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迁等见沙狐儿做黄鹤飞，而卖马人和鞍辔店的伙计及众人却都在眼巴巴等着，相互递个眼色，上马追出。沙狐儿出牛马市场，拍马出南门，那马真是宝马良驹，跑起来尘土不扬，一团火似地滚向远方，李继迁催马追随。很快，李继冲和李大信以及从人便落在后面。突然，沙狐儿离开道路，漫天荒野急驰而去，李继迁开始发力追赶。李继迁的墨狮，尽管是万里挑一的马中之王，可比那火龙驹也只强一线，然而李继迁的骑术高超，非是沙狐儿可比，于是二马渐渐地接近，跑了五六十里后，终于被他追上。
沙狐儿见跑不脱，索性驻马不跑了，回过头来嘻嘻笑道：“这不是李官爷吗？爷这是要上哪去？咱这是到哪里了？这匹马也太暴烈了，一口气就跑到这，怎么也勒不住。”
李继迁嘲笑道：“幸亏沙爷勒的紧，要不然它一口气便跑到大理国去也未可知。”
二人说笑着立马喘息，见远处有青烟一缕，李继迁扬鞭指着说道：“有烟必有人家，过去歇歇脚，讨碗水喝，咱再听公子爷瞎掰，看看你肚子里还有些什么牛黄狗宝。”
“官爷快别这么说。狼吃东西，留下余食；贼偷东西，留下痕迹。咱是啥变的，瞒得过别人，还能逃过官爷的佛眼神晴。”沙狐儿把戏被揭穿，只得嬉皮笑脸地插科打混。
李继迁教训道：“无论如何，你也不应该蒙骗那汉子，他万一真个等钱急用，你不是害了他嘛。本来想当场把你拿下，但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不能坏了你的买卖。”
“爷，没事。所谓盗亦有道，咱虽然骗人，但从不伤天害理。咱在银州多年，爷几时见咱把人害得死去活来、倾家荡产了？那样的话，天不报应，爷也早就把咱结果了。爷，放心吧！咱早打听清楚，那汉子是吐蕃马王，饿死吐蕃王，也难不倒他……”
李继迁和沙狐儿信马由缰，一边闲聊一边顺着炊烟寻去。到近前一瞧，是一个农家庄园。土夯围墙院落一座，院落里草泥墙草泥顶一面坡的泥土屋，约一二十间，屋顶晾晒着谷物，屋前挂满皮毛、大蒜之类，是一个典型的耕牧庄院，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散放着马牛羊，两只牧羊犬，从拦挡鸡鹅的篱笆墙里冲出，在院落门前吠吠连声。
一个老爹从房子里出来，吆喝着吠犬，开了大门出来，眯缝起眼睛，打量来人。李继迁和沙狐儿翻身下马，来到近前，躬身施礼正要说话，却听那老爹说道：“鹊噪有喜，犬吠来客。二位爷从何处来？不嫌弃老汉这里寒碜，就请进来喝杯水酒，歇歇腿脚。”
“你好老爹，过路人迷失了路途，正要搅扰。”李继迁和沙狐儿，弯腰施礼，把马拴上，随老爹进院入屋。老爹连忙把客人让到炕上，开始烧水煮茶。这里的灶台同火炕相连，烧的是一种石炭，既干净火又旺。沙狐儿忙过去帮忙。老爹慌忙拦阻道：“好我的公子爷，这活可不是你干的，看弄脏衣服。”沙狐儿嘻嘻一笑，手脚麻利地忙碌着，回头看看炕上的李继迁，对老人笑道：“老爹，你别看咱穿戴得人模狗样的，那才是公子爷呢。咱这公子，那是媳妇的叔父，不是正经丈人。”李继迁和老汉都笑了。三人说说笑笑通报了姓名，老人姓刘，刘老汉笑道：“客人好福气，刚宰了一只羯羊煮上，你们就到了。”
李继迁笑道：“刘老爹，这样子说来，咱们真是好福气。可有一样，咱们后边还有五个人哩，一只羯羊恐怕是不能够吃。烦请老爹再张罗着杀两只，回头一并打当。”刘老汉嗔道：“看公子爷说的，咱虽不富裕，几只羊还吃得起。再不敢说打当给钱的话羞人。”
