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这块大石,压得几人心里万分沉重。
颠簸了半晌,刘权这才回过神来,无力的说道:“兄弟,你不该惹上扎西的。这下咱们都完了,都完了。”
良将咬咬牙,这一路颠簸,终于明白大哥是被迫激扎西许一个承诺,否则他一旦过去,他们九死一生。不甘的说道:“哼,咱们那里惹他了,就算不激怒他,他的手下又会放咱们走么?”
刘权瘫软在座上,惨笑着喃喃的说道:“扎西说半年,半年后肯定会来找咱们。辰逸,你不该提巴桑大哥的,扎西知道你和巴桑大哥有联系,更不会让咱们活命的。走吧,离开这里吧!我,也得收拾家当离开这里了。”
“怕他个鸟!都是娘生爹养,俺们不是泥捏的,他扎西也不是铁打的。”阿鹏回过神来,羞怒万分,想他莽人一个,几时被人骇的连一点斗志都没了。
“阿鹏,对上扎西,你敢一战么?”田辰逸淡淡的问道。
“他扎西算个屁..。我,我。”阿鹏嚷嚷了一嗓子,看着田辰逸不似玩笑的样子,顿时没了底气:“我打不过他。”
“扎西..他本人就是一个凶器,大凶之器!”田辰逸淡淡的说道,回头看了刘权一眼:“权哥,扎西认得你,说说巴桑大哥和扎西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权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失神的说道:“木里年龄大些的,都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只是没人敢说起了。这话说来长了..”
“说重点。”
“哎!巴桑大哥的爷爷,当年跑马帮,凉山的情况你们知道,那个年代还是奴隶制的社会,西边是XC,南边是YN,在这一代算得上是头号人物了,说白了,就是土匪头子。解放那会儿,也算识大体,家底都被收编走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地图上这巴掌大的一片,没人敢说个不字。老爷子死的早,到了巴桑大哥父亲那一辈,年纪不大就接了帮,这人啊,人走了,茶就凉了。几个档口的头目,渐渐的拉杆子扯犊子去了,剩下的那些,欺负掌柜年幼,夺了不少权。到了我们记事的时候,扎西的父亲想要夺权,他们两家祖孙三代都是结义兄弟,立过血誓不可自相残杀。事情败露后,巴桑大哥的父亲不愿赶他走,毕竟他收拢了不少的人心,这山头不能倒在他手里,所以他走到哪里,都将扎西带在身边,也算给他父亲一份顾忌。”
刘权燃上烟,徐徐吐了口烟雾,接着说道:“扎西十五岁那年,阿叔带他去了趟XC,回来的时候,说是遇到了狼群,一行七人只有扎西自己活着回去了。没人知道内情,同行的包括阿叔都是真正的汉子,偏偏只有扎西活了下来。据说他们在现场找到了六人和狼群的尸体,死在扎西刀下的狼,足足有六头之多,扎西一时风头无二。巴桑大哥按理说要接阿叔的位置,可是扎西的父亲一阻再阻,几个月后,那些支持巴桑大哥的老人和年轻兄弟,一夜间几近消失干净。再后来,你们也可以想得到了,扎西不想有人说他父子窜位,留了巴桑大哥性命,却也不给他任何发展势力的机会,所以,扎西不会留你们活口的。”
这个故事和田辰逸猜测的八九不离十,权字面前,多少英雄尽折骨,利字当头,多少男儿丧了命。“扎西为什么留下那日松和多吉他们几个?”
“他们和巴桑一样,祖孙三代的世交结义兄弟,扎西自打出生就是他们的结义兄弟了,他怎么能下手。”
“你呢?”
“我?”
“跟他们一样?”
“不,不。我爷爷跟巴桑大哥的爷爷一起闯荡了,不过老爷子去世了以后,我爷爷就离开江湖,举家搬到了美姑。我不过小时候经常跟父亲过去叙叙旧。”
“哎!大土匪世家啊,沦落到这种地步,确实可叹。”
“是啊,造化弄人。其实巴桑为人豪爽,世交子弟都是偏向于他的,可惜了。”
“什么呀!我是说你。好歹老头子也是大土匪窝里的头目,到了你这里咋就这么凄惨了啊。”
“..”刘权顿时语塞,这一番调侃,心里的压抑顿时少了许多,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限,大彻大悟过一次的人,有了经验,心底的不舍少了很多。
“辰逸兄弟,扎西不好惹,惹不起。我自幼就认得他,寻常的汉子,三五人近不了身。他手下都是些狠茬子,根本不是冯刚洪伟能比的。反正还有半年时间,能捞一把就捞一把,咱到时候哪儿不能安身。”
田辰逸轻轻吐了口烟圈:“离开凉山可以,但前提必须是我们想离开了,而不是被人逼走的!”
