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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凤鸣塬狐心医沉疴

李继迁解决了杂谋与那征的争端,很高兴,痛饮起来,喝得酩酊大醉。醒来时,已经是半夜时分,发现被窝里睡着个女子,是杂谋族人,冰肌玉骨,美貌异常。

李继迁知道这是杂谋人为表示对他的感激和敬重,把族中最美的姑娘献给他陪宿。以往各族帐也有过类似贡献,但都被他婉绝了。这天喝醉了,头一次实实在在地同女子赤裸裸地睡在一起,也不知道有事没有。起身方便过后再不肯进被窝,穿上衣服出帐篷瞎转悠。

党项习俗,把最美的女子贡献给最受尊敬的人,睡过后有情义就领走,没情义也没关系。不误女子嫁人。但李继迁受汉文化影响极深,在这方便比较严谨。转悠了一圈,已经拿定主意。回到帐篷里,见女子惶惶不安不知去留,便问女子姓名。女子道:“咱是杂谋十五的女儿,叫杂谋星儿,今年十五岁,是爹娘给的原身子,愿意侍候官爷。”李继迁沉吟道:“星儿,咱有个心上人,还没娶进家门。你要愿意跟咱,等咱娶了她再来娶你,你看行吗?”

“爷的心上人是谁?比咱美貌吗?”杂谋星儿问。李继迁讪笑道:“她叫千玉月娇。或许比你美貌,咱也说不上。只不过是第一眼见到他,心就被她揪住了。”

“是她?那星儿便不与她争胜了。听说她是继月姐姐之后的银州第一美女。咱也见过她,确实美若天仙。杂谋星儿欢喜地说道:“咱凭爷安排就是。只要爷肯要咱,咱就是天神也不嫁了。”李继迁闻言欣喜,脱去衣服,重新钻进被窝,同杂谋星儿效鱼水之欢,尔后共赴巫山。

李继迁把那征族人送到地斤泽安置好,一月时间匆匆过去。他返回银州已是盛夏。

银州地处陕北中部,是第一富足之所,也是一个边贸之地。这是座以党项人为主,羌汉夷狄杂居的城镇。清晨,劲葱浓翠放眼皆绿的银州,在砰啪声响的牧鞭中醒来,抖去露珠的阳婆子,刚刚探出红扑扑潮乎乎的笑脸,弥漫着青草和粪土气息的银州城,便哗啦一声开了锅似地喧嚣起来。

刚刚还沉静空旷的大街小巷,涨潮般涌出成群结队的牲畜和人。说白话的、唱曲的、打把式卖艺的,车船牙脚、医星相卜、三教九流、五行八做的人们,打场子的打场子,占地方的占地方,接袂成围。最重要的当然是牛马市场,牛马市场设在城区西北角,宽阔敞亮。

一开市,牛马市场就被人畜塞得满满的,拥挤得摇摇晃晃,汉人、党项人、吐蕃人、回鹘人、突厥人、契丹人、鲜卑人、匈奴人、鞑靼人以及西域各色人等,或认真地看着牛马驼羊的牙口,或将手伸进对方的袖子里,捏着对方的手盯着对方的眼睛,商讨价格……

汉人用绫罗绸缎锦绣绢丝,换取吐蕃人的红花、羚羊角,党项人的驼毛毡、甘草,回鹘人的香料、镔铁器及各种皮毛。而戎羌夷狄各色人等,则用牛马驼羊换取汉人的茶叶、珠宝、金、银、布匹……波斯商人却盯死丝绸……店铺林立的街道上,人接踵比肩,畜衔尾塞道。

这是个逢单的集日,塬上坡上的农夫、草滩草坡上的牧民、河边河套里的渔夫、山川峭谷里的樵子,四里八乡的村夫闲汉,都跑来凑热闹会亲访友,推杯换盏一畅胸怀。实在没有事由的,放屁扯淡撒个谎,也要跑来转上一转,瞧瞧女子婆姨。银州女子甲天下。后世有“清涧的石板瓦窑的炭,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的美誉。这米脂婆姨,就是银州女子生出来的。

