,千万不可硬拼,设法拖住或迟缓他的行程便可。务必拖他五十天,使其不能靠近银州或偷袭我。拖上两月,你们便大功告成。明白吗?”“明白!”

“庄浪鬼二来罗魏五听令!命你二人率三千人马,纠集各族帐散兵游勇三万,前去会州将其三面围住,尽力攻打。待其求救信使出去,将其围住即可。明白吗?”“明白!”

“等等!”张浦插嘴道:“二位军主把响破天带上,他在蕃人及其他各色人中,非常有影响力。带上他,或许会给你们帮上大忙。”“得令!”鬼二和魏五,应声而去。李继迁继续传令:“靺曷尚信听令!命你率三千人马,前往银州北面使疑兵之计,不要同王超正面接战,只要能施住他,让他无法进攻银州即可!”

“得令!”“野利族长、卫慕族长,请你们率部众堵住黄河,让宋军无法偷袭。”

“明白!”“其余众将士听令!全部随本帅去绥州西部埋伏,待田仁朗这匹没牙的老狼去救会州,先宰杀他!”

“诺!”众将轰然暴应。

就这样,宋朝精心策划的五路大军围攻银州的计划,还没有展开,李继迁已经开始先发制人。为打胜这一仗,赵官家下了血本,亲自策划进军路线,四百里加急,密授给各位将领以“锦囊妙计”。连镇国之宝,秘不示人的留侯阵图,都送到西北战场上。

宋朝消极接受唐未和五代频繁的军事政变的教训,着意提倡重文轻武,以文制武,对将帅极度不信任,不敢委以重任,给予重兵,想尽办法,削弱将帅的指挥权限。并且违反非军事人才都知道的军事常识,创造出骇人听闻的“将从中御”。宋朝皇帝或宰执大臣的“将从中御”,便始于赵官家。赵官家自诩“少习弓马,屡与贼交锋,贼应弦而踣者甚众。”自认为是军事天才,每战必运筹于深宫之中,尔后便多数都致败于千里之外。

这次为保证胜利,赵官家又一次特授前线将帅以锦囊妙计。赵官家的锦囊妙计,就是阵图。“图阵形,规庙算,尽授纪律,遥制便宜,主帅遵行,贵臣督视。”就是赵官家的指挥艺术和法宝。一旦作战方案下达,便不允许有任何变通的余地。

太平兴国四年,满城之战,赵官家派一批将领,率领精兵八万,迎击辽军,预先“赐阵图,分为八阵,俾以从事”。到战场之后,将领崔翰等依图布阵,赵延进发现“我师星布,其势悬绝”,主张改变阵形,“合而击之”。

崔翰等不敢“擅改诏旨”,后因赵延进、李继隆等将领,表示愿承担罪责,才“分为二阵”,一举破敌。此外,按照“锦囊妙计”行事,不敢稍有改变的将领,是十战八败。赵官家亲征幽州,高梁河大败,贵为天子的他,身带箭伤,夺乡民牛车奔逃数百里,传为笑谈。但赵官家仍旧不以为然,依然是每战必赐阵图。

为确保此战胜利,一劳永逸,永绝后患。赵官家没有自己制定阵图,而是将留侯阵图秘密送到将领手中。此阵图,传说是汉开国勋臣张良,悟自太公兵法中,秘传于后。据说是宋太祖,阴谋杀害了张浦的父亲,从他家中秘密抢去的。

这一套阵图,共十册,每册为一阵。一曰一字长蛇阵,二为二龙出水阵,三是三才阵,四是四门阵,五曰五行阵,六为六阳阵,七是七星阵,八乃八卦阵,九名九曲阵,十为十面埋伏阵。这十阵,只有十面埋伏阵,当年韩信用过,乌江一战便解决大敌项羽。其余,都还没有使用过。这次,赵官家为一举成功,特授五路兵马五行阵。

五行者,乃金木水火土,颜分五色,地指五方。东方木,属青;南方火,为红;西方金,尚白;北方水,崇黑;中央无极土,尊黄。西边李继隆,接到的是白虎阵,北面王超,领的是玄武阵,东边范庭召,受命为黄龙阵,石保兴,接的是青龙阵。南面田仁朗,得到的是朱雀阵,合为五行大阵。

