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土匪也没管我,我壮着胆摸过去一看,小姐还没落气,她睁开眼皮看了我一眼,吃力地说:“谢谢你,小波依,只有你还惦着我。”她动了一下,可是连伸手的力气也没攒足,只有手动了一下。她说:小波依,帮姐姐把衣服穿好。我到处找她被扯烂的衣服,跪在她身边要帮她穿,可动她的身子她就牙齿发抖地痛,我下不了手,只好眼巴巴望着她不动手。她突然笑了,说:来,你靠拢点。我向她俯下身子,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轻轻放在她的乳峰上,说:姐知道你平常想摸,你就摸一摸,了个心愿吧。
我一阵心跳,只觉得手心发烫,发软,一急,大汗就出来了。只感到那地方好柔和,好细滑。月光一照,她一身发着种圣洁的柔和的光,令人不敢有丝毫邪念。
“啪”地一声我的后脑勺被狠狠敲了一记,打得我头昏眼花的。原来是个土匪无意中走过来看到了。他一把抓起我,狠狠住小姐身上一摔,把我按在女人白晃晃的身上,淫笑道“老子让你过个瘾,把你姐日了。”
我一手无意中摸到了她的下身。
玛丽亚惨然一叫。
咱有一句说一句,我那个伙家一下子就雄了。她的叫声唤醒了我的,我不能。
也不知哪儿来的劲,我一翻身就爬起来,一头撞向那个发愣的土匪。他没想到我会反抗,一下让我撞倒了。我顺手捡起他屁股上的刺刀,一刀就把他刺死了。
你问后来?后来我还会等死?我也顾不得小姐,一口气跑下山来,后来就投了红军。
那个叫紫苏的女人太像小姐了,连身上的奶香都象。真是从外国带回来的牛奶面包的香气。
这就是我冒死救她的原因。
老头说累了,枯老的眼眶里竟然含满了晶莹的泪水。他无力地摆摆手,让我回旅馆去,说过几天有心情咱们再聊。
不慌,让我想一想,肯定是12月8号,又一个神秘的重要人物来了,他的到来打乱了我救紫苏姑娘的计划。我原来想把她和普通待审人犯关在一起,到风声一松,大批放人时就笼笼哄哄把她给放了,想的是能蒙过几天时间,大约也没人过问了,你总不能把所有的一百多个工作人员都杀死光球吧?没想到古柏一来。他带来了总前委要求从严追查的督办信。这个古柏,当时是一方面军总前委秘书长,曾经被打成三人反党集团。你不知道?啥,这个也不了解?哪三个人?另外两个一个是毛泽东,一个是邓小平。这也就是后来文化大革命毛大爷把刘少奇往死里整,最后放邓小平一条生路的历史原因。什么?你不相信?咱们有书为证,邓小平女儿毛毛写的《我的父亲邓小平》那本书里写得非常清楚,主席不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历史上的功过他清楚着呢。至于古柏嘛,35年他奉命留在根据地参加游击战争,年底在广东龙川山区与国民党军队作战牺牲了,是革命的烈士,这些都是有定论的,咱先不说这些了。你不相信总前委还有第二封信?好,我就让你瞧个清楚。
以下是张发黄的低片,上边打印着第二封信的内容,看来是老头从什么旧杂志或文件上撕下来的,边上有一道齿形的不规则的痕迹。信的落款是十二月五日。信是总前委写给业已出发的李韶九和省行委的,毛在信中指示说“彼等要从已被捉人的线索中找到更重要的人”,并指明委派总前委秘书长古柏赶往富田“协助肃反”。
再到后来?李韶九鬼精得很,不知从什么线索猜到我押人做了手脚,就逼我要把人交出来,我实在无法,就把个不是AB团的人卖了。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人叫杜召水,瘦小瘦小的个子,他那双女人一样秀气和屈辱的眼睛几十年一直在我脑子里晃,几十年都在向我索命呢。我特别讨厌革命队伍里的小人和叛徒,我认定姓杜的就不是个正经人。按说呢,他交待AB团是党的政策允许的,我们也是鼓励的,可是我认定了他是人类中间的渣滓,凭什么他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害人呢?那小子犟得很,虽然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袖口揩得油亮亮的,打死他口中都还在喊“值”。
咱们还是回头来说那个洋学生。估计当时李韶九明知我藏了个女人,但顾忌到我是个带兵的,他也不敢与我翻脸,或者说奈我不何,那几天他还要利用我。对我的行为他也有他的看法,看来他以为我关起一个留洋的漂亮女人是为了极其下流的目的,肯定是为了私下泄欲,他想暂时放我一马,先麻麻杂杂假装啥也不知道,只要当场能捉住我逼奸人犯,收拾我就非常容易了。我明白他的心思。
你别以为老子玩不过他,老子就是要将他个龟儿的计就他龟儿的计,整死我也要把那个留洋的学生放了,何况整不了我。