咚咚咚一阵小鼓响,一个小伙子笑嘻嘻地开场。他叫沙狐儿,是名字也是绰号。他是孤儿,没名没姓,因生性狡黠、常骗些钱财,被送号沙狐儿。他人不起眼貌不惊人,两片薄薄的嘴皮子却如同抹了油打了蜡一般,滑遛异常。

他蹲在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里,手里舞动着三只盅子和三个绒球,口若悬河念念有词,双手如风,将三个盅儿和三个绒球玩耍得滴溜转,一面玩耍一面吆喝:“……各位老少爷们,盯清了,看准了,押一赔十,童叟无欺,老幼皆可。不过,等着看病买药的,等米下锅的,怕婆姨的,咱劝你不要下注。一是输了你赔不起,二是那罪你受不了。所谓官法似铁,妻法如炉,能热你能暖你,也能烤死你……最难消受美人恩……下注下注,中一赔十……”

一个酒铺前,散发着青香的芦棚遮挡着高悬的艳阳。棚子下,坐着各族的汉子们。喝得有些醉了的汉子们,甩掉老羊皮袄,光着膀子叫嚷起来:“响破天,你****的舌头被婆姨咬去了,还是被小姨娘偷吃了!甚时候了,咋还不开吼,非得爷们求你是不是?”

身着无袖光板羊皮,袒胸露腹的响破天,闻声灌了一大口酒,扯开嗓子吼唱起来:

酸曲曲源头在哪里?酸曲曲源头在心里。酸曲曲的源头在哪里?酸曲曲的源头在酒壶里。灌足酒儿心敞开,吼叫一声唱起来。半夜三更睡不着,起身来到院外绕。黑个洞洞天哟哗喇喇地闪,耀地哥哥睁不开个眼。不是月公公亮欢颜,不是雷公将电闪,是妹子半夜出来方便,白白的屁股闪了哥哥眼。妹子知道哥在偷看,叫声哥哥你家转。一把抓住妹妹的手,满肚子话儿难开口。慌忙抱妹上炕头,搬转脸脸啃上一个口……

晌午时分,在响破天的漫山吼中,一个年约三十衣衫不整的流浪汉,手里提着一只笼子,出现在北门,笼子里边横卧着一只雪白的银狐,在呼噜声响地酣睡着。汉子一出现,立刻引起了轰动。整个银州,谁不知道,管内都知蕃落使李继迁官爷,帖出告示,有献火狐、银狐者,赏钱万千。万贯钱财,够贫苦人家几辈子过活的了,谁不想得。

告示一出来,有多少人荒废了土地,丢弃了羊群,奔向了深山原野。可是人们跑烂了鞋子,望穿了眼,却连红影白光也没见一条遇上一道。现在,这个人不起眼貌不惊人的汉子,手提银狐,前来领赏了。在人们眼里,那哪里是什么银狐,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

垂涎欲滴的人们,丢开响破天,呼啦一声将汉子围上,簇拥着他来到李府,早有好事者通报进去。疲惫不堪的李继迁,一个大觉还没醒来,闻报衣服鞋都没有顾上穿,光着膀子光着脚就跑出来了,远接近迎地把汉子让到厅堂之上。

然后请汉子坐下,纳头便拜。汉子慌忙起身相扶,惊呼:“官爷为何行此大礼?折杀了阿古大的草料了。快快请起。”李继迁坚持着叩了三个头,这才起身笑道:“这位爷休慌。这不是咱李继迁拜你。咱是替朋友谢你的救母之恩。来人,将银子取来,摆上酒菜。让这位爷吃饱喝足再去。”

李继迁说着话,入后堂穿上衣服出来,对自称阿古大的汉子说道:“这位爷,咱赶着去救人,就失礼不陪你了。银子你数好,请把银狐交给咱。”阿古大挡住李继迁伸向笼子的手,微笑道:“慢着。”李继迁一愣,问道:“怎么,嫌银子少?那你开个价。咱无不依从。”

阿古大那双睡不醒似的眼睛,忽地闪开,目光炯炯地凝视着李继迁,笑道:“官爷刚才说什么?爷高价购买火狐银狐,是为救朋友的母亲。什么朋友值得官爷这么去做?”

