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国栋(中)
“爸爸,咱们去小吃一条街去吃烧烤吧!我还没有吃过羊肉串呢!”新月要求。
“好啊!今天咱们去吃羊肉串喽!走,去接妈妈,咱们一块儿去。”
一家五口到了小吃一条街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各种烧烤摊子还没有开张。只见每家烧烤店的门口都立着个高高的灯箱式的招牌,上面无非是“老高烧烤”、“老张烧烤”、“丽丽烧烤”、“三小烧烤”等等字眼,还写着烧烤的项目及价格。每家门口,就有一个两三米长的烧烤铁槽,里面的木炭已在冒烟。每家店里有两三张桌子,店门口都放着几张简易的木桌,每个桌子旁边配着几把塑料椅子或者是塑料凳子。每家店主人,都在忙着准备材料。一家五口挨个看过去,家家店铺大同小异,都差不多,也不知道该在哪家吃。
突然,新月看见一个招牌,上面写着“翠翠烧烤”几个字,心里就有些疑惑,就跟爸爸妈妈说:“咱们去翠翠那家吧!名字挺好听的。”
一家人走到这家店前,见店里一个老婆婆坐在桌子前,面前放着一个大盆,盆里放着切成小块红红白白的羊肉,老婆婆正用竹签和钢丝穿羊肉串,另一个盆里放着一大堆穿好的羊肉串。她抬头看了看一家人,没有说话,继续穿起来。
“妈妈,我们来早了。我走累了,就在这里歇一歇,等着开张,你和爸爸去转一转吧!”
“好吧!山子,咱们去前面看一看,一会儿回来。大黄,小黄,你们去不去?”
大黄和小黄都扭过头来看新月,新月摆摆手:“去吧!跟爸爸妈妈去吧!不要淘气,啊!”
大黄小黄跟爸爸妈妈走了。新月仔细地打量起这个烧烤店来。这个烧烤店不出奇,和别家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长长的铁槽旁边还有一个铁架子,上面架着一口锅,下面是一罐液化气。这个铁架子的边上,有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有四个铝饭盒,盖着。新月知道,这几个饭盒,应该是麻辣串的调料,一般有麻辣、五香、酸甜、酸辣几种。新月前世也吃过,这个麻辣串完全是自助的,客人选好自己喜爱的蔬菜串,在滚沸的锅里一烫,就拿出来放在盘子里,就着饭盒里的调料吃,很挺好吃。
新月看看店门前的几张桌子干干净净,椅子也是如此。每张桌子上都放在一个抽取式的卫生纸巾盒,不是那种随便扔的一小卷低劣的卫生纸,质量很好,非常贴心。就凭这一点,新月就觉得这家人一定经营得不错。
新月仔细地看看灯箱广告牌,上面有一个女孩的形象很是眼熟,就上去仔细看了看,啊!是采薇呀!新月清楚地记得这张照片,是采薇十二岁时照的。那个时候,都时兴给孩子照艺术照,采薇也照了一套,一共十五张,花了好几十呢!这张照片是采薇最满意的一张:穿着迷彩服,带着红色的贝雷帽,左手掐着腰,右手拿着一只小手枪。满脸爽朗,英气逼人,很是潇洒。新月这时看着这张照片,心里感慨,其实这张照片才是采薇的真性情,无拘无束,自由奔放。原先的时候,自己总是按自己心里设定的样子去塑造采薇,所以,才没有料到或者说没法去接受采薇的叛逆。重生后,妈妈兰香的教育方法着实给新月教益多多,兰香这种随心、随性、自由自在的教育方式,让新月感受到了童年的无比幸福,感悟到了符合孩子天性的教育才是最好的教育。
唉,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我能回到前世,我一定让我的采薇做她想做的事情,过她想过的生活。
新月这里正在叹气,突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抱着一个大大的塑料箱子,从店里走了出来,他见新月看采薇的照片看得出神,自豪地说:“是我的姑娘,漂亮吧!”
