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舟在医院里打了三天针,余祥陪了她三天。这三天,余祥趁秦小舟睡觉时,他就趴在床边写文章,她醒来了,他就陪她说话。他之所以没有回家,是想给自己一点时间,认真来思考林虹、老婆和他,他们三人之间的事。另一方面,觉得在这个时候,不能丢下秦小舟。到了第四天,侯国泰把秦小舟接去了他那里,余祥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措辞了,就只得在晚上回了家。
余祥到家天色已晚。陈春华和儿子坐在客厅里吃饭。桌上放了一盘炒苦瓜、一盘土豆丝和一盘炒丝瓜。看样子刚开始吃。并有多出的一碗面条和一双筷子放在一边。
陈春华说:“你回来了。坐下吃饭吧。我们等不着你,就先吃了。”
陈春华那若无其事、乐呵呵的样子令余祥怀疑四天前中午所发生的事只是他做的一场虚无的梦。
余祥“哦”了一声就在桌前坐下。他望着面前冒着热气的一碗面条,竟然感到有几分不知所措,于是,指着面条碗说:“这是……”
余然然说:“是妈妈给你盛的。这几天,吃饭时,妈妈都会给你盛一碗饭放在桌上,可是,不见你回来。你去哪儿了?”
余祥说:“哦,哦,我在外面。谢谢。”
陈春华说:“然然,吃你的饭,也让爸爸洗手吃饭。”
余祥说:“好,吃饭。哦,我还没洗手。”
余祥正要起身,陈春华却把准备好的一条湿毛巾递了过来。余祥擦了脸和手后,陈春华又把毛巾接过来拿到卫生间揪了一下挂起来。
重新回到饭桌前,陈春华说:“爹回去了,爸爸妈妈去大哥家了。我想让他们在我们家多住几天,可是拦不住爹,也拦不住爸妈。”
余祥问:“爹什么时候走的?爸妈什么时候去大哥家的?”
陈春华说:“那天下午。”
余祥说:“都是我不好。”
余然然模样怪怪地瞅着余祥说:“你是不是要跟妈妈离婚,也不要我了。你要跟那位怀了你孩子的林阿姨结婚?”
儿子的一句话就像一只枪插在了余祥的心上。他啼笑皆非地说:“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余然然把筷子朝饭碗上一放,站起来,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余祥说:“那你是什么意思?说!我要你给妈妈一个交待!”
在一刻,余祥觉得儿子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可以站出来为自己的妈妈撑腰。他虽然无地自容,内心却有了骄傲感。
余祥说:“然然,你听爸爸说。”
余然然说:“你别叫我的名字,我没有你这样的一个爸爸。你对不起妈妈。”
余然然俨然一头发怒的小雄狮,令陈春华感到气愤。她瞪着儿子说:“然然,你怎能用这种态度对待你爸爸呢。小心我打掉你的脑袋。”
余然然说:“妈妈,我在替你讨公道。爸爸,不是一个好爸爸。”
陈春华说:“你胡说。老老实实吃饭。你什么时候学会跟妈妈犟嘴了?竟敢那样说自己的爸爸,将来长大了,得了?”
余然然终于又安安稳稳地坐下来有一搭无一搭地夹自己碗里的面条。
余祥词不达意地说:“然然说得对。我,我不是一个好爸爸。然然,爸爸对不起你和妈妈。爸爸知道自己错了。难道你不肯原谅爸爸吗?”
余然然轻轻瞥了一眼余祥,没理睬。
陈春华说:“小孩子有口无心,你不要跟然然一般见识。快吃饭吧。”
余祥说:“然然是个好孩子。”
余祥在说这句话时,非常心酸,连自己的儿子也瞧不起自己,更何况他人呢。
“爸爸……”
余然然突然哭出声来,一根面条系在他的嘴巴上一摆一摆地,像脐带。
余祥说:“儿子,儿子,你怎么了?”
余然然说:“爸爸,我不要你离开我和妈妈,我要你做一个好爸爸。”
余祥抿了抿嘴,伸手揪了一把儿子的鼻子,说:“好的,我答应你。”
陈春华说:“吃饭。吃饭。然然,你爸爸不是回来了吗?哭什么?吃饭。”
陈春华虽然这么说,她自己却也流了泪。为了不让儿子和丈夫看到,她就赶紧跑到厨房在洗菜池里洗了一把脸。当她再一次来到客厅时,又一脸的笑容。
余祥细嚼慢咽着。
晚饭结束后,陈春华端空盘子空碗到厨房洗去了,余祥则给儿子洗热水澡。
余然然洗完澡,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余祥自己也洗了澡,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
陈春华洗罢碗之后,又拖地。
白色的大理石砖块和红漆木料铺成的地板,再加上两套刚买不久的崭新的桌椅、沙发与影视组合,使客厅看起来美观、别致。陈春华把整个地面拖了一遍,然后蹲在地上用抹布擦。
余祥犹豫了一下,就走去夺老婆手中的抹布,说:“我来擦。”
陈春华说:“我擦。”
两人你推我让,旁边的一只水盆不小心弄翻了。盆水泼了一地。
余祥急忙用夺过来的抹布沾地上的湿水,然后放盆里揪一下。
余祥刚揪了几下,陈春华就把抹布拿过去,说:“还是我来吧。”
余祥目光专注地盯着老婆说:“你为什么不骂我,不生气,你这样让我心理更难受,你知道吗?”
陈春华说:“你认为有用吗?”
余祥说:“对。”
陈春华憋不住,便放声哭着说:“然然爷爷和外公外婆是生气才离开的。所有的客人不欢而散。林家人很嚣张。再加上然然昨天已开学,他就读二年级了,你不在,是我带他去学校报名的。你怎么可以把这些乱摊子都丢给我,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呢。”
余祥说:“对不起。我不奢求能否得到你的原谅。只求你能惩罚我,只要你能开心。”
陈春华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原谅你,真的不知道。你让我怎样惩罚你。惩罚你,我就开心了吗?不是的。”
余祥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陈春华说:“你知道吗?我好想跟你大吵大闹,直到弄个鱼死网破为止。可是,我想通了,这样没用。我们还要生活,我们还要为儿子着想。一起面对吧,这多么年都过来了,还在乎这个吗?下一步就是你要给林小姐一个说法。都是女人,至不过,她年轻漂亮。但对于爱,却是公平的。”
余祥说:“春华,你让我看到了一个女性的改变。变得知书达理。我以为你又要跟我大闹了,可是你没有。反而总是在为我着想。我还能到哪里去寻找这样的好老婆呢。”
陈春华说:“这都是被逼的,不这样,又能怎样呢。我在家有时间的时候,也看了不少报纸和书,明白一些道理。”
余祥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