继迁道:“异姓兄弟。他母即我母。你说值得不值得?”阿古大道:“不知道官爷的这位异姓兄弟,是个什么人?他是官贵人家,还是豪强子弟?如何能劳动官爷如此用心?”李继迁摇头:“非也。他只是一介儒生……你这人怎么回事?咱们作的是买卖,你出货物咱掏银子。你盘根问底地干什么?”阿古大冷笑道:“万年银狐,乃通灵之物。岂是银子所能买到的?这只银狐,是去年咱从长白山得到的,跟随咱有一年了。不问个明白清楚,糊里糊涂害它一命,阿古大的罪过就大了。既然官爷是拿他来救人,且是读书之人的母亲。阿古大就将它送于官爷,不然的话,随李官爷你纵有万金,也休想得到它。”

李继迁大喜,拱手相谢道:“谢谢这位爷厚爱!不过,银子你还得收下。情谊咱心领了。咱长这么大,还没有失言过。请这位爷不要令李继迁成为食言而肥之人,回头被世人唾骂!”阿古大笑逐颜开,朗声说道:“李官爷,银子我不能收。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请留下阿古大,赏口饭吃便成。”“好!就这么说定了!”李继迁豪爽地应下。

银州西南二百里处,有座凤鸣塬,处在深山密林之中。在塬顶沟畔的林海松涛中,有一块背风朝阳的山凹地,有两间石窑三几间茅舍,隐现其中,张浦就住在这里。张浦世居银州南部,自祖辈起一直是耕读传家。日子虽不富贵,可也安宁。

自古农耕饲养天下,而依靠农耕致富达贵者,万中无一。张家也不例外,一边读书一边种地,地越种越少,家越来越贫。张浦还在娘胎中,其父亲便遭遇横祸死于非命,消息传来,母亲闻讯惊倒,从此得了心疾,不能听大的响声,不能听丁点坏消息,否则立刻犯病。

为躲避仇家,母亲在家人的帮助下,从平川地带,逃到银州西部的崇山峻岭中,安顿下来。这里的一点薄产,是张浦祖辈为生存,预先留下的一步退路。这片薄产,包括一大片山林,和林外山下的一些坡地,自有人老几辈子的庄客为其耕种料理。眼下,母亲病势沉重,已到了随时随地就要撒手西去的地步。俗话说的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浦尽管学问过人,却也束手无策。眼巴巴地看着老仆妇预为母亲准备后事,只能暗自饮泪。

突然,几声犬吠,一阵由远而近的銮铃声,把张浦从窑中引出。眼见得李继迁远远地下了马,手中提着一只木笼子,健步如飞地穿林绕树,飞奔而来,身后的阿古大,不徐不疾地尾随其后。李继迁远远地便高声喊叫:“兄长,银狐,咱得着银狐了……”

张浦闻声大喜,就觉得头晕目眩,恍恍惚惚。他咬了下嘴唇,定定神,迎上前去,一把拉住李继迁的手,颤抖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李继迁用力握了一下张浦的手,将那只雪白的银狐递到张浦手里,朗声笑道:“兄长,老娘有福!咱不但把银狐找到了,还找到个明白人。”李继迁说着,回身将阿古大引到张浦身前介绍道:“这位阿爷,女真人,知禽言,懂兽语。禽兽上的事,他全明白。余下的事,就交给他和老爹办吧。”