刘老汉说着话出去，吆喝一声，出来两个庄客，去羊群捉来两只羊宰杀，洗剥干净一并在外面大灶里煮上。刘老汉是实在人，宰杀的羊，是两年以下一年以上的羯羊。一年以下的羯羊嫩而不肥，两年以上的羯羊肥而不嫩。刘老汉宰杀的羊，正是最好的羊。大块切了，文火闷煮，加入姜片花椒各种佐料，顶风香十里。乃驰名西北的朔方名吃。
刘老汉回屋陪客人攀谈。老汉是汉人，祖上是汉武帝时由内地迁来垦荒戍边的，历经千百年不改华风和汉俗，只是性格脾气与蕃人一样，极为豪爽。据说，其左近还有秦朝戍边的汉族遗民。李继迁与刘老汉攀谈：“老爹，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其他人呢？”
刘老汉笑道：“朝圣去了。贺兰山马兰谷出了圣灵，能掐会算，上通天界下连阴朝，前知三百年后知二百载。看病舍药，广结善缘。这之外，还有个天大的秘密，据说，贺兰山里有一匹金马驹，它就是贺兰山的魂灵。这匹金马驹一旦出世，贺兰山下黄河两岸的土地便再不用人畜耕耘，金马驹从上面风一样地飘过，就把所有的土地全部耕种了；牧民们再也不用为找不到优秀的种马犯愁了，金马驹子打一个喷嚏，所有的母马就都怀上最好的马驹子了。这个圣灵，现在就在贺兰山里寻找这匹金马驹。每当夜深人静的时侯，整个贺兰山边，都可以听到他咣咣咣开凿山门的声音。老婆子病了半辈子了，先生不知道请了多少，就是瞧不好。这不，儿子媳妇孙子们，趁着世道太平，田里也都忙活完了，带上老太婆，都去寻找圣灵了。一是想给老婆子瞧瞧病，二也都想见见圣灵。”
“是嘛，这里竟出了这等奇才。咱倒要见识见识。”李继迁磨拳擦掌，恨不能当时便启程奔向贺兰山，寻访到这个奇人异士，与他痛饮三杯。可一想丢马的汉子不定怎么着急呢，当着刘老汉，又不好说这事，便按耐住性子，同刘老汉谈天说地地闲聊起来。
羊肉煮好，天色已晚，李继冲等闻香寻来。当着老人，李继冲李大信不好问沙狐儿的事，只是同他挤眉弄眼，一解心痒。刘老汉见李继迁的人到齐，便张罗着上肉上酒。
很快，清水煮羊肉，家酿村酒，摆上炕桌。老人见李继迁乃非常人，弄好酒菜，竟然不肯上桌。李继迁跳下炕，把老人扶持到炕上，挨着自己坐了，笑道：“刘老爹，勺子再大，大不过锅去。再怎么着，咱是客，你是主。来，咱借花献佛，敬你老人家一杯。”
“恭敬不如从命。”刘老汉接过李继迁高举的大陶碗，喝了一大口。老汉久居西北，熟知蕃人爽直习性，知道党项人敬齿不敬爵，便不客气地接受。大家这才吃喝起来。
党项人游牧，逐水草而生活，流动的生活习性，使他们不能像中原汉人一样，有时有晌地吃饭。吃了上顿，下顿不知道什么时侯吃，因此，他们食量大得惊人。像李大信这样的小莽汉子，一顿吃一只羔羊极为平常。他们一顿能吃下三天的口粮，三天不吃东西也不会感到饥饿。一顿饭吃下去，十来天不吃东西也不会被饿死。李继迁他们，尽管是向化了三百多年的贵族，饭食早已变得有时有晌，可他们还保留着党项人生活习性，吃东西不说话，怕亵渎神灵，且食量依旧大得惊人。三只大羯羊，很快便吃掉了两只。
忽然，外面一阵马嘶犬吠人声传来，刘老汉说：“贵客们安坐，老汉看看谁来了。”
刘老汉出去。李继迁得空，对沙狐儿嘲弄地笑问：“沙兄，你准备如何处置自己？”
