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侯国泰把余祥答应与秦小舟结婚的消息告诉林虹的。侯国泰当时约林虹在一家酒楼吃饭。侯国泰说的目的无非是让她不要再对余祥抱任何幻想。事实证明,他不是一个好男人,因为不忠于自己的妻子。另一方面,即使他是一个好男人,但爱的不是她。只有他侯国泰才是真正爱她的,请她不要辜负了他,答应跟他在一起。他会好好珍惜她的,只有他们才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珠联璧合。林虹并不在意侯国泰的想法如何,她只为自己听到的消息感到震惊。若不是在公共场合,她尽力用理智克制自己不去深想,只怕会昏倒。
离开酒店已下午一点了,侯国泰要开车送林虹回家,林虹不让。侯国泰悻悻而去。林虹挎着一个红皮包独自沿街踽踽行走了一会儿,便搭上了一辆计程车。
林虹回到家里一头倒在了床上,然后,捂着被子哭了起来。职业女性坚强背后的脆弱往往在一瞬间暴发。她就像牛犊一样静静地舐着自己的伤口。她似乎是被爱情的魔掌击中了似的,无法让自己得以清醒。她依然爱着他,没有理由。她的心在下雨。下吧,下吧,让倾盆大雨把我淹没吧,她喃喃地说。她用牙齿咬着被角,咬完被角又咬床单,紧紧地。她的心已开始撕裂,不可控制。她必须得进行感官刺激。她双手抓住枕头,嘴巴就像做跳跃运动似的一下子移到了手背上。她的手背上出现了牙印。再咬紧一点,再咬紧一点。“啊”一声,她感觉到了疼。她笑了。她又哭了。她擦了擦泪,跑去把衣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掏出来就像摔手榴弹一样,抛在床上。她变得力大无比,把衣橱挪了挪,又钻到写字台下面用头部把写字台顶了起来。她在侵略自己,她在破坏自己。她不要思想,只要什么可以阻止她思想,她就做什么事情。她坐在了地上,赤着脚,双手颤抖起来,随后僵尸一般倒在了地上。“不,不可以这么做,我要站起来,我要活过来,我是坚强的。”她一跃而起,像忙碌的燕子一样迅速整理床上的衣服。
“虹虹——”
一声呼唤,门开了,方少蕾和林国雄走了进来。
方少蕾跟丈夫两人中午被客户邀请去吃饭刚回来。他们回来的时候按门铃没人开门,以为家里没人。可一打开家门感觉情势不对,于是就朝女儿的房间急奔来。
方少蕾长裙飘然,风韵不减。她对女儿的房间进行了整个审视,接着,来到床边说:“虹虹,你房间怎么这么乱,你在干嘛?”
林虹心想,我在打仗,我刚在跟自己打仗,是一场漂亮的胜仗。但她并没有把这些话抖落出来,而是只简单地说:“妈,我在叠衣服,没干嘛。”
方少蕾说:“女儿呀,今天是星期天,你不用上班就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别这个那个的。知道吗?”
这个那个?林虹琢磨了一下妈妈的话,没有理会。
林国雄说:“是不是又是余祥那小子欺负你了?我找他算帐去!”
林国雄只看了女儿一眼,便昂起头,永远摆着一幅唯我独尊、盛气凌人的样子。
林虹说:“爸,不是啦。别动不动就说找他算帐好不好?现在是法治社会,一切要讲法律的。作为电器公司老总,又是博士学历,这道理你比谁都懂。再说,人家也没怎么样。”
林国雄理正词严地说:“你看看他都是怎么对待你的。他是那样一个不知好歹的人,你怎么还替他说话?!我怎么就有一个你这样的女儿,你让爸爸怎么说你才好。”
方少蕾说:“是呀,虹虹,你要听爸爸妈妈的话。你让爸爸妈妈为你操心到什么时候呢?那么多优秀的男孩子你不爱,为什么偏偏爱上他呢。我看那个侯国泰也不错,干脆……”
林虹一骨碌翻身下床,恳切地说:“爸,妈,你们应该为你们有这样的一个女儿感到高兴。她有才有貌,是市内最佳主持人之一,优秀的女诗人,曾两次获得‘金话筒’奖,举办过个人诗歌朗诵会。她可以选择自己的感情生活的方式。她痴情,她错了吗?她已经可以决定自己,你们不必要再为她操心了。”
方少蕾说:“我们都是为你好。可是,什么样的人该爱,什么样的人不该爱,你要分清楚。那有什么结果呢?”
林国雄说:“不要理她了,不要管她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只当我们没有这个女儿!如果你还在对那个余祥念念不忘,就给我滚出这个家门!我的面子已经被你丢尽了,你为了不值一提的爱情,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滚!越远越好!”
林国雄原以为是对方的错。他终于明白错在自己的女儿不知悔改。因此,燃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林虹看看自己的爸爸妈妈,蹬上鞋,从家里跑出去。
林虹想去找余祥。不管如何,感情的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她要找到当事人,说个清楚。
林虹正飞快地朝林园小区的方向跑去,却看到余祥出现在她前面的路上。
林虹站着不动了。
余祥的头额上浸满了汗水,面孔晒得发红,身影如同竹杆,清瘦却精神。
这就是我爱的他吗?林虹心说。她转换了思维,又掉头朝回走。
“林虹——”余祥叫住了她。
林虹止步。
余祥说:“我刚去书店了,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你。”
林虹说:“你依然那么好学。”
余祥说:“没办法。活着便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林虹说:“恭喜你。”
余祥说:“恭喜何来?如果是就新书出版之事,我可以接纳,而其他的则不存在。”
林虹说:“我的话,你应该明白。我只有祝福。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只会支持。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而我,我想我会出去旅行一次。”
余祥说:“对,最好的朋友。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陪你。”
林虹说:“这你就不必知道了。我想到处走走散散心。谢谢。不必了。”
余祥说:“你一个人要小心。”
林虹回头,颤抖着身子趴在余祥的怀里。他身上的气息渗透了她的心灵。曾经这股气息迷恋着她,可是,不属于她的。
林虹说:“只要你幸福,相信我也会过得很好的。我会保重自己。会想你的。再见吧。”
林虹的手臂慢慢地从余祥的肩上拿了下来。她带着一丝丝的留恋,默默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