李继迁随张浦的称呼。老爹早已闻讯过来,一脸喜色地守在一旁,听李继迁一说,慌忙上前接过银狐,同阿古大打了个招呼,两人便提着银狐进到厨房,杀狐制药去了。

千年火狐或万年银狐的心,活取,不放油盐,不见铜铁,用无根水,砂锅煎熬,并佐以朱砂,空腹食用,心疾立除。这是一个有道之人,给张浦留下的方子。老爹和阿古大依法照办,很快就煎熬好。张浦同李继迁端进房中,服侍母亲吃药,然而母亲双眼微合,泪流鬓角,已经不能自己咀嚼吞咽了。张浦便将那颗鲜红粉嫩的狐心,撕成碎片,自己嚼了,再口对口地渡到母亲口中。母亲醒来,也拼死挣扎着吞咽着,总算将小半个狐心化为汁液吃下了。说来也怪,张母吃了银狐的心之后,还真有效,呼吸渐渐有力,睁开了眼睛,数日滴水不进的人,知道饿了,挣扎着吃了一小碗烂面汤,平稳地睡去。

张浦见母亲得救了,立时泪如雨下,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太高兴了,对李继迁的感激,无法言说。眼见得母亲安稳地睡去,张浦紧紧地抓住李继迁的手,用力握了握。李继迁也热烈地回应着。二人挽手来到外面才发现,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张浦饿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急忙呼唤道:“老爹,看看咱们还有什么可吃的,快快备上。继迁兄弟大概也饿坏了。唔,还有酒吗?给烫上,兄弟爱喝酒。”

“少爷,酒菜继迁尕爷早备好了,就在林中泉边上。”老爹应声过来,躬身伺候。

张浦和李继迁健步来到泉边,眼见得泉边的一张石桌上,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宴。张浦又惊嗟又感动,禁不住地问:“兄弟,今天是什么日子,让你这么破费?”李继迁笑眯眯地说道:“今天是老娘亲康复的日子,不该乐呵乐呵?”“应该……”张浦连连点头。

“来,都入席吧。为老娘亲多喝几杯,替她老人家祈福迎祥,祝她早日大安。”李继迁洒脱地说着,把张浦摁坐在石鼓上,又招呼老爹和阿古大入了席,自己方才坐下。

李继迁虽然身份尊贵,但并不拿捏显摆,冷俊坚实的躯体里,时时处处散发春风细雨,有着极强的亲和力。老爹是早已熟知他的为人,当下也不客气,拉着尚且有些迟疑不决的阿古大入座,打横相陪。张浦坐下定睛瞧看,鱼肉菜蔬丰盛异常且不说了,杏子桃子李子林擒等也算平常,难得的是,竟然还有新鲜的河蟹、墨绿的西瓜和晶莹的葡萄等。在这荒山野岭,能见到这等新鲜瓜果虾蟹,实在是希罕事。

当时就立身取了一只大河蟹,一串葡萄,用盘盛上,意欲给母亲送去。李继迁伸手按住张浦的手,欢笑道:“兄长,就你知道孝顺?老娘亲刚睡下,你又去折腾她干什么?该留的都留在厨中了,咱就怕老娘身体太弱,克化不动这些东西。不然的话,她老人家想吃星星,咱都给她摘去!”

“兄弟,你让愚兄说什么好?”张浦有些呜咽。“啥也别说,应当应份。”继迁笑道。

“十八哥,别只顾说你们的事,说说咱的事。”李继迁身后,出现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瞪着一双虎灵灵的眼睛,推着李继迁说道。李继迁乐了,对张浦说道:“只顾着老娘亲的事,忘记这个小坏蛋了。兄长,这是咱们十二叔家的小兄弟,是咱蕃人的另类,不爱习武,专好诗文。为这没少挨打就是不改。平生最大志向,就是学李白。可李白早就做古了,便立志给兄长当弟子。听说咱来这,非纠缠着要跟来。兄长,这个徒弟,你收下吧!”“不敢学李白,是知道李白就行,所以咱自号李知白。”男孩儿笑嘻嘻地嚷嚷。

