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无事的时候,田辰逸总是喜欢背包里扔上几瓶矿泉水,随便找个山头爬上一天。虽没有奇山俊石的险峭,但是徒步爬上去还是会累的腿膝酸软,但这远比晨跑的枯乏要有情调的多。
田辰逸记得刚下中队那会,有一次拉练去爬县内海拔最高的那座山。刚上山的时候战士们兴奋的列着整齐的队伍一路小跑着,没过几分钟腿便灌了铅一般的沉重,队伍缓缓的停了下来。
待得爬到半山腰,一个个拄着膝盖艰难的往上挪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七零八落的每个章法。这时一个背着硕大竹楼的的彝族少年擦身而过,不紧不慢的走着,渐渐淡了踪影。就在山脚下的时候,他们跑步越过这个少年,方才感叹少年身后的竹篓硕大,现在不得不折服于山区人民的登山的本领。即便是现在,每次登山田辰逸都在想,自己有没有能力能在山区追上一个普通的彝人。
田辰逸下山回警队的时候,天已渐黑了下来。走到警队门口正看到了刘小波的身影,田辰逸笑着喊了一个:“小波,你怎么出来了?”
小波身后闪出一个人来,化作影子对着自己冲了过来。待田辰逸看清来人的模样,瞬间鼻子一酸,千言万语化作毒刺卡在喉间。
两个身影紧紧的熊抱在一起,良久后田辰逸推开这个日思夜想的兄弟,颤声问道:“剑娃儿,你怎么来了。我……”。这一刻心头堵得说不出话来,回头摸干溢出的泪水。“走,咱们找地方边吃边聊。”
这个娃娃脸矮着田辰逸半头的青年叫王剑,和田辰逸是中队最铁的同年兵,两人有着一样的韧性一样的冲劲,是以两人整日形影不离。
和平年代的战友情谊打着亲近的幌子其实已经淡漠了很多,没有经历过磨难和生死考验的人们,根本无法想象他们这一批战友间那铁铸般的情谊。
王剑脾气很好,乐呵呵的笑容映在娃娃脸上,孩童般天真,于是田辰逸他们总是亲切的喊他‘剑娃’。田辰逸回来以后第一个打探的,就是剑娃的消息。
刘小波说起王剑,满是心酸。剑娃家里穷,守着山上贫瘠的几亩地过活,老父重病卧床多年,靠着王剑和母亲在家伺候,年长他几岁的哥哥在外打工填补家用。剑娃家穷,村子里也穷,打个电话都要远远的下了山才行。
田辰逸深知剑娃家里的苦楚,曾经雄心壮志的许诺要带他一起回自己的家乡。未经社会洗练的田辰逸天真的以为自己能混的衣食无忧,帮着剑娃混上小康的日子总没什么问题。却没想到自己都碰的焦头烂额,现在挣得那点工资,都默默的寄给了老班长家里。又哪儿来能力帮帮剑娃,这未能实现的承诺,一直让自己耿耿于怀。
刘小波夜间不能留在外面,陪着两人走到餐馆便辞别回了中队。田辰逸和王剑两人寻了个没人的角落,点了几个菜聊起了退伍后的经历。社会的残酷,让两人满满的心酸,满满的无奈。
不曾想正聊的伤感,外面乱哄哄的吵闹起来,碗碟碎裂的声音伴着一声惨叫。田辰逸皱眉走出房间,大堂里一片混乱,。三四个汉子正按着一个男人使劲的招呼着拳脚。
领头的青年手中拿着破碎的酒瓶,显然地上的男人已经论证了头骨远超玻璃的坚硬。青年心肠也是狠毒,举起狰狞的玻璃锋尖,对着地上的男子就刺。
田辰逸毫不怀疑这一瓶子扎下去,要不了命也是重伤了。心里窜出一股怒火,飞闪过去,一把将那青年的手腕抓住狠狠的往后一拧。青年吃痛,唉吆一声痛叫,身子也随着仰了过来,还没看清来人模样,一个拳头砸在面门上,噗通倒了下去。
其他围殴的三人,愣神的功夫,被田辰逸和赶来的王剑撂翻在地。田辰逸冷冷的看着呻吟的四人:“多大的仇啊?想要人命么!”