沙狐儿嬉皮笑脸道：“爷，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也说不明。随爷处置。”李继迁笑道：“如此说，咱倒成了强人不成？若是这么说，咱还真不好过问了，你随意吧。”沙狐儿笑道：“这样最好。咱就将这火龙驹作为进见之礼，送给爷，还请爷赏口饭给咱吃。”
李继迁脸一沉，冷笑道：“瞎了你的狗眼！你将爷当成什么人了？贪赃枉法的赃官，还是坐地分赃的绿林好汉？掰着屁眼子看人——你有眼无珠！你睁大眼睛看看，爷帐下可有鸡鸣狗盗之辈，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爷能接受你，岂能接受赃物……”
“说得好！”一个人挑帘而入，拍手叫好。大家一看，竟然是卖马的吐蕃汉子，被刘老汉引进。老汉问吐蕃汉子：“客人找他们吗？”吐蕃汉子指着沙狐儿道：“咱只找他。”
沙狐儿一见苦主找上门了，立时面色大变，急得抓耳挠腮，羞得无地自容。
“狐狸再诡诈，也骗不了狮子。马王毕竟非同寻常……”李继迁欢笑下地相迎。
吐蕃汉子躬身施礼：“敢问尊姓大名？吐蕃人阿旺，想知道在同哪位英雄打交道？”
李继迁慌忙还礼：“不敢。在下李继迁，银州人士。”阿旺惊喜交集，惊呼道：“李继迁，银州人……莫非就是平夏部定难军管内都知蕃落使李官爷吗？爷怎么会在此？”
李继迁笑道：“正是不才。因羡慕朔方山川风貌，欲领略其风土人情，携兄弟从人到此一游。不想遇见帐下之人沙狐儿，出来公干，干下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正在此教训。阿旺兄来得正好，且看咱用家法处置他。”李继迁转向沙狐儿，眼一瞪道：“你也吃饱喝足了，死也是饱死鬼。”李继迁说着，冲李继冲和李大信使了个眼色，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等咱亲自动手不成？拖出去，先抽他二十马鞭子，然后交给这位阿旺兄处置！”
“慢来！”阿旺抢上前，拦住如狼似虎扑向沙狐儿的李继冲和李大信。转向李继迁，匍匐在地，恭敬而虔诚地叩拜。李继迁忙搀扶阿旺：“素昧平生，阿兄为何行此大礼？”
阿旺挣扎叩拜，如熊似虎的一条汉子，在李继迁一双铁臂把持下竟然挣扎不得，只好停止挣扎，苦笑道：“一路连急躁带赶路，喉咙都冒火了，爷赏碗酒喝，听咱细说。”
没用李继迁开口，沙狐儿慌忙捧起一大碗酒，一脸巴结地送到阿旺面前，笑容可掬地道：“爷喝酒，还热着呢。”阿旺接过一大陶碗酒，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沙狐儿又送上一碗，阿旺又喝下，沙狐儿还朝上递，阿旺接过不喝，上下左右打量着沙狐儿，笑道：“公子爷，你是想醉死咱，好了这笔帐是不是？这大碗酒，再喝一碗，骆驼也醉死了。”
众人哄堂大笑。阿旺重重地吐口气，悲痛地对李继迁说道：“尊贵的爷，咱本是六谷吐蕃王帐下马官，世代为头领养马，本也衣食无忧，恩宠有加。可王子潘罗支，昏溃贪婪残暴，听信小人之言，非令小的为其寻找汗血宝马。汗血马自汉朝武帝爷之后便绝种绝迹，无处找寻，潘罗支便要杀小的。后经众人求情，他绕过小的死罪，限期为其寻找宝马。到期没找到汗血宝马，只找到这匹天火。小的向回赶的路上，听说潘罗支因小的逾期不归，杀了小的全家。便一路东来，想着把此马献给爷，就在爷帐下讨口饭吃，了此残生。不料到了灵州，遇上当年的结义兄弟鱼各罗，被宋人陷害，告以谋反的罪名，只得卖马打点着救人。想不到遇上这位兄弟，那真叫高明。爷不用多说，咱不糊涂，看得出来，爷其实跟这位兄弟没有干系，或许爱惜他是个人才，极力回护他。爷不知道，其实咱更佩服他，五体投地。爷想啊，是咱叫他跑的，到了官府，这官司咱都打不赢。”