“是个好苗苗,骥子龙文。就怕愚兄才疏学浅耽误了他。”张浦喜爱地望着李知白。李继迁大笑道:“兄长太谦逊。在咱看来,你就是当世的姜尚、诸葛武侯……”张浦谦道:“兄弟过誉!愚兄收下就是。”李知白闻声欢喜,上前跪倒叩头:“知白拜见先生。”

李知白拜过师,几个人开怀畅饮,正乐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李继迁神色一暗放下酒杯,透过矇眬的晚霞迎着马蹄声望去,苦笑道:“酒怕喝不成了,又来事了。”

李大信远远地下了马,飞奔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李继迁说:“打起来了……”

李继迁怒叱:“详细说,谁跟谁打起来了?”李大信用力喘息道:“十四爹和十一爹及他们周边的几大长老,联合起兵杀向夏州。静、宥二州蕃落使,一起跑来报警……”

“怎么他们倒先动手……”李继迁吃惊地立起,对张浦说:“兄长,咱得走了。”

张浦起身说:“别急。愚兄跟你一块去。”李继迁闻言欢喜,但却摇头反对:“不成!老娘亲的心疾虽有起色,但还离不开兄长。”张浦分辩道:“娘亲有姐姐和姐丈照料,妥贴得很。那边的事,牵扯着千万个娘亲的心哩。”李继迁说:“理是这个理,可老娘亲还没醒来,咱怎么能让兄长这时离开。这样,兄长等老娘亲醒来,病情平稳了,再随后赶来如何?”

“这样好。”老爹和阿古大都赞成。张浦只好点头:“就这么定了。”

李继迁匆匆告别张浦,带着李大信、阿古大等下塬,打马如飞,奔向夏州。

却说夏州,李克佑回来了,没带回来好消息,可被寄予重望的李克信,亦如同李克佑当初一样,泥牛入海一般,没有消息。但杂谋月也没打算在大宋这一棵树上吊死,李克信动身进京后,杂谋月便说服、鼓动李继捧,派人去游说拢络李克宪,加上李继迁也不断地给李克宪写信,阐明厉害,李克宪的态度渐渐有了转变,于月前派儿子李继雷去夏州回访,结果也不错,但李继雷在归途中,没出夏州地界便被人突袭暗杀,李克宪闻讯大怒,联络李克明和几位就近的长老为儿子报仇。李克明和长老们在夏州曾被包围威逼,都认为是奇耻大辱,早想报复,因此是一拍即合,聚集将近三万人马攻打夏州。

听说李继雷惨死在夏州境内,李继迁觉得头嗡地一声,涨得比大号酒囊还大一号。这是结下血仇了,按照党项人的习惯,血仇只能用血解。没有强有力的证据为李继捧开脱,证明不是他干的,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何况复仇是天经地义的事,也不能劝说。

李继迁在飞奔中冥思苦想,突然,一只冷箭在他眼前擦过,李继迁一惊,就见眼前空中骤然箭掠如雨,两面夹击,这要闯进入,神仙也难逃,他急忙勒马抽刀拨打雕翎,急速后退。墨狮的超凡处显现出来,它不但奔行如箭,亦疾退如风,迅速脱离箭雨区。李继迁马打盘旋,伏身四顾,长出一口气,原来不是针对他的暗杀,是两伙人在争斗。

这是一条十字沟壑,也是一个十字路口,前面有一条南北方向的沟壑,也是路。两伙人守着南北沟壑,隔着李继迁走的这条东西路,在相互以箭攻击,险些伤及李继迁。

李继迁抹了一把冷汗,继续观看,见是一伙吐蕃人和一伙回鹘在人拼杀。便转头返回,迎着李大信等人,命令:“前面有回鹘人和吐蕃人在打冤家,绕到塬顶探个究竟。”