被打的男子挣扎着爬起来,满身的菜汤残汁混着头上顺流而下的鲜血。悲愤而无助的眼神,让田辰逸心里狠狠的揪了一下。
“他们为什么打你?”
那男子浑身颤抖,泪水和着血水流了下来,却没有搭理田辰逸,连句谢谢都没有,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去。
田辰逸皱皱眉头:“站住!我是警察,回答我的问题!”
没曾想那男子听到警察两个字,回过头来凄然一笑,那笑里带着轻蔑和不屑,竟是脚不留步的穿过人群,摇摇晃晃的坐在了路边。
田辰逸被这个男人的轻蔑和不屑彻底激怒了,如同当年一样,他将警服和军装视为一样的高贵而不可侵犯。国之尊严不可侵犯,战士的尊严不容侵犯。
原本的一丝同情心也被抹杀干净,如同一头愤怒的豹子般向他走去。田辰逸步子坚定有力,每一步都暴涨着怒气,拳头捏的青筋暴露。战士最过珍惜的,便是身上威严的军装,即便退役这么久,这刻在心里的荣誉感不曾遗失分毫。虽然今日没有警服在身,但是那个男人对警察那赤裸裸污蔑的眼神,让他抑制不住的怒火中烧。
餐馆离着警局没几步的路,接警的干警急匆匆的敢来。老张一眼瞅见田辰逸暴怒的模样,连忙上去一把抱住:“辰逸你别冲动,他不去警局闹腾就是好的了。你可别跟他较劲。”
这话无疑火上浇油,田辰逸一把挣脱老张的拦阻:“反了天了!还敢去警局闹腾?!这种货色打死都不多,我就不该多管闲事。老张你让开,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三头六臂!”
老张张张口,终究没敢嚷嚷出来,俯在田辰逸耳边轻声道:“这人够可怜了,可不是他嚣张难缠,你别他一般见识。”
田辰逸不解的看向老张,实在搞不懂不出这个男人为何让老张如此袒护。老张在他的正视下,坚持了没大会,小声说道:“这个男人原来做了些小买卖,人缘不错的。动手打他的那个年轻人叫罗毅,他爹是开矿场的。去年这个男人来告罗毅,说是****了他妹妹,关了两天折磨的不成样子,还逼着吸毒染上了毒瘾。告的倾家荡产也没个结果,一家人来局里哭闹过好几次。被罗毅当街暴打,也不是第一次了。哎。。可怜他妹妹,好好的姑娘现在还在戒毒所关着。”
田辰逸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孰黑孰白怎么可能瞒得住他们这些警察,照老张这般语气,他不相信这青天白日明断是非的警局,也会发生肮脏之事,冷冷的问道:“为什么不去调查清楚?”
老张精通事故,看着田辰逸这副正直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拍拍他肩膀叹道:“辰逸,很多事不是咱们能做主的。。”
片刻后愧疚在田辰逸刚正的面庞里,无力的辩解道:“吉木队长为这事跟局长闹过几次,他都阻不了,咱们又能怎么样。。”
田辰逸寒了脸,更寒了心,老张的话他没理由怀疑。吉木队长如果真的闹过局长办公室,这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没想到一波三折,原本激怒田辰逸的男人,现在却成了他为之不平而怒的导火索。这一切顺理成章,那道刺人心扉的轻蔑和不屑的目光,正是为此对警局赤裸裸的不耻,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正是一个人对这黑暗世界的彻底绝望。
田辰逸突然笑了,怒极而笑。他这般的男儿,可以舍身为国,可以杀身成仁,但头顶的黑暗怎么配他为之付出一切。
偏偏那个不开眼的罗毅被挟着走出门来,一向跋扈他晕晕沉沉的认出这个一拳打倒自己的青年,怒匆匆的奔到跟前,指着田辰逸的鼻子仰面说道:“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话音落口,就见那青年一扬手,一道掌风迎面而过,一记响亮的耳光掌在脸上。
罗毅也怒了,捂着印着掌印的左颊谩骂而出:“******妈!我爸是”
暴怒中的田辰逸没兴趣知道他父亲的名字,反手又是一掌抽在他又颊。
这两记耳光抽的无从躲闪,而又清澈响亮。随着啪啪的两记声响,围观的人群惊愕而又欢畅淋漓。罗毅这会儿懵了,下意识的怪叫到:“你们局长都不敢。。”
老张在他不知死活继续怪叫时就知道要糟,警局的同仁都喜欢辰逸这个小伙子。他更是多少次见识过缉捕中那道身影的风采,满心的爱护,怎能看着他搅进局里毁了前程。
就在老张准备护住的空隙,田辰逸再一次扬起了手,这一巴掌带着对罗毅的厌恶,带着那个男人刺入心扉的目光,更带着他对黑暗的愤慨,狠狠的扇了过去。
罗毅陀螺般的转了半圈,一头栽在地上。等被手下扶起来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这个青年并不在乎他是谁,他爹又是谁。学了怪的捂着馒头般肿起的左脸,血水都不敢吐在地上,乖乖的和着嚣张咽进肚里。
田辰逸冷冷的看着学了乖的罗毅,在手下搀扶下便要离去,沉声喝到:“谁让你离开了!蓄意杀人,当街行凶,带走!”
