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脸大汉手举大棒,想照着我的头顶砸下来。
大铁棒举到半空中,却没有落下来,因为另一个黄脸大汉抓住了他的手。
青脸大汉怒目圆睁,但他马上领悟了同伴的用意。因为,周围有无数双敌视的眼睛正瞪着他们俩,群情激愤,有挽袖子抡拳的,有举扁担舞拐杖的。
青脸汉子的脸有点发绿,他举在空中的大铁棒子久久没有落下。现场,变成了暂时的僵局。
“葛柳,出了何事?”楼上门一开,一个粉衣女子出现在门口。这个女子长得小巧玲珑,细眉尖目,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声音俏生生的,却又有几分粉面含春威不露,朱唇未启眼波泛的媚态。
门口的女子慌乱地向粉衣女子低语了几句,粉衣女子眼珠一转,瞄了一下楼下的境况,细眉微蹙,忽而,眼角略翻,冷声道:“你怎这般不懂人情世故,这儿可不是吾味楼,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只见,粉衣女子步履轻盈,快步下了楼,一指青脸大汉手中的铁棒,喝道:“凡事都要讲个礼数章法,这般胡乱伤人,那还得了?!还不放下这劳什子。”
青脸大汉急忙放下铁棒,低头俯首,连声应诺:“梅姑姑,小的错了,错了,错了。”
我明白了,这位就是刚才众多奥巴桑口中的霉姑——梅子姜。
梅子姜喝住青脸大汉,俯身蹲下,扶起被打伤的孩子,一脸的悲苦,口中不住对孩子的母亲抱歉:“大嫂,都是我的错,才刚有些头痛,这两个船工大哥只想着让我静静地歇会儿,没曾想惹出这么多乱子,真是失慈!失慈啊!”
随后,她尖目一翻,一脸怒容,对着两大汉道:“还不快帮我把大嫂和孩子们抱上楼休息。”
然后,她站起身,满脸堆笑,对着众人深欠一礼,俏生生道:“各位叔伯婶姨,妹子是吾味楼的梅子姜,因为明天晚上,天上阁有外客宴请,选在我那人房,姑妹子刚刚采办了材料回岛,因为身子弱,累得有些头痛,我那些下手也是好心,让我一个人歇着,但出门在外,互相照应是自然,怎可如此粗劣,我回去定重重罚她,请各位看着妹子的薄面上,容情许许,妹子谢谢各位了!”
我愣住了,这姐姐是个人物啊,一张脸像书页一样,翻过去,翻过来,还不带重篇的。而且,她的言行极为得当,说出的话软滑有度,几句话,就镇住了场面。连我都不由的暗生敬意,看来,她不像那些欧巴桑口中说的那样不堪,反而是一个懂得人情世故,识理明是非的不凡女子。
这时,原先那些窃窃私语的奥巴桑,又开始闲话了:
“这梅子姜看着人不错呀!”
“哎,现在看来,很多事情都是底下的坏事,乱了主子真真可恶。”
“算了吧,梅姑娘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算了,算了。”
风波嘎然而止,我变成了多余的桩子,已经没什么可以发作了,所以只能退在一边。
梅子姜一边吩咐人扶着母子几个上楼,一边还解释道:“抱歉各位,楼上其实地方不大,还有好多贵重菜品材料,碰坏了,我们这里十多个人,都吃罪不起,所以请各位多多体谅妹子,不要往上挤。”
听了此言,楼下的男人停了嘈嘈,女人止了切切,他们好像就这个吾味楼和天上阁还是有顾忌的,所以,安分地留在了楼下。
梅子姜上楼的时候,特地对我点了点头,粉面含笑道:“这位大姐真是仗义爽直,看装扮是大香楼的吧!在哪个姐姐跟前当差那?”
这句话问住我了,我一时语塞,脑子里不住地思索,好像只记得我们该是在麻辣烫工作的。于是,我答道:“我是麻辣烫的汤工。”
梅子姜扑哧一笑,脸上红白一转,继而呵呵道:“原来是喜姐姐跟前儿的妹子,好久也没去她那逛逛了,见到她替我问个好啊!”说着,她盈盈笑着,转身上了楼。
我听不明白喜姐姐是谁,总是和自己有关系的人呗,估么着,还是我的上司。这女人和我的上司很熟?哎,我刚才应该讨好一番,这样,在新环境里也有个照应。我这样想着,看了上层楼一眼,只见楼门紧闭,只能作罢。
行舟的速度挺快,而且它那一个个拼起来的小船,是可以灵活自由的散开的,到了一个地方,就会有几个小船自行离去,分别驶向各自的目的地。我们的船也从大行舟里分离出来,像公交车一样,一站一站靠去,舱里的人陆续下了,那母子几人也下船了,船上开始空落起来。
大约有一个多钟头,梅子姜带着十多个年轻女子下了楼,除了梅子姜,其他人都大包小包的提着不少东西。
梅子姜看见我,呵呵一笑,从身边人手中拿过一个纸包,递给了我,道:“这是我给喜姐姐的手信,妹子帮我捎带去,见了喜姐姐一定代我问好。”
我笑着点头答应,心想,这可能是一个熟络我那未知的上司的好机会。心中不禁对这个梅子姜,又多了几分好感。
梅子姜走后,又过了大半个钟头,小船又靠岸了。我抬头一看,豁然目开,只见眼前出现了一座青山麓麓的大岛,岛上一座大山宏伟气派,山上峰峦起伏,而且各个山头之间道路交错,修葺平整,码头、街道、集市、房屋林立,就像一座古代的大城市,蔚为壮观。
但是,我愣愣地呆在船上,不知怎么去麻辣烫。
这时,刚才另一个大汉,走到我身边,说道:“大妹子,你去哪儿,还不下船?”