李大信手一挥,一百人的卫队分成两拨,绕道登上塬顶。李继迁和李大信也随后登上塬顶,打马奔到沟边,见两伙人都有数百上千人,前面在对射,后面在准备冲锋。

李大信笑逐颜开,对李继迁嚷嚷:“十八哥,这伙傻骆驼和憨牦牛在做甚,练兵还是在游戏,总不会是打仗吧?”李继迁道:“就是打仗。”李大信叫嚷:“甚,打仗?别开玩笑了,这也能叫打仗?打仗为何不在塬顶布些弓手,一边二十个弓手就要对方命了。”

李继迁赞赏地笑道:“不错嘛,有点长进。可他们不是你,他们是牧人,不是战士,不懂战法不足为怪。不好,要冲锋了,猫头熊,赶紧鸣角制止!”李大信笑嘻嘻地嘟囔:“管他们那些闲事干球,看会热闹多好。”“放屁!”李继迁怒骂:“这都是牧人,谁没妻儿老小、兄弟姐妹,死一个,就伤一群人,会积下更深的仇恨……赶紧鸣角制止!”

李大信严肃起来,喝令:“弓箭准备,鸣角警示!”又打呼哨通知了对面塬上的人。

“呜……”号角声惊醒沟中厮杀的人,都惊慌失措望着沟沿上,战场一片寂静。

李大信一挥手,号角停止,李大信大吼:“所有人都放下刀箭!违令者死!”两边塬顶的一百名侍卫,都弓箭对准沟中,重复着命令:“都放下刀箭,违令者死……”

沟中的吐蕃人与回鹘人都傻了。所谓上打下不费力,加之侍卫们都是正规军服,更令两族人敬畏,大家都应声丢刀弃箭。李大信又传令:“都原地坐下,首领上来听令!”

两边人开始骚动,显然不想让他们首领上塬。李大信见了大喝:“都不要怕!都知蕃落使李官爷在此,听令上来的保证没有性命之忧,违令者格杀勿论!准备放箭……”

“别放箭,咱们听令便是……”双方的首领喊叫着,从人群中出来,觅路攀塬。

很快,双方的首领攀上几十尺高的塬顶,奔到李继迁马前行礼,异口同声说:“阿里木、桑巴拜见官爷……”李继迁下马还礼,和颜悦色地说:“少礼,咱不是你们上司、首领,平等相见吧。”阿里木和桑巴不依道:“官爷是贵种,虽非上司头领也当拜见。”

李继迁顾不上谦让,直截了当说:“既然你们敬重咱,咱就问问,你们为何争斗?”

阿里木和桑巴面面相觑,然后垂头不语。李继迁大惑不解,按照常规,两人肯定会争先恐后诉说冤屈、阐述理由,可他们为何一言不发?李继迁冷笑:“都不说?你们以为咱不是你们的上司首领,就过问不了你们的事了?来人,带他们去夏州,交理蕃衙门。”

夏州定难军节度府以及各州县,设有理蕃衙门,专管吐蕃、回鹘等少数民族事务。

桑巴和阿里木有些慌乱,但仍不开口。李继迁翻身上马打马就走,二人面色大变,机械地跟上,看样子宁肯去坐牢,也不愿说实话。李大信恼了,大吼:“来人,去调一千军兵,将他们二人的族人全部给咱抓起来,将他们的砦堡平掉,牧场派给别的族帐!”

桑巴和阿里木噗嗵声响,匍匐到李大信的马前,连声求饶:“别别,我们说……”

李大信强压笑意,喝道:“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将官爷惹恼火了,咱将你们和你们家人,全卖给宋人或契丹人去做奴仆,有倔强的劲儿跟他们使去……还不快说?!”