此语一处,满堂皆惊。
老张连忙扯扯田辰逸,这情况多半就是追究个恶意伤人,罗毅片刻的功夫就能交些钱出来。打就打了,这蓄意杀人又从何说起?这么撕破脸可真没有余地了。
田辰逸转身看着那个惊愕的男子,铿锵有力的说道:“你跟我回警局。明天状告罗毅蓄意杀人,我,做你的证人!”
王剑震惊了,细细的看着,田辰逸依旧是田辰逸,不过总觉得他哪里有些不一样了。他全程跟在身边,因果起始听得清清楚楚,细想之下,跟这种败类用些手段,又有何不可。含笑说道:“我也是证人。”
..
处理完烂摊子,两人也没了吃饭的胃口,回到宿舍免不了一阵愤慨。田辰逸思索再三,自己囊中羞涩也给不了剑娃钱财相助,想起南京小姨那里应该能安顿下剑娃,至少学个厨艺养家糊口,总要比他大字不识的哥哥出苦力更好些。王剑心里很感激这个兄弟,许诺回家商议一下尽快给个信息。
那个男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在田辰逸身上看到了一丝希望。他对罗毅的恨,只恨不得生食其肉、生饮其血,有怎么会在意用什么样的手段。一声悲戚的嚎哭,拉开了状告的序幕。
田辰逸和王剑如约去做了笔录,那带着锋尖的酒瓶与刀刃无异,一口咬定罗毅蓄意杀人,两人一不觉得冤了他,二没感到有什么过分之举。
两天后剑娃打来了电话,家里同意剑娃出去闯闯,接到通知的大哥已经在回家的路上。末了剑娃还兴奋的告诉田辰逸,他给李颂打了电话,这个大头HN仔天南地北的跑了一大圈,也没能混出什么名堂。听说田辰逸回来了,订了车票到西昌和他俩汇合。
田辰逸想到这个头大臂粗,体能猛的吓人,军事动作丑陋不堪的战友,嘴角勾起一丝轻笑。
当日下午,准备去训练场活动一番的田辰逸下了楼来,就见罗毅四人大摇大摆的走出警局大门。不经意回头看到自己,仿若斗胜的将军般扬扬头,那挑衅的举动,再一次侵犯了田辰逸的尊严,更赎渎了他为之守护的使命。
田辰逸瞬间被抽空了灵魂,他不相信在自己这个警察的指证下,罗毅还是被放了出来。王法何在?天理何在?良心何在!浑浑噩噩的田辰逸甚至没有听到身后无力的脚步声,那个可怜的男人擦身走了出来,行尸走肉般的渐渐远去,身后罗毅嗤笑的唾弃也没有一丝的反应。
嚣张的罗毅,行尸走肉般的男人,头顶刺眼的警徽,瞬间搅在一起,田辰逸一声不干的怒吼,豹子般冲了出去..
