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做点什么
远处,奶奶在叫她,新月赶紧从坟地向村里跑去,如果让奶奶发现自己在坟地,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样的事情呢!
“奶奶,我在这儿呢!”新月出现在了翠兰的身后,顽皮地冲翠兰笑着。
翠兰焦急的脸上出现了惊喜:“哎呀!小宝贝,急死奶奶了,你到哪儿去了?”
新月上前拉住翠兰的手:“奶奶,我看你们都忙,我自己一个人玩去了。”
翠兰见新月手里拿着一个小锄头,很奇怪:“来仙,拿锄头干什么?”
“奶奶,我昨天看咱家地里有一个大山药蛋,我用手挖不动,今天带上锄头,好好挖一挖,挖出来今天晚上咱们炒土豆丝。”
“瞧瞧,我们来仙可会过日子呢!真是奶奶的好宝贝!挖出来了?”
“没有,今天去了就找不到了。奶奶,它肯定知道今天我要挖它,就偷跑了。对不对,奶奶?”
“对,对,那个大山药蛋,怕我们宝贝吃它,赶紧就偷跑了。以后我们再去逮它,好不好?”
“好的,奶奶。”祖孙二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拉弟见两个人回来,就往饭桌上摆菜,拉弟烙了烙饼,香喷喷地,新月上去就抓了一块吃了起来:“妈妈,真香,好吃!”
“来仙,洗手了吗?”拉弟问。
“咳!不干不净,吃上没病。吃吧!吃吧!”翠兰说。
一家人笑嘻嘻地吃饭,边吃饭边看电视。电视画面不是很清楚,上面有一道从上面飘到下面,再从上面飘到下面,看得好不舒服。
“爷爷,这个电视怎么了?”
“人家说是信号不好,没办法。”
“爷爷,其实,在咱们旁边的山上建一个信号接收站,就什么也能看清楚了。”
“哪里那么容易,谁给出钱建呢!就为了你一个村子建,这事恐怕难。”闰田撇了撇嘴,“再说,村里一共也没几台电视,谁操心这个事呢!将就着看吧!”
“爷爷,要是没有电视,村里人都干什么呢?”
“要不睡觉,要不耍钱,能干什么?”闰田又撇了撇嘴。
新月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闰田大哥,原本是那么有朝气的一个人,也爱管村里的事情,村里人有什么事情也爱找他商量,当时闰田大哥和福来大叔都是村里的能人,干什么也是一呼百应的,当年在村里也是很有威望的。新月清楚地记得当时姥姥的葬礼就是在村长、福来大叔和闰田大哥的照应下,办得有模有样,成了村里人多年来经常谈论的话题。但现在的闰田大哥,虽然年龄是大了,但明显地意志消沉,什么事情也不上心了,只要是自己家里过得还可以,就不管别人的什么事了。
“爷爷,咱们丘村,几十年就是这个样子,人们就不着急?你看人家后丘村,和咱们就隔着一座山,咱们和人家简直是两个时代啊!”新月有意识地挑起了话题。
“咳!这里的老百姓不开化,没想法,也不上进,只要饿不死,就不想干点什么。你看看,村里那些大老爷们,大冬天的,每天筒着两只手,三五成群地就是在墙根底下晒太阳。一个个都是大老爷们,也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很容易生事。那些婆姨们,更是,一个个凑在一块,就是编排别人,这家婆婆和媳妇吵起来了,那家嫂子和小叔子怎么样了……”
翠兰打了闰田一下:“闰田,你的脸呢?怎么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
“没有什么,奶奶,我可爱听爷爷说这个事情呢!”
“来仙,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懂。人闲了,就容易生事。你说说,虽然咱们村里不富裕,但来钱的地方还是很多,比如说吧!驮上几十斤红薯,到县城里蹲上一天,一卖就是几十块钱,那些小米、黄豆、黑豆红豆的,城里人可喜欢呢!那也是钱,再不行,就拿高粱杆杆编几个盖盖,也能挣几个钱。每天在哪儿晒太阳,也不嫌烦。婆姨们,不是没事干吗?把那些破布糊一糊,纳上几个鞋垫,到城里往那大街上一摆,一会儿钱就到兜里了,不比几个人在一起说三道四强啊?”爷爷已经有些愤愤不平了。
“咳!跟孩子说这个干啥?孩子懂什么?赶紧吃吧?”
