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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居安思危

是日黄昏,随着天幕的逐渐暗下,一片片阴云悄悄聚拢而来,如墨汁滴入清水中一般,逐渐晕染弥散在紫奥城的天宇里,并且越积越厚,颜色越聚越深。才一入夜,雨水便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屋外老天爷在天上忙着行云布雨,而延禧宫的偏殿寝房的床榻上,也刚刚结束了一番人间的云雨,此时才刚刚归于风平浪静。

今夜又是妙竹在为皇上守夜当值,每当这样的时候,莹露总是喜欢凑过来陪妙竹一块倚坐在屋檐下聊聊心事,待夜深了再回去自己房里歇息。

此时,听莹露低声笑问道:“姊姊方才听到了没?”

妙竹真心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随口反问道:“听到什么?没有啊!”妙竹话说出口后才忽然意识到莹露所指的大概是什么,于是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哦!你个小花痴,居然喜欢听那个!”

原来上次她在窗根下,偷听皇上临幸雪莲一事,早被玲珑私下里当笑话讲给了妙竹听了,妙竹得知后直笑到肚子疼,这时见莹露又问,怎么会不认为她指的是那个。

莹露知道她笑自己什么,脸上登时一红,忙急着摆手道:“什么呀,不是啦!姊姊您一定是误会妹妹的意思了!我是问姊姊皇上方才在忘情的时候,可听到皇上呼唤了姊姊闺名的,好像是说什么竹儿、竹儿什么的!难道姊姊真的没听到?”

妙竹拢了拢双腿,将下巴靠在膝盖上,无所谓地轻声道:“听到了!”

莹露见她回答得异常平静,不尽有些惊愕着疑问道:“我还当自己听错了,难道皇上真的叫姊姊的小字了?”

妙竹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我若说不但听到了,还不止听到了一次,你信么?”

莹露瞪大了眼睛道:“啊!真的啊!那这可奇了,难道——,难道皇上在做那事时心里想着的竟然是姊姊您?!”

妙竹仍旧是那样的平静着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记得第一次是皇上临幸雪莲时,他就曾呼唤过我的小名儿,后来和珑妹妹在一起时,也不止一次地叫过了。初时,我还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后来仔细听了几次后,也就渐渐习惯了。”

莹露惊喜道:“傻姊姊,皇上这明明是在偷偷喜欢上你了呀!雪莲当初只因唱了一出《思凡》的折子戏,皇上当时定是把她当成是你的替身了,这才招她入宫的。而珑小主长的和姊姊又像极了,皇上自然也是把她当成是姊姊了,说不定哪一天您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可有享用不尽的福气了!。”

妙竹听她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她这算是认可了莹露的分析,还是别的什么意思,最后更是不屑道:“是福?我看是我的孽吧?阿弥陀佛!拜托!皇上最好是别喜欢上我那才好,我才不稀罕呢!”

妙竹一遇到这类事儿,便习惯性的要念个佛号,可唯独和玉王爷在一起时,明知是孽也愿意沉浸了去。一想到王爷,妙竹的嘴角便偷偷露出了一丝笑意。

莹露听她这话,更是奇上加奇,见她睁大一双眼睛使劲盯着妙竹脸上瞧看,仿佛是在看什么怪物,原本想从她超然世外的表情里,扑捉到一丝企盼皇恩的神色,可却只得到了她那一如既往的清净与无尘。

莹露大失所望后,真是有些气急败坏了,见她哼哼唧唧着,使劲地跺脚又甩胳膊的,然后突然将脑袋一头扎进双膝之间,许久都默不作声。

妙竹不知她在搞什么古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问道:“你这是怎的了?皇上喜欢我,我不喜欢他,这又什么好奇怪的?即便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又关你什么事儿了?你这样子算是怎么回事儿?”

莹露被她说的实在是哭笑不得,忍不住仰起头来,哭丧着脸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总是遇上你们这些奇葩一样的人物!先是遇到桂珍小姊说她最不喜欢进宫,可皇上却偏偏收了她做起了公主殿下,如今你又是这样!我莹露做梦都不求不得的事儿,你们却都当这些美事如粪土一般,啊!我不活了!”

莹露说罢猛地站起身来,一边哭恼着,一边叨叨咕咕着快步回她的小卧房去了。

妙竹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自语道:“世间的苦恼皆源于欲望,想要得到的越多,苦恼也就越多,还好我不是你那样。”说到这儿,她又想到了玉王爷,马上收住心神,盘膝打起坐来。

见她眼观鼻,鼻向口,口问心,心入定,不多时便进入懂啊了忘我的境界,行起了小周天的功法来。

屋外重又归于平静,屋内的玲珑却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一连九日,皇上都留宿在了延禧宫里,这事儿若是摊在了旁的嫔妃身上,那还不早就高兴得想哭了,可玲珑却越发的感到不安了起来了。

不知何时,皇上从睡梦中被她扰到,醒来后出语问道:“怎么?睡不着?有心事了?”