众人哄笑。沙狐儿忙过去给阿旺行礼赔罪。吐蕃人和党项人习俗，盗马者死。沙狐儿虽说不是直接从马群里偷盗，可也相差无几，换一种情形，不死也得脱层皮。李大信眼见皆大欢喜，好奇地问：“阿大哥，你怎么找来的？难道像犬一样，一路走一路嗅？”
阿旺笑道：“亏你还是蕃人，咱吐蕃党项本是一家。都该有识马之能，咱身为马官，若是不识马踪，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宝马良驹，步履同一般的马岂能一样……”
众人听阿旺讲了一回马经，上了一回辨踪课，说笑着了了一段公案。李继迁开口道：“既如此，救人要紧。阿旺也别歇息了，赶紧吃饭，然后带上继冲去救人。”李继迁说着又吩咐继冲道：“不论用多少银子只管救人。银子不够，或回银州取来，或就地支借，你自做主，完事后你同阿旺径直回银州即可。家里的事一切听张浦哥哥的，明白没有？”
“明白。”李继冲答应着。阿旺饭也顾不上吃了，拿了些肉食，与继冲连夜返灵州。
高天之下，淡云似败鳞残甲。铁色烟青的贺兰山，耸立在李继迁的眼前，拔地倚天，令他如痴如醉。后人有诗称赞贺兰山曰：贺兰山色望玲珑，虎踞龙蟠气势雄。笔架高撑银汉表，金波遥映戍楼中。后人胡秉正又赞曰：西北天谁补，此山作柱擎。蟠根横远塞，设险压长城。俯瞰黄河小，高悬白雪清。曾从绝顶望，灏气接蓬瀛。
这里是塞上江南。早在两万五千年前旧石器时代，这块西北大地上，就有了人的影子。夏、商、周时，这里是荤粥、鬼方等部落生活的场所。春秋时代，义渠、乌氏等戎人，在此放牧居住。战国时期，秦国第一次在此设置乌氏县。此后，这里就正式成为中国的一部分。秦汉以来，开始大规模“募民徙塞下屯耕”。致使这个“马匹遍野”、“畜牧为天下饶”的牧地，同时成为“冠盖相望”的农耕之乡，被人誉为“塞上江南”……
“哈哈，铁汉子！喜哉！快哉！把酒来！”仰望着贺兰山，李继迁放声赞叹，欢呼着下马，接过沙狐儿递上的幼鹿浑脱酒囊，先敬天后敬地，然后扑通一声跪倒，朗声说道：“贺兰山啊贺兰山，咱李继迁上敬天下敬地，中敬父母师长。到老兄你，如见铁男人，不能不拜上一拜，贺兰老兄啊，如你不嫌弃继迁浅薄，就请干上三杯！来，干了！”
李大信沙狐儿等跪在继迁身后，开始还肃穆庄重，后禁不住面面相觑，相顾莞尔。
李继迁祭拜过贺兰山，一行人起身进山。一路所见，正如诗曰：一路草香皆是药，千林万树尽生苔。浮云似水流将去，怪石如人立起来。更奇异的是，就在这一时一地，居然四季风光同时绽放，远处山峰，白雪围颈，向阳坡上，深草枯黄，而谷底泉边，却绿茵如毯，繁花似锦，就听羊咩鹿鸣，但见鹰巡兔窥，移形换景，恍如置身仙境……
李继迁一行，虽非文人雅士，却也流连忘返，几乎忘记所为何来。转眼之际，天色已晚，便觅块平地，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突然，前面山凹里，传来清朗悠扬的吟唱：朔方有山，胡名贺兰。势若怒马，嘶冲霄汉。峙嶂漠北，跃补西天！天瀑黄河，破空飞落，山崩海啸，天地失色。天失色人胆裂，狂龙笑舞田野！地变泽国，家园做舟，沉灶产蛙，万民流离失所。贺兰生怜，轻舒广袖，铁手缚龙，饰于腰侧。