桑巴慌忙拦住马打盘旋的李继迁说:“官爷,咱就是怕爷生气,才不敢说。官爷是好官爷,既然想听,咱就告诉官爷。是潘罗支王子派人威逼咱们说,平夏部要完蛋了,大吐蕃马上要攻占平夏部,让咱们先攻占回鹘人的地盘,增强实力,迎接大吐蕃。等大吐蕃占领了平夏部,要论功行赏。咱们怕到时受罚,只得听令攻击阿里木他们……”

桑巴垂下头。阿里木接道:“咱们是听了禄胜王子的话,意思跟桑巴的一样,咱们也怕平夏部被禄胜王子占领受罚,便挑衅桑巴他们,想不到他们也想攻咱们,便打起来……”

李继迁暗暗吃惊,看来潘罗支和禄胜的活动卓有成效,桑巴和阿里木能听命争斗,其它各处的吐蕃与回鹘人,也定能听命行动。这些争斗,定会给平夏部乱上加乱。意识到这,李继迁呵呵笑了,笑骂道:“两个糊涂虫!听风就是雨。他们说阳婆子能掉下来变成果子,你们信吗?他们说女子不用汉子叠办,自己就能生娃娃,你们也相信吗?”

桑巴和阿里木笑了。李继迁继续道:“别说潘罗支和禄胜无力占领平夏部,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们能攻占平夏部,宋人和契丹人能拱手将平夏部让给他们占领吗?他们是憨子说梦话,你们也跟着做傻梦?不说我平夏部的十万铁骑,就说宋人和契丹人,肯不肯让潘罗支或禄胜占据平夏部,你们自己说,会不会?”桑巴和阿里木摇头:“不会。”

李继迁喝骂:“既然不会,你们跟着做什么憨梦?念你们一时糊涂,咱就不追究了。你们还打不打?”阿里木和桑巴摇头:“不打了。”李继迁喝道:“你们愿意打,咱也管不着。等咱回来,如果你们还不安稳,咱就把你们都送给宋人或契丹人,让你们去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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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驾驶速成与禁忌(新装畅销版)》是在全面透彻研究新《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的基础上,针对汽车驾驶操作技能和驾驶证考试实际需要,以全新的思路、科学的理念,向广大爱车族全面介绍了汽车驾驶基础动作的练习方法和有关道路交通管理常识;并以丰富的汽车驾驶教学经验,重点阐述了汽车驾驶的操作技巧,从而使初学者能迅速掌握汽车驾驶技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在编写过程中,尽量以图解形式,力求通俗易懂、便于理解和掌握。《汽车驾驶速成与禁忌(新装畅销版)》适用于准备学车、正在学车或新驾驶员自学,并可以作为汽车驾驶学校的教材,是爱车族学习开车的良师,是独立驾驶、保证安全的助手,是提高技能、步人高手的阶梯。
  • 九星剑魔

    九星剑魔

    少年秦毅得到祖传的九柄镇魔神剑,从此一鸣惊人。用剑维护自己的尊严,用剑赢得无上荣誉。以三尺青锋,纵横天下。剑之所至,万物臣服。不屈少年仗剑天涯,败尽天下豪杰,君临天下,留下一段关于九星剑魔的传说。
  • 武道天门

    武道天门

    人极长生路,一念叩仙门。这是故老相传的话,相传描述的是武道修行的最高境界。乔鸿飞,一个有着两颗心的人。一颗是自己破碎的心。一颗心里住着千百年前的魂。魂说:“你这心好啊。有这心,你就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拯救世界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乔鸿飞说:“狗屁,证明给我看!”于是,一个武道强者诞生了。
  • 宋起波斯湾

    宋起波斯湾

    无助的悲伤与茫然的血泪,除了希望我们还有什么?当大宋的旗帜在夕阳下黯淡无光,当蒙古铁蹄欲践踏整个亚洲与半个世界的时候,流落在黄沙漫漫土地上的大宋皇族,可以带给我们什么样的希望。宋起波斯湾,一种绝然不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