我知道我的兵有人向他报告了紫苏的关押地点,我是从他的表情里知道的,我那些狗日的兵里什么人都有,老子心里清楚得很。离开驻地前总前委的人和李韶九召集他们开个个会,说是让我带炊事兵去准备干粮,老子晓得他们是要撇开我给我那些兵先拿个言语,到时候连长违犯战时纪律,肯定有专人收拾我。红军里有这个制度。张国焘几十年后写的回忆录提到过这个制度,他说红七军的军长李明瑞就是按这个纪律让警卫员打死了的。我们那时候哪里还算正常的人,真他妈是一群关在一个笼子里的野兽,一不小心,就会让别的野兽咬上一口,然后又打开笼子让人把我们放出去,我们又张牙舞爪去咬别人。那时外面有国民党军队不断的围剿,内部不断有人开小差叛变,敌人围着我们打,我们自己人不断猜疑动刀子。老毛那支队伍没上井岗山就跑了大半人,上了井冈山自已人又动刀自相残杀,富田事变发生前不久,他们就杀了他们投靠的井冈山原来的绿林领袖王佐和袁文才,因为觉得他们不可靠。不管啷个说,王佐后来当了红四军的副团长,红五军纵队副司令嘛。至于袁文才,他好歹当过中共宁冈县委常委,后来当了红四军的参谋长嘛。真他妈杀昏了。当然话又说回来,王袁原来是土匪,你不杀他,他就可能杀你嘛。阶级斗争嘛,一些阶级胜利了,一些阶级失败了,不管是哪个阶级,手上都要沾满血腥嘛。你要吃鱼,就不要怕厨房的腥味,痛痛快快地杀,高高兴兴地吃,吃的时候不妨大碗酒大块肉,边喝边骂也行,只要以后把手洗干净就行,反正历史是搞整赢了的阶级写的嘛。反过来又说,我们本来是一个阶级,老子宰了你,以后写历史把你写成反动阶级就是嘛。如果是你宰了我,我相信你的人写历史的时候,一样会把我写成反动派的。
好,我闭嘴,莫要在孔夫子面前掉书袋放臭屁,我那些话是上不得台盘写不进教科书的,咱还是说说八号当夜发生的事。
张忠良自己也没弄明白,那夜深月白的关口明明头上悬着把冷冰冰的刀,他怎么还是一头就撞进了那间小屋。
他只记得天好冷,月婆子在天上只现出点稀屎模样的影子,可月光却惨白得吓人,胸腔里那颗狗日的心硬是跳个不停,血在全身大大小小的管子里扑腾跳跃,周身像有猫儿抓一样。要出事,他一边警告自己,却怎么也管不住狗日的脚,不知不觉就推开了关那洋学生的门。
那门好重呀。
他仅仅想进屋看一看。我绝对相信,他当时进门的目的绝对不是想做坏事,他太想念二先生家的玛丽亚,他离开她太久,他只想看一看那个反复在他那没有成熟的少年心里出没的女人,他自己觉得当年自己抛下她转身就跑,确确实实欠下了她一笔债,一笔永生永世也还不完的说不清叫什么名份的债。
那女人曲倦着躺在牛肋巴窗下的墙边,一双有长睫毛的大眼睛在黑暗里幽幽地发着光,有人进屋目光也没转动一下,好象毫无知觉一样,那样子像只受惊的野兽,又凄惶又美丽。他有点张惶,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踩着木格窗洒下的斑斑点点的月光走进屋的,完全是凭直觉下意识的关门插门,他有好多话要向女人说,一碰她那哀婉刺人的目光,又不知怎样开口,就一步一步靠近女人,紧挨着她一屁股坐在她身子旁边,失神地久久地用眼光抚摸着她的身体,盼她呼唤小波依,她的小波依,留洋回来的女人肯定会叫他小波依的。
那股久违了的回甜的奶香,就是从那微微发暗的手织布军衣下的肉体里发散出来的。他使劲抽动鼻翼,感到那气味带着女人特有的汗气和发霉的谷草气,刺激着他干渴的感官,随着女人一阵阵轻轻的气息呼出吸入,他似乎嗅到了青草如茵的小河旁河岸发出的潮气,中间杂有干燥的牛屎味和百味花蛇吐信等野花的清香,泥土的生涩气味是他最熟悉的,他小小年纪就和它们打交道,嗅着这气味就兴奋,就有点醉人的感觉。一阵浓烈的牛蒡子花味道散发出来,他耸着鼻极力要捕捉到这股味道。他像感觉到酷热的白晃晃的日光下牛蒡子那叶柄长长的绿叶毛孔张开,像人的心脏一样的一匹一匹叶子里散出阵阵闷人的闷香,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管子般的淡紫色的花肉乎乎的,花的味和叶的味不同。他们被牛啃过后,混合起来就有种骚味,难嗅又想嗅,放牛老倌说那气味和女人发情时流出来的东西味道一样,诱人得很,嗅久了人晚间会做梦,梦到与蛇交配,折磨得人要死要活的。
那气味到底从哪儿来的?男人使劲吸了几口气,发觉那气味来自女人胸前那两坨高高耸起的山峦,山体微微有点倾斜,一到顶部突然有点显硬,尖挺挺的,鼻子越靠近,那气味越浓,呛得他几乎要打喷嚏,使劲吸了几口粗气,好容易才忍住了。他奶奶的,那味道真的好诱人,好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