院里的干警膛目结舌的目睹了田辰逸的疯狂举动,那个暴怒的身影浑身透着冷厉,那个矫健的身躯快的罗毅连逃跑的念头都没萌生,那带着怨和怒的拳头化作影子狠狠的击在他下颚。
罗毅飘飞了似的跌在车厢盖上,又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手下抢出来一个,连忙伸开胳膊护着主子。影子都没看清楚,便被那个身影扣住手腕,拧的弓下身子,下一刻被扣住的手臂如同被巨锤砸过,一声刺耳的惨叫声,整个胳膊诡异的反向折了九十度,竟是被一拳砸的应声脱节而断。
此时的田辰逸状若疯狂,残暴的举动使其他几人再也提不起护主的勇气。赶来的干警也不忍的回首,没人敢直视罗毅的惨状,他们从没想到田辰逸这个阳光礼貌又温和的青年,竟然有着如此残暴的一面。
再然后,田辰逸拎着罗毅,就如同拖着条死狗般走上楼。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局长的办公室。刺目的血印划着清晰的痕迹,众人回过神来,远远的跟在后面。
张秉文惊愕的看着田辰逸,发泄完煞气的他此刻失了魂般的泛着疲惫。待他看清手里拖着的人,面色瞬间寒了下来:“田辰逸,这是怎么回事!”
“罗毅蓄意谋杀,为什么放了?”
张秉文挥挥手:“那里有什么蓄意谋杀,你太小题大作了!不过是小打小闹的酒后滋事,店老板和路人都已经做了笔录。罗毅是你伤的?!”
田辰逸的心冷的透透的,他理解小店老板和旁观者的苦衷,但他愤恨张秉文这个执法者的无耻,喃喃的道:“我们从不吝啬自己的青春与生命,再苦再难再危险的日子,只要那一份信仰需要我们去守护,我们会无怨无悔的走下去。这份信仰是神圣而高贵的,容不得玷污,更容不得赎渎。张秉文,我为我那些牺牲过、付出过的兄弟感到不值。他们为的是正义,而你把他们当成自己牟利的工具。”
张秉文几时受过这般赤裸裸的顶撞,看着门外绰绰人影,心虚化为怒气,一掌拍在桌上:“田辰逸!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知法犯法,蓄意伤人,恶意诽谤上司,你还有没有王法!你这个警察还想不想干了!”
田辰逸疲惫的笑了,眼中对张秉文的赤裸裸的不屑和厌恶:“妹妹被人****,状告一年没有结果,反而三番五次被人报复。就在这离警局不过百米的地方当街行凶,我这警察出面指认蓄意杀人,片刻的功夫就给放了。这就是王法?如果你就是王法,对不起!我这里没有王法。至于警察的身份,我想如果留在这里,才是对我那些兄弟,还有现在营房里拼命训练的战友们最大的侮辱。”
张秉文铁青着脸,歇斯底里的吼道:“田辰逸!这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知法犯法,将人打成这样,给我抓起来!”
田辰逸脱下警服,随手扔在罗毅死狗般的身上,挑衅的抬起双臂,轻蔑的盯着张秉文。今日即便被关进牢房也无怨无悔,在他冲出去的那一刻,他早已想过这个结果。
黑熊似的身影拨开人群走了进来,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去房间等我,这里我来处理。”
田辰逸看着吉木疲惫而无奈的脸庞,在他不容置疑的目光下缓缓的点点头,大步的离去。
“怎么着,吉木依尔,你这刑警队长什么时候坐在我头上了!”