“翠兰,不是夸我们来仙,就是比一般孩子聪明,人聪明不聪明,真的还要看生活在什么地方,你看……”
翠兰拉了闰田一下,眼睛看了一下拉弟,闰田微微点了一下头。新月看拉弟,一直在那里专心吃饭,并不关心他们在谈什么。
“爷爷,晚上耍钱很不好。”
“说的是啊!晚上没有什么事,天黑了,倒头就睡,你看看村里,二胎三胎四胎的有多少,”闰田没有理会翠兰给他使眼色,继续说着,“没事干,就是生孩子,生孩子,一个个拖着鼻涕,满村跑。耍钱?呵!越穷越耍,越耍越穷,我看着村子怕是没救了。”
“村长呢?村支书呢?没人管吗?”
“村长就是支书,每年的工作就是跟上面要钱,每年过年的时候,能给村里人发两个,哼!”
“闰田,你别说,人家上面还真不错,咱们村里的山药蛋不是人家扶贫的人给卖出去的,还有咱们村里的小孩子上学,也是人家扶贫的人,一家一家地劝,不是都上了学吗?还有……”
“翠兰,这些事情不是根本,你看人家来扶贫的人,一开始不是也可上劲呢!后来,看看村里的人也是死不蔫蔫的,也没几个响应的,人家后来也没劲了。每年给上你们几万块钱,帮你们卖卖山药蛋,完成任务就行了。你知道,现在咱们村里的人,人心都不活泛了,没什么想头,也没什么奔头,按人家电视上的说法,就是没有什么理想。”
“哈哈哈,闰田,什么是理想?人活着,还不是吃饱饭,穿暖衣就行,要什么理想。”
“奶奶,你这也是理想。咱们想着吃得好点,穿得好点,就是理想。”
“哎呀!宝贝,原来奶奶也有理想啊!”翠兰捧住新月的脸亲了一口。
拉弟开始收拾碗筷,新月看出了她的淡然,新月的心里突然沉了下来。这个拉弟妈妈,年纪轻轻的,不能这样活着,难道就这样一辈子就为了个穿衣吃饭吗?只要不饿着,不冻着就可以了吗?新月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要改变这里的一切,她要让她和姥姥曾经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有些生机,她不能任这个她亲亲故乡的小山村,将来的几十年也是这样浑浑噩噩地、不死不活地就这样度过,既然她来了,她总应该做点什么。
“爷爷,我和您商量个事,咱们家的电视能不能摆在院子里,让村里的人也来看?”新月看着爷爷,试探着问。
“这可不行,人家要说,咱们这是在显摆了,那不是更让人眼气呢!”翠兰先做了否定。
闰田却沉思了起来,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有过,但每次一有这个念头,就被无数的理由否定了。闰田在这个小山村里生活了六十多年了,完全了解村里人的心态。在大家都连饭也吃不饱的年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咱们都差不了多少,你吃窝头,我也是窝头,谁也不比谁强。那个时候,村里人一起下地,一起劳动,如果村里要修个水渠,修个路什么的,只要村长一号召,不敢说每一个人都响应,起码大多数人都能跟着干。谁家有个喜事,村里人也都真心地去祝贺帮忙,谁家有个丧事,村里人也是真心地帮忙。村里人的红白喜事,实际上是村里人的大聚会,大家吃着大锅饭,一天两天的流水席吃下来,人和人之间就又近了一分。但最近这十几年,有的人家富了,有的人家穷了,人们的心态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富了的,看不起穷的人,穷的人更看不上富了的人,而且还有些嫉妒呢!嫉妒倒也不怕,是怕……闰田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孙子死去后,村里就有人说,看看,闰田挣的那个钱,肯定是缺了德了,报应到他的孙子身上了,让你挣钱,让你有钱,有钱还不知道你有没有命花的了呢!只是可怜了两个小孩子了。
闰田想到这里,心里就又揪了一下,他感觉现在的人的心都变坏了。为什么不像原来那么善良了呢?怎么我家遭了那么大的灾祸,还有人幸灾乐祸呢?
新月见爷爷在那里皱着眉头不说话,就对奶奶说:“奶奶,你是咱们村里有名的巧婆婆,会绣花,还会画花样,你找你们几个处得好的巧婆婆,一起做鞋垫。你看,咱家的电视罩、门帘、沙发垫,都是各种布头拼成的,多好看,大家动员起来,多做一些,然后让爷爷带到城里去卖,反正冬天也没有什么事,大家也可以挣几个零花钱嘛!”
翠兰一拍手:“这个主意好,我给她们画几个样子,让她们照着做,门帘什么的,也可以做个样子,大家照着做。闰田,到时候你就辛苦一下了。”
“没问题,翠兰,我给你们卖。”
奶奶一指厨房:“来仙,你还不知道呢,你妈妈手才叫个巧呢!在咱们村是数一数二的巧媳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