嬛儿幽幽地说道:“哦!不碍事的,嫔妾只是因听到外边屋檐滴落的点点雨声,偶尔有些失眠罢了,一会儿就好!”

皇上洞穿了她的心思,温和地说道:“既是如此,那朕就陪你俩聊心事,说说看,此刻在想什么呢?”

玲珑微微侧过身子,轻轻挽住皇上的臂膀,将头枕到皇上的臂弯里,柔声道:“皇上,嫔妾有些害怕。”

皇上拍拍她的肩头,安慰道:“有朕在,你怕什么?”

玲珑探寻着悄声道:“皇上可曾听过?集宠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这个说法儿。”

不等皇上作答,玲珑又道:“雨露均沾,六宫才能祥和,嫔妾不敢专宠,皇上是明君,想必比嫔妾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皇上不屑道:“你这是在变相的赶朕走?”

嬛儿诚然道:“嫔妾不敢,可是已经一连许多日了,皇上都在嫔妾这儿过得夜。皇上若只专宠嫔妾,而冷落了其他嫔妃,旁人难免会非议皇上凉薄,喜新忘旧的,嫔妾不能让皇上烦心,嫔妾不忍!”

她说这话实在有些违心,禁不住眼圈微微一红,眸子中顿时闪出了盈盈泪光,玉臂将皇上抱的更紧,放佛生怕他就此离开自己而去。

皇上见她如此,颇有些感动,一把将玲珑的头抚过来,靠在自己的胸口上,道:“嗯,朕明白了,也是该去看看一下其它的嫔妃了,明天,明天就去,现在先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室外的雨,不紧不慢的下着,室檐下的滴落的水滴,一滴一滴仿佛滴落在玲珑的心里。

次日一早,皇上才一离开延禧宫,玲珑便立刻带着莹露赶赴竹香馆……

皇上用过晚膳,正在养心殿小憩,敬事房的公公又准时来请皇上翻当日的绿头牌。

皇上左挑右选一直盯着玲珑的牌子难以取舍,又叫换了几个托盘,一眼看到雪莲的牌子也在其中,便道:“莲答应已经也可以侍寝了吗?”

那公公道:“是啊!雪莲姑娘自被封为答应后,今儿个才做好了她的绿头牌。”

“嗯!就她了。”皇上说着翻了她的牌子。

竹香馆。

雪莲早已经得到了喜讯,并已经做好了侍寝前的准备,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喜悦和兴奋,只因她这还是第一次正大光明的侍寝,自与往日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盼着盼着,耳听得清脆的銮铃声一响,正是凤鸾春恩车到了。雪莲怀着忐忑不安和难以抑制的窃喜由下人服侍着踏了上去。“驾!”随着马鞭声一响,伴随着有节奏的马蹄声,车子朝养心殿疾驰而去。

养心殿寝殿的偏殿,雪莲沐浴熏香后踏出浴盆,由嬷嬷们服侍着擦干了身子,裹上一条宽大的被子,卷成一个筒,由太监们抬起,送往皇上的寝殿去。

当雪莲被送到皇上身边时,皇上所有所思地正打着瞌睡,见雪莲来了才半睁开睡眼。

雪莲从被卷里下口如大肉虫般蠕动出去,又从皇上的被窝底下钻了进去,一直爬着从上端探出头来,看了皇上一眼,娇羞地嘻嘻笑了两声。

皇上见她如此,眯起眼睛,伸手在她的脸蛋上亲昵地捏了一下,笑问道:“小妮子,你笑什么?”

玲珑调侃道:“我笑皇上您这是心在曹营,心在汉。”

“哦!此话怎么讲呢?”皇上笑问道。

雪莲道:“皇上人在嫔妾身边儿,心却在玲珑姊姊那儿呢!对吗?嫔妾若是猜的不对,皇上大可以责罚。”

皇上仰头哈哈一笑道:“好你个鬼机灵,一猜便准,想是和你的珑姊姊在一起日久,也学会了她的许多心计了!”

雪莲得寸进尺道:“这算什么,嫔妾还猜的到,皇上今夜因何没选珑姊姊那儿去就寝。”

皇上道:“说说看,若是猜错了,可别怪朕降罪于你!”

雪莲道:“珑姊姊一定是昨夜劝过皇上,不要专宠她一个人,而冷落了其他嫔妃,对否?”