南人夸口善楫，可见云海飞舟、山腰行船？仿佛天边牧月！胡儿舞马长歌兮，亦能锁龙朝阙！敢叫嫦娥嗔慕，扯碎臻首月冠，六月飞雪降吾暑，惹得神仙目侧！王母惊问文曲：因何文笔不修章，直架天汉？摩诘吟诗对奏：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画眉玉帝，坠笔惊询，此地因何乱纷纷？
织娘掷梭抿嘴笑，皆怪养马那猢狲。纵失仙马化山林，奇禽异兽砚玉珍，草木花藤尽为药，凡人夺宝播征尘。天帝狐疑再诘问：如此说，猎猎西风古道峋，漫漫黄沙瘦马嶙，老树孤藤绕昏鸦，霸桥绝柳作何吟?一言惹出嫦娥怨，舞袖掩面长悲叹：世人未见，流水小桥绕人家，绿荷白藕戏鱼虾，牧歌晚唱西霞艳，窃以拟想谬临夸。
岂不闻：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斗大西瓜，墨兽群卧，凫卵葡萄，蔽承一天烟尘。梨花漫漫飞雪，桃霞灼灼燃天，杏润千里荒原，梅解万众焦渴。五色林擒，天家贡果，黄河鸽鱼，鲜惊宫宴。天下宏大，世景浩繁，南人舟耕食鱼米，北人猎牧肉飘香，东滨水族海鲜盛，西域雪莲红花艳。世之风光，千秋各赏。正是南甜北咸，东酸西辣。君可见，鱼牧并举，舟耕齐忙，河湖交错，瓜果牧羊？奇绝风光，唯我朔方：羌笛欢呼采莲女，村姑斩瓜宴樵郎，河湖为棋牛做子，牧哥渔妹斗弈忙……
“好！敲金击玉，浮翠流丹。丹珠玉粒，洒落冰盘……无法比拟。千百年后，必为吉光片羽！稍歇，稍歇。成林兄弟，暂且歇息一会，让咱吃两口菜压压酒，再听你唱吟，不然就醉了。”一个爽朗的声音大笑道。吟咏人笑道：“继智兄，这还没有开喝呢，你怎么就说起了酒话？”
“听了郁然弟的《贺兰赋》，如盛暑沐雪，寒九浮白，不饮亦醉，不压压酒，醉意上涌，如何领略后文之妙？哈哈哈。”几个人呵呵大笑。
歌诵之人笑道：“抱愧抱愧。弟只想让兄先闻为快，忘记兄远道归来，饮食未进。”
又一人道：“也怪小弟的繁文絮语，过于冗长，让兄受累了。”
“非也。弟之奇文，如流风回雪，清新俊逸。见骥一毛，已知其形，见画一色，亦知其美。继智当真是如饮琼浆甘露，只是少了下酒之物，未免心生遗憾。阿伊古丽，能否为咱兄弟之歌诵，伴上一回剑舞？观红妆，餐秀色，以丽人之剑舞下酒，方不辜负郁然弟这坛《贺兰赋》。”
“妙哉，妙哉！”众人赞叹。
这是一座隐匿山凹的茅草屋，等闲不易发现，何况夜色降临之后。若非歌诵声，李继迁再也想不到这里会有人烟。当时似听戛玉敲冰，如痴如醉，耳边听得还要伴以剑舞，再也按耐不住，朗声道：“且慢！远客邂逅，不知能否有缘与主人一同观舞饮诵？”
“有客自远方来，岂能不乐？快快请进！”咿哑声响处，两扇木门大大开启，主人出来迎客。众人寒喧着，进了茅屋。时值深秋，深山夜寒犹如初冬。
李继迁等虽则不畏严寒，也被扑面而来的火光暖流，烘烤得铁心一热，倍感温馨。茅屋依山而筑，里边宽敞高深，两堆炭火熊熊，火上铁鼎翻滚，几只牛油火把分插屋中，照耀得屋内不亚白昼。李继迁适应了光亮之后，细观屋中诸人时，当时一愣，屋中人也有两人愣怔。那就是李继智和阿伊古丽，他们也认出李继迁。李继迁慌忙趋身到李继智面前行礼道：“在此遇见兄长，实在是望外之喜。兄长安泰？”“好好好！”李继智大笑着，上前拉住继迁细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