“面子没有命重要啊兄弟!你可不能想不开。”
“呵呵,权哥啊,这个不是面子的问题。这凉山有几人认得我们,跟谁去要这份面子?只不过今天被扎西一句话吓得不战而退,我想这一辈子我们都会畏首畏尾,再也抬不起头来。”田辰逸顿了一顿:“权哥啊,拉你进这趟浑水,挺对不住你的。你现清点下家当,不用慌着走人,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总有些事情可以做的。”
刘权苦笑一声:“半年时间,你还能让扎西怕了你么?”
“我没那个本事。不过..”田辰逸双目寒光一闪:“幸好木里不是他一家独大,不是还有孛什么那兄弟俩么。”
刘权喃喃的接过去:“孛日帖赤那和查干巴日,难道你想投靠他们?”
“我们兄弟可没有寄人篱下的兴趣,两个月后,老兵退伍,到时候我们会补充很多人手。”田辰逸含笑看了刘权一眼:“虽不是什么百战雄狮,但是比我们差不了多少的。”
“如果顺利的话,半年时间,我们有机会让扎西不敢轻易来犯。身边窝着两头草原狼,他犯不着为了口头之争大举来犯丢了老窝,扎西虽猛,但绝不是浑人。如果到时候我们没有那个实力,逼走我们,扎西和他的势力总要陪葬给我们补偿。”
良将双目一亮,已然知道田辰逸的打算,但觉天高云淡:“硬碰硬我们不是扎西对手,但是真让他逼的没有立足之地,抛开矿场这个包袱,我们在暗,他在明。蛇打三寸,到时候知会那两头蒙古狼一声,我们偷掉扎西的骨干,打他软肋,想必那两头狼乐意跟在后面捡肉吃的。嗯,大哥这么一说,倒是我有些浑了,总觉得江湖恩怨就是明刀明枪碰上一碰,谁人多谁势大谁就是胜者了。现在想想成王败寇,在部队用的是战术,在江湖,同样要有计谋。”
“老谋深算!”阿鹏听良将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扎西也不过如此,发自内心的赞了一声。
“老子还老奸巨猾呢,你这混球会不会说话!”田辰逸狠狠的白了阿鹏一眼。
“哎,败在你们手上,我刘权面上有光啊。等哪天扎西垮了,这大凉山的人说起你们,那得先提起我刘权的。得!哥也能跟着风光一把了,最少是跟扎西败在一群人手里。”刘权不傻,良将把话说的透透彻彻,很大的原因就是宽慰下自己,不过他说的却是实情,他可以想想到时候扎西将他们逼上绝路,这几个青年带着那些退伍战士打起游击,扎西将会是如何的狼狈,孛日帖赤那又怎么会不把握住这个天赐良机要了扎西的命。所以他开心了很多,这也是人之本性,你想要我命,逼得我无处安身,却自己丢了性命,这本就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舒缓了心情的阿鹏和刘权,没大会叽叽喳喳的又吵了起来,良将见田辰逸驱车在西昌郊区四处乱转,不解的问道:“大哥,这是去哪儿?”
田辰逸苦笑一声:“开青楼,总得选个地儿,得加快进度了。想我一世英名,善良人家的孩子,竟然沦落到开青楼的地步,上对不起爹娘,下对不起良心啊!”
一句玩笑话,惹得刘权和阿鹏哈哈大笑。良将痴痴的看着田辰逸,面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和无奈,又怎么躲得过兄弟的眼睛。
这段时间,田辰逸是变了很多,良将同样有那种感觉,那种信仰坍塌的感觉很无助,只得在这种无助里去学会挣扎,甚至要走上和曾经的信仰想违背的道路。但是他了解田辰逸,那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他的骨子里带着高傲,一种不符于世的固执和清高。他相信田辰逸可以做出任何事情,但他从不认为这个男人会做有伤风俗的事情来。
如果说他们是贫苦的,至少田辰逸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家庭,走上这条路,又何尝不是为了这些兄弟。若不是剑娃,他绝不会夺这份富贵,若不是兄弟们都舍不得这份富贵,他绝不会留在这里,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男人。他留在这里,拎着脑袋闯着,正如同当年在部队时一样,他舍不得这群兄弟独担风险,依然虎护崽般揽在身后小心的呵护着。甚至为了铺平道路,违心的去开这么个风月场所。
良将知道,杨虎知道,六子也知道,田辰逸决定放手一搏的那一刻,眼里已经有了倦意,他们相信田辰逸应该萌生了退意,或许就在他认为兄弟们安慰勿念的时候,他便会离开这里。
良将转而看向窗外,这险中而求的富贵,他能不能真的放下,他在想这一切值是不值?正如田辰逸说的那样,我不知要去哪里,但我已经在路上。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扎西如一座大山横立在面前。男人走的路,纵使千难万险也容不得退却,今日退却了,明日便没有那份勇气再去面对一切的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