吉木依尔回身关上房门,静静的看着张秉文。片刻的功夫,张秉文败下阵来,不敢再直视这个彝族的汉子。
如果说吉木是顽固派的典范,那么张秉文就是投机派的好手。论资质,张秉文曾经就是曾经吉木手下只会溜须拍马的副队长。这些年累累的功绩送走了一个个高升的官员,张秉文靠着丰润的家底和溜须拍马的功夫平步青云,短短几年坐上这个位置。
他看不起吉木依尔这种老顽固,厌恶又带着些许惧怕。想动吉木,动不得,更不能动!吉木送走的那些官员都念着他的旧情,容不得他张秉文胡来,况且动了吉木依尔,谁又来铺平他张秉文高升的道路。
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互相厌恶着,却又不得不摆出笑脸迎合着。小心翼翼的守着着双方的那个界限,任谁都不敢轻易的逾越,当真撕破脸,张秉文不确定能赢,吉木更不确定还能留在这个位置。
“张局长,辰逸是我拉来的。今天做的是有些过分,但是念在那些年给咱们出生入死的份上,这事就算了吧。”吉木依尔看着张秉文,轻描淡写的开口说道。
“算了?怎么算!身为一个警察,大庭广众之下把人打成这样,就这么一句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这个局长下不了台,你说算了就算了?”张秉文知道,如果田辰逸平安无事的走了,这无疑成警局下属最大的话题,更坐实了他枉法的心虚。
吉木依尔疲惫的摆摆手,他知道田辰逸不可能再留在这里,那个青年身上的鲁莽他年轻时也曾有过,世俗的磨练他吉木变得圆滑了很多,但良心两个字他从没忘过。他些许的迁就让步,至少安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能让良心掌着权利。但刚才田辰逸的一番话,让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这些对肮脏的让步,突然使他感到无力和疲惫。
“张秉文,我不绕弯子了。罗毅犯的事,大家心里都清楚。辰逸打他,打了也该打,打死都不为过!你这些年干过什么,你清楚,我也清楚。平日里我不计较什么,但是田辰逸不能有任何事情。我吉木依尔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他必须平安离开。你可以告诉罗毅的老子,他敢打辰逸的主意,我吉木依尔,还有魏刚都不会和他善罢甘休!”
张秉文没想到吉木会如如此撕破脸面,权衡了一番,张张口却无力辩解。看着罗毅半死不活的模样,一屁股瘫在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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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木依尔回到田辰逸的住处,知道他的离去已经无法挽留,轻声问道:“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算不一步吧。正好送剑娃去南京,实在不行我俩学个厨艺,总饿不死的。”田辰逸笑着说道,笑容里,同样是疲倦。
“有机会再来凉山,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这边有什么事情,记得跟我说一声,我这张老脸,多少还能说上句话。”吉木依尔暗叹自己终究是老了,婆婆妈妈的有些伤感。
“吉木大哥……对不起。”田辰逸第一次这么称呼吉木依尔,抛却了官职,心里却更近了十分。
吉木依尔摆摆手:“这有什么,我当年也跟你一个模样。”吉木依尔自嘲的一笑:“我不能改变什么,我还需要这个工作生活,至少有我在,他们总是要收敛些。辰逸,听我一句劝,以后不要这么的冲动了。偏激的解决方式,会毁了你的一切。”
不等田辰逸答话,吉木依尔展颜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我请你吃坨坨肉去!算是给你送行了,朗朗乾坤总有亮堂的地方,我啊,还是盼着你能进公安系统,你不在警队,真是亏了……”
田辰逸离开甘洛的最后一餐是在中队。偌大的餐厅静的人心里乱乱的,见证了无数次战友离别的队长魏刚内心更不是滋味。
刘小波坐在田辰逸身边,食不知味的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看到他放下碗,连忙起身要去给老班长添饭。田辰逸按住了小波,轻声说道:“小波,我吃饱了……你现在是咱中队的骨干,多关心新兵们,千万别掉了咱中队的名声……有空了,我给你们打电话。”
刘小波低着头,猛吸了下发酸的鼻子:“我知道了班长……”。突然感到嗓子堵得生疼,第一滴眼泪‘‘吧嗒’摔碎在餐桌上的时候,终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咧开嘴巴痛快的哭了出来,抱着田辰逸的胳膊,像个孩子般将头抵在他的臂膀上嚎哭道:“我知道班长,我知道!我就是想向您一样……您在的时候从来不去电视房娱乐室,有一点时间就我们补课,您带我们下菜地,带我们执勤,带我们训练,每次有危险,都是您冲在前面。……班长,班长!我就照着您的样子做,照着您交代的做!我天天都会想起你,走到哪里都有你的影子!班长,我不想当这个班长。你别走啊,我还想跟着您当兵……”
没人想到会有这么戏剧性的变化,田辰逸的归来和离去,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这一去,或许真的就是永别,不止魏刚和这些老兵伤感着。新兵们也双目通红的缀泣着。
田辰逸不想再次看到战友离别时送行的眼泪,自己默默的围着中队走了一圈,忆了一圈,趁着战士们五公里越野的时候,告别了魏刚,只身踏上了前往西昌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