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黄秀芬不是这样的。今年，从初一的清早，黄秀芬就用各种方法把淡洋鹤留在她身边。
她用的方法看起来极其自然而且合理，但大家心照不悦。
“你大哥不在。你算是长子，大年初一，有人来拜年，你要像样点。”
淡洋鹤表现得很好，非常一副长子摸样，他计划吃过午饭就溜走，反正，下午就没什么人来拜年了。
午饭后，并没能让淡洋鹤如意，家里的客人像浪潮般，一批一批的接着进来，黄秀芬公司的高级职员，各部门主管，商业有关系的人士，尤其是工厂的主管，简直没停过。
黄秀芬看出儿子的念头了，她和颜悦色地从拜年的人群中走过来。
“啊鹤，帮妈妈照顾一下客人。”
完了，黄秀芬还来上这么一句话。
“好在家里有你，不然呢，我真要手忙脚乱了。”
多高明！
淡洋鹤机械般地照顾那些拍马屁的客人，心里一团火，真想把这些人全杀了。
“爸爸。”
找到一个黄秀芬没注意的机会，淡洋鹤拉着父亲到一旁。
“我跟上官熏风约好了，她在等我，爸爸，你有没有办法帮我脱身？”
淡仁濂迟疑了一会，摇摇头。
“我看这样，你先给上官熏风打个电话，晚一点在过去。你当着那么多人面走掉，你妈脸上挂不住。”
淡洋鹤没有第二条路了，他过去拨电话。
父子两人低声说话的场景，被黄秀芬看到了。
“他要出去吗？”
耳后响起了黄秀芬的声音，淡仁濂回过头，太太站在后面，眼睛盯着在另一头挂电话的淡洋鹤。
“跟上官熏风那个女孩，是吗？”
“秀芬——”
黄秀芬的眼光，极不谅解地落在丈夫脸上。
“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合作？”
“秀芬。”
“不要说了。”黄秀芬的声音气愤极了，她压得低低低：“看着他，晚上我们全家到舅舅家吃饭。”
黄秀芬邹邹脸，又补上一句。
“记住，全家。”
黄秀芬走了，淡洋鹤回来了，脸上堆满了开心的笑，两条腿轻快地朝淡仁濂走过来。
“爸爸，不用你帮忙了，我六点才出去。”
淡洋鹤笑咪咪地，附耳对淡仁濂小声说。
“我未来的丈母娘要见我，晚上请我到她家吃饭。”
说完，淡洋鹤勾着手臂，比比肌肉。
“怎么样？爸爸，你儿子这幅样子还可以吧？”
“是约了今天吗？”
淡仁濂望着儿子，他实在不忍心去泼儿子一盆冷水。
“是呀，六点半，我六点出去，梳个头，照个镜子，整整齐齐地见我丈母娘去，嗳，爸爸第一次见丈母娘，你说带什么礼物好呢？”
淡洋鹤冲着父亲挤眼，手碰碰淡仁濂。
“提供一点经验吧。”
“啊鹤，我看——”
淡仁濂的话停住了，他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算了，算了。”淡洋鹤脸上一直挂着笑意：“我自己慢慢想，现在我去照顾那帮拍马屁的，赶快把他们送走，否则六点溜不掉。”
“啊鹤。”
淡仁濂叫住了淡洋鹤。
淡洋鹤停下来回过头。
“啊鹤——”
淡洋鹤疑惑了。他逐渐地在父亲眼里看到了一些什么。
“爸爸——不会是——六点我不能离开，该不会是——”
淡仁濂困难地移动着脚步，走近儿子。
“可以吗？我是说改成明天你觉得怎么样？”
“——六点我不能离开吗？”
“晚上我们要到舅舅家吃饭——”淡仁濂艰难都望着淡洋鹤：“全家人都要去。”
“全家人——包括有事的人也要去吗？”
淡洋鹤的声音在做极大的忍耐，但他的脸上，难看得像要爆炸。
“啊鹤，大年初一，别跟你母亲闹不愉快，过年讲的就是喜气洋洋，一团和乐——”
“淡仁濂真的不忍心看儿子失望的脸。
“给上官熏风打个电话，改成明天好吗？”
“——她回家了，她特意到她住的公寓等我，她母亲的环境你是知道的，那儿没电话，她给了我一个地址。”
淡洋鹤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近乎听不见。
“试试看，或许她没离开。”
淡洋鹤抬起眼。
“晚上——我真的必须去舅舅家吗？”
“我不希望你和你妈妈才和好的感情。有要坏下去。”
淡洋鹤不再说什么了，他去拨电话了。
上官熏风不在了，电话响了将近十分钟，始终没有人接。
淡仁濂走过来，淡洋鹤两手撑住脑袋，久久不能自已。
“她已经走了，我联络不到她，她母亲要见我，而我......”
淡洋鹤放下撑住额头的手。乞怜地望着父亲。
“她故意的，事先并没有说去舅舅家，就算早就安排好的，我一个人不去也无所谓，不是吗？她故意，她知道我去见上官熏风，她故意的，她有心这样，她故意的——”
“她故意的。”淡洋鹤一句一句“她故意的”
坐在电话机旁，淡洋鹤得不到缓解，他的视线在满客人的客厅找到黄秀芬。
一团和气？喜气洋洋？
淡洋鹤盯住母亲的背影，他的手放在口袋里，握成拳，他恨这个新年，他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