我装作茫然道:“大哥,我跟着几个姐姐一起出的门,现在她们都先回去了,留下我一个,记得不路,这该如何是好?”
青脸大汉走过来,莽声道:“刚才你骂咧的时候,不是很厉害的嘛,现在傻了呀!”
“你莫再造次,出门在外,帮帮人是应该的。”黄脸大汉瞪了他一眼,对我说:“妹子,这大香楼大大小小108个洞,你是哪个洞的?刚才舱里太闹,你对梅姑姑说是什么汤的汤工?我们俩也没听清楚。”
我傻眼了,什么洞啊,还108个,梁山好汉呐。嘟囔了半天,我挤出一个名词:“麻辣烫!”
“原来是麻旯汤啊?!”黄脸大汉笑了,道:“你跟着我们走,我们哥俩正好去隔壁的黄艾汤洗脚,就在麻旯汤边上,哈哈,正巧。”
洗脚?原来我是洗脚妹啊!!!
我有些心虚无底气地跟着两个大汉上了岸,看见岸上有一道座圆石堆砌成的围墙,正中央一座大门,门上高高地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三个大字:大香楼。两面巨大的磨光铜镜,里在大门两侧。
我不明白这镜子是怎么回事,心中很好奇,但是又不敢问,怕两个大汉知道我是第一次上岛,只能跟着上前。
门前有守门兵,但是,他们好像无所事事,自在轻松的坐在一边闲聊。进大门时,我真有点害怕,不过,就这么简单的就进去了,一点麻烦都没有,这让我听惊讶的。
一路上,虽然青脸大汉一直有想揍我的倾向,所以我紧紧地靠在黄脸大汉的另一边,尽量留在安全距离之内。
黄脸大汉很健谈,他告诉我他叫黄减,青脸大汉叫青加,是行舟上的安保。他说我刚才的举动很有厉害,挺赞赏我,还数落青加就是有这么一个坏毛病,好讨好年轻漂亮的女上宾,说话时,青加瞪了黄减一眼。
黄减带着我,穿街过巷,在一条条平整的大青石板路上,一路前行。两旁的山峰挺拔秀峻,其间隐没的楼宇高大气派。我边看边琢磨,能在这里工作,帮人洗洗脚,也算原生态了吧。
过了快一个小时,天色越走越暗,我们来到了大山的深处。我摸着快磨破的脚,心想,怎么还没到,而且这黄减和青加怎么就那么省呢,还个车都不叫,这生生的要把我累死啊。
这时,黄减一指前边儿,说:“我们到了,你再往前走就是麻旯汤了。”
我一看,面前一个小山坡,上面有一片整齐的青瓦房,修葺得非常规整,门口写着六个字:“金光洞黄艾汤。”门前排了好长的队,男男女女熙熙攘攘的,像饭店门口排队等位一般,其中还有黄衣女工签号喊号,好不热闹。
青加冲黄减喊:“快点,快点。”然后两个人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排队了。
我站着看了会儿,只见这整整齐齐的青瓦院落,原来是在一个山洞边上修建了,这山洞好大,看着好深,不断有人络绎不绝的进进出出,脸上全是满足的焦急或满足的神态。
我疑惑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来,忽然,瞅见大汤、二汤也在里面,正忙得不可开交。
我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直冲过去,却被门口几个黄衣女工拦住了。
“你过来干嘛,又没叫你来帮忙,回你的麻旯汤去。”一个黄衣女工好像认识我,冲我嚷嚷。
“我找大汤二汤。”我接口道。
“找什么找,今天她们俩不回去了,这活太多,做不完,你赶紧走,不要碍事。”又一个黄衣女工,把我直推出门。
我一脸茫然地看了看面前这个金光洞,真希望里面有太乙真人和哪吒三太子,可以出来告诉我该怎么办?
忽然,我一转身,看见旁边有一个鸡屁股状的山头,看着挺闹心的。山头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没有一路上看见的红楼青瓦,反而酷似城市里的棚户区,破落到一定的境界。幸好,我眼力不错,看见那破院子门口写了六个字:水帘洞麻旯汤。
原来,那里就是我的工作单位呐。我丝毫没觉得这地方,和电视里三版西游记中,任何一款水帘洞有一分一点相似的地方。但是,没办法,我只能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一刻钟后,我站在一个冷冷清清的院落里,虽然院子也是依山而建,也有一个深深的洞,但全然不似黄艾汤那里门庭若市。
此刻,一个胖女人用手点着我的鼻子骂道:“臭丫头,出去了两天,终于肯回来啦?!三汤、四汤、劳藤子和药草呢?!”
我大吃一惊:三汤、四汤还没回来?她们去哪儿啦?四汤该比我和三汤早回来呀。这下,我的戏该怎么唱?这里的剧本和台词,我一个字都没见过,怎么办呢?
我低下头,不敢看这个胖女人,关键还有一点:我不知道她是谁呀?后来,我想起来,好像三汤四汤提过一个叫水姑的,而那个梅子姜又提过一个喜姐姐。这个胖女人到底是水姑呢?还是喜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