皇上点点头,却不是显得有多惊讶,淡笑道:“你说的果真没错,不过你为何要跟朕说这些呢?”

雪莲正了正颜色道:“龙姊姊聪慧识大体,雪莲也不甘屈居人后,皇上日日为国操劳,难免对偌大的后宫有所忽略,皇上十分喜爱和珑姊姊在一起,可是为了平衡后宫,却不得不做到雨露均沾。”

皇上眼光一闪道:“朕还真的小瞧于你了,你这样小小的年纪,平时一派纯真的样子,心思却如此细腻、缜密,虽还不如珑儿,但能想到这一层已经着实不易啦。”

雪莲笑道:“多谢皇上夸奖,嫔妾可不敢和珑姊姊相媲美。珑姊姊的聪慧何止胜过雪儿千百倍啊!皇上这是在拿我寻开心呢!”

皇上大笑一声,边将她拦在怀里,肆意亲昵了起来。

玲珑满脸绯红,羞道:“皇上莫急,嫔妾还有一言。”

皇上手上并未停下爱抚,嘴上道:“有话只管讲,朕喜欢和你这样聊天。”

雪莲道:“雨露均沾,能做到自然是极好的,可真要做到后宫嫔妃人人共享天恩,岂非不是太为难皇上了,皇上自有自己的可心人儿,难道只为了个雨露均沾就不分喜好的排队分享不成?”

皇上笑道:“此话甚得朕心,我到愿听听你的高见。”

雪莲道:“嫔妾言轻,懂的实在不多,从不敢轻易揣测圣意,更是不敢贸然谏言的,我现在所说的只是嫔妾的一点拙见,仅供皇上枕边消遣,如果嫔妾说的不中听,皇上只当我没说吧,可千万不要责罚嫔妾。”

皇上笑道:“你个鬼精灵,前后左右都被你提点到了,还是赶快说吧!朕不责罚你便是了。”

雪莲稍一停顿,道:“皇上要谁来侍寝,或者皇上想去哪里就寝,这都是皇上的自由和权利,自然是最重要的;可是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前朝与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为了安抚前朝的大臣们尽忠为国效力,皇上也要顾念着这一层关系,我想这也是珑姊姊替皇上担忧的。以嫔妾的位份,今日得到皇上的招幸,真是万分欢喜的,可也另一面也实在是诚惶诚恐的!”

皇上道:“这后宫人人都在争宠,唯独你和珑儿两个为朕考虑良多,朕实在是感到由衷的欣慰啊,如果人人都如你们姊妹一样的心意,朕可少了多少烦恼啊!”

玲珑见皇上听进了自己的话,趁此时机道:“皇上,容嫔妾向您举荐一人,别的嫔妃我不知道,也不甚了解,可听珑姊姊说,与她同住在延禧宫的吉贵人自入宫以来,还未得到皇上的招幸呢,嫔妾实在替她感到有些惋惜。”

皇上幡然醒悟道:“你所言的确不错,她祖上多为我大夏立下过汗马功劳,我却对她有所忽略了,你提醒的甚好,朕记下了,好了,你绕了一晚上的弯子终于说出到了正题,那现在——”

皇上说着将她抱紧在自己怀里——,雪莲娇嘤了一声——,幔帐里传来皇上的开怀大笑声。

要说以雪莲的性子,怎么会突然转弯抹角地举荐起吉贵人来了,其实这都是早上玲珑特意去竹香馆时,教会她这样说的。这样做的目的,玲珑是想迂回的讨好和接近吉贵人,因为玲珑看得出来,这位吉贵人现在虽还只个贵人,可将来足却可以与宸妃和皇后三足鼎立的。如果得到了她的支持,将来的路便更加平坦了。

其实以皇上的睿智一早就看出,这是玲珑在巧借着雪莲的嘴来举荐吉贵人的,只是皇上没当面说破而已。

没过几日,皇上果然没有食言,不但招吉贵人侍了寝,还晋封她为了嫔位,始称吉嫔,由此她便成为了延禧宫真正名副其实的主位娘娘。吉嫔是所有新晋入宫的秀女里,第一个晋升为嫔位的人,足见其威势了。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旁人被晋升时都大张旗鼓、兴高采烈、呼朋唤友的庆贺一番,都唯恐天下不知的样子,最起码的也是要穿着被册封时的吉服在后宫各处和御花园里走走、到处招摇一下。而这位吉嫔娘娘却还是十分的低调,除了那些行晋封礼仪时必要走的过场,其他都一如既往的和没册封之前几乎没任何两样。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日程,为吉嫔行完册封礼的第二天,正是皇上要同皇后娘娘一块儿启程离宫,赶赴京郊报国寺降香,为南方的洪涝灾祸祈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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