新月一扭头,啊!是国栋,对,是,国栋。
他老了,两鬓已经有了很多白发,头顶上的头发明显地稀疏了,露出了头皮,额头上的抬头纹深深的,眼角的几条皱纹挤在一起,形成了一束深深的沟壑,脸也黑黑的,一看就是经常风吹日晒的。他今年也就四十六岁吧,但背也有些驼了,只是衣服还是非常干净,胸前系着的围裙也很整洁。
国栋见新月不做声,笑了笑,就自顾自地将箱子里的几个塑料袋放在长桌子上,袋里装着各种蔬菜,都有竹签穿好的。
新月的思绪已经飞驰到了前世,当年,胧月第一次见国栋的时候,他还是个帅气精干的小伙子。身着一件白衬衣,蓝裤子。头发浓密,剃成当时很流行的板寸,特别干练、帅气。胧月看他的长相,脑子里马上闪现了“面如冠玉”“眉清目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等一些词,当下就有了好感。
听介绍人何姐说,这是她的一个小学同学的儿子,在华东纺织厂是印染车间的车间副主任,也是个技术员,电大毕业。他参与设计的一种叫印象中国风的系列印花布,都出口到了欧美各地,本地人想买都买不到呢!爸爸已过世,只有一个妈妈,也已退休,家住华东纺织厂宿舍,房子虽然不大,但有两个卧室,结婚不用发愁房子。而且当时企业的工资不低,你别看国栋和胧月年龄相当,但国栋比新月多挣几十块呢!
当时,胧月正在和杨如意闹得不太和睦。杨如意当她是隐身人,和她对象在集体宿舍像模像样地过起了日子,不仅一天三顿饭一起吃,而且在屋子中间拉起了一道厚厚的布帘,晚上就挤在高低床的下床一起睡。胧月几乎每晚九点多就到二楼办公室看书,等到十二点以后才能回宿舍睡觉。不然,怎么办?胧月只能等他们一切消停了以后才能睡觉。所以,当时胧月甚至发狠地想,只要有一个差不多的人,我就嫁,省得和你们怄气。
和国栋相处下来,还不错,看了几次电影,国栋挺照顾胧月,给胧月买冰糕、买水,上下台阶也护着胧月,过马路也拉着胧月的手,很贴心。不到一个月,国栋就带胧月去了自己家。国栋的妈妈听说胧月没有爸爸妈妈,拉着胧月的手就掉了泪。每次去,都是好吃好喝地待着胧月。不到二个月,国栋和胧月的婚事就定了。
现在想起来,和国栋的婚事的确匆忙,当时爱国舅舅也劝胧月不要着急,多处处看,多了解了解再说,一切满意了再领证。老支书也知道,胧月在宿舍里和杨如意处得不好,曾经也劝她搬回一中住,办公室反正也是空着,有校长在那儿照应着,就是常住也没事的。胧月的性格本身就是不好麻烦人,这时和国栋处得还行,所以很快就结婚了。
胧月的婆婆是个要强的人,儿子在纺织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婚礼办得很大,请了五十多桌。这之前,胧月的两个舅舅请国栋、国栋妈,国栋的两个姑姑姑父,三个舅舅舅妈,在中阳最好的饭店东江海鲜大世界吃了个饭。国栋妈就国栋独子一个,国栋很有出息,还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还在行政部门工作的姑娘,还是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本来就觉得在脸上有光,在众姐妹和众亲戚中就很有面子。没想到胧月还有两个不简单的舅舅,国栋妈见胧月的两个舅舅气度不凡,又都是中阳的大领导,那可就有点诚惶诚恐了。她当着众亲戚的面,拍着胸脯,郑重其事地给两个舅舅下了保证,一定把胧月当成自己亲生女儿看待,你们这些亲戚可得作证呢!众亲戚陪着笑脸,连连点头,一定,一定,我们看着呢!
其实,两个舅舅心里是不满意这门亲事的,他们两个本来想在行署大院里给胧月物色个对象的,也得多少讲究点门当户对,起码嫁一个学历和工作相当的人,家庭也最好是一个干部家庭。但胧月性子犟,胧月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两个舅舅知道也是不好强求,只好随她了。胧月出嫁,两个舅妈这次表现还不错,两个舅舅说了,尽管是外甥女,但和嫁自己女儿是一样的,可怜胧月从小就没了父母,相依为命的姥姥也去了,这次你们差不多点。两个舅妈给胧月买了一身织锦缎的红棉袄红棉裤,还织了一身红色的毛衣毛裤,买了一套红色内衣,做了两床被子褥子,买了一个红皮箱,皮箱里压了两千块钱。这样的嫁妆在中阳属于不高不低,两个舅舅也能看得下眼。
婚礼当天,两个舅舅把自己的两辆车派了出去,爱国舅舅的是辆黑色的伏尔加,做头车,庆国舅舅的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胧月是从爱国舅舅家里出嫁的,两辆车加上国栋租来的一辆白色的拉达,把胧月一路送到了华东纺织厂的家属宿舍。啊呀!两辆黑色的车铮明瓦亮,披红戴花,引来了一层一层围观的人。那年头,一辆车接新娘子就不错了,新娘子家里一下子出了两辆车,把个人羡慕的,国栋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娶了这么一个姑娘,人漂亮不说,工作还好,两个舅舅就这么虎气。国栋妈这天可是扬眉吐气,忙前忙后,脚后跟都跑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