且说庄浪鬼二和来罗魏五,领命之后,点集三千人马,出银州城,便开始鸣角传令:“官爷传箭,官爷点兵,官爷传箭点兵……”呼喊声伴随着号角声,自东而西,一路传扬开去。所过之处,党项族的青壮汉子,闻风而动,把手中的活计一丢,挎上刀弓,翻身上马,跟上号角声就走。还有好事的汉人和其他羌狄夷胡,也闻风而至,加入到行进的队伍中。

这些人,被宋军欺凌苦了,听说去打宋军,个个高兴得娶婆姨、过大年一样。手中的家伙,除去弓箭和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十八般常规兵器外,多数是铡刀、镰刀、铁锨、锛头、牧羊铲、大甩镰、套马杆、锄头、扁担、枣木棍等等。那真是应有尽有,行行色色,五花八门。走着走着,就有人吼起酸曲来。一人吼男声,一人吼女声。

男:亲亲个尕妹子呀,你娘亲打你为个甚?女:只因为咱站在门口看哥哥呀,亲亲的小傻瓜。男:你娘亲打你为甚不告诉咱?女:只因为怕你心上难过呀,亲亲的哥哥呀。男:你娘亲打你是嫌咱穷。女:酒盅盅量米也愿意跟你过活呀,亲亲的人儿呀。男:你娘亲给你跟汉人财主定了亲。女:铁树开花也不上那汉人财主的门,亲亲……

“不攒劲!不攒劲!”有人打断这两人的吼声,叫道:“响破天哩?你****的咋啦?狗胆胆被宋军吓没啦,咋不吼?”“响破天!响破……”众人吼叫声中,响破天吼开:

一听大门上狗狗叫,尕妹子忙爬到窗台上瞧。窗台台下边栽的是蒜,不敢和哥哥说话偷眼眼看。瞟眼眼看哥哥抿着嘴笑,心里唱着爱哥哥的调。毛眼眼看哥哥有主意,小嘴嘴说不出个搭伙计。一对对鹰,一双双鹞,有心和哥哥好来又怕人家笑。白毛儿旋风刮满沟,和哥哥有意就张不开口。哥哥有意就先开口,让咱开口还真有些羞。脚踩着板凳手扳着窗,泪蛋蛋滴在红绣鞋上。尕妹子有心哥不敢,可惜你还是个男子汉!为哥哥别说挨了打,刀劈斧砍全不怕!砍断脚跟跟筋还在,拄着拐杖去和哥哥爱。手拿铡刀取咱的头,血身子也要和哥哥头对头。咱俩拉手进阴间,阎王爷看了都喜欢……

在响破天的漫山吼中,党项人、吐蕃人、回鹘人、鲜卑人、突厥人、汉人和其他各族人,很快就聚集数万。在庄浪鬼二、来罗魏五的率领下,满山遍野,出现在会州城下。会州守将一看形势不好,慌忙命人趁围城之前,冲出城去,快马加鞭去报警求救。庄浪鬼二和来罗魏五,本来还想打一下,眼瞅着数匹报马,急如星火地飞奔出城,朝东南方向奔去。索性连打也不打了,只是命令这群散兵游勇,远远地将会州城团团围住。

且说会州派出的第一个报马,被狗撵的兔子一般,箭一样地射进绥州城。街头上的行人和摊贩,听到急如暴雨的马蹄声,躲避水火刀兵样地乱成一团。躲避不及的人们,被马踏人踢,翻了摊子的鸡蛋样,满街乱滚。报马冲到州衙前,马上的人,马球样地滚落地,一路滚到大堂上,摇摇欲坠,嘶哑着嗓子高喊:“报!急报!李继迁兵围会州!”

此刻,正值晌午时分,整个州衙里静悄悄。一个年老的衙役自后堂出来,摇头摆手地对报马低声喝道:“你家失火了,还是你婆姨跟人跑了,鬼叫什么?老爷在午休,惊了老爷,你还想活吗?”

报马跑得精疲力竭,早已支撑不住了。原想着到了绥州,定会有人远接近迎地把他接进衙门,茶水侍候。想不到,兜头挨了一顿臭骂,当时气朝上撞,眼睛一翻晕了过去。老衙役还纳闷儿,这位是怎么回事,怎么躺下了?老衙役正犯嘀咕,就听见外面又是一阵乱,滚地葫芦似地滚进两个人,高喊:“报!李继迁兵围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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