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只猫的旅行
她收拾着行李,决定去旅行。
碍于身体的缘故,她找了个就近的地方——西塘。
她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也从未离开过自己所生活的城市。每天打开窗户,熟悉的街景一成不变。她总希望生活能发生点不一样的事情,像是一个美好的故事。咪咪蹲坐在她的脚边,跟她一样,沉默着看着阳台外的世界。
“咪咪,我们去冒险吧。”她轻声说道,咪咪没有回应,这使得她像是对远方的某一个熟悉的人说着话。她抱着他,带着这个也从未旅行过的流浪猫一起去远方。就在这时,电话响了。她顿时紧张起来,听着电话铃声,心里感到不安。但还是怯怯走过去,拿起电话接听了起来。“喂——”
“是我,你没在医院啊。看来没妈妈说得那么可怕,过两天我要回来了,先挂了。”
电话里的声音是她的哥哥,一个刚刚上大学的自负青年。她一句话没有插进去,只觉得当突然某一天,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哥哥的时候,她会显得渺小,会卑微到连一只猫都不如。她不愿看到这样的自己,尽管她很喜欢哥哥。收拾好行李,她把咪咪塞在背包里,只留了个小小的缝隙。丢下一张纸条,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落地窗檐下的风铃在独自的倾诉着风中的故事。
老旧的月台上,出行的人不多。她紧紧抱着藏着咪咪的背包,生怕会被人发现。炽热的风,穿过轨道,吹动着她的发梢和连衣裙显得十分不安。她一直顺着火车轨道看着她即将要去的远方。从一座生活的城,突然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感到紧张,又觉得期待,有些担心,更有些兴奋。矛盾的情愫在她的眼睛里由深到浅,由浅到深,来回跌宕。恍如一个轰隆隆的火车头穿梭在她眸子中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一怔,风来的更加汹涌,缭乱的发梢差点模糊了她的眼睛。
车到站了,一些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他们脸上有的带着笑,有的带着疲倦,有的面无表情,也有的感到迷茫的陌生。她提着行李,步伐沉重,当身体靠着窗坐下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要去远方了,一个陌生的远方。
咪咪在背包显得不安分,开始发出叫声。寂静的车厢里,人不多,她张望了张望,将背包开了个口,咪咪探着脑袋,新奇的看着周围所有的一切。这是它出生以来,短短几十天里,就一直在旅行,只是习惯了一个地方,它便留了下来。在人类的世界里,它这是无奈的流浪,但对咪咪而言,没有束缚的自由,才是真正的旅行。只是它并不知道,主人要带它去哪里?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只看着与生活了几天的阳台相比,这里显得宽敞。只是没有茉莉花,没有窗台,也没有刚与莲相遇的鱼缸。
它好像才刚刚有些适应狭隘的阳台,就突然又被带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咪咪顿时糟乱不安,它可以流浪,但不能忍受被抛弃的伤害。
她抚慰着它的小脑袋,对着它微笑。只是她说的话,它听不懂,它的叫声,她也不明白。否则,她一定告诉它,这是带它去旅行。奇怪的是,咪咪看着她的笑容,顿时安静了下来,侧着脑袋,看着窗外,闪过它从未看过的风景。浅绿色的车窗上,隐隐倒映着咪咪和主人的脸庞,两个不同世界的物种,同时看着窗外,那不曾见过的风景。咪咪好像有些兴奋,伸出猫爪,贴服在车窗上,刚好是映着主人的脸庞。
她干净,还没有思想的眼睛里,透着一股难以遮掩的孤独和悲伤。从生病以来,她就承受了一个人面对的煎熬。其实,十五岁的她,还是一个花季少女,这样美丽的年代里,她不该过早有了悲伤和孤独。只因父亲一直偏爱着哥哥,母亲虽是贤淑,但正因为贤淑,不敢忤逆父亲。这使她在家里的位置,显得多余。父亲常年在外做生意,母亲很少留在家里,她与哥哥相互照顾,只因哥哥似是嫌弃她,而又显得她如此不堪。
突然去旅行,这并不是一种冲动。她策划了很久,但没有人陪,勇气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这使得旅行变得跟梦想一般。是啊,在活着的时候,有一颗比十万八千里还要远的心,却坐在不足一平方米的椅子上,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的确是一个不容易实现的梦想。
但自从,遇见了流浪的咪咪,一瞬间她弱小的心扉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欲望。她想变成猫,一只流浪远方的猫,没有束缚,没有管制,没有别人眼里的存在感,不用吃药,不用医疗,不用待在该死的医院里。因此,勇气顿时膨胀,她要趁着还活着的时候,独自一人出一趟远门,到一座城市,去一个远方。
咪咪不晓得主人这是哪里来的勇气,它只知道,从第一眼看见主人的时候,她瘦弱的身子就像是枝桠上的茉莉花,轻轻一碰,就掉落了下来。屋子里充满了药味儿,只有不大的阳台上,才散发着茉莉的香气。但偏偏,它喜欢主人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有一股不知是药还是花的味道。就这样,一个少女,一只猫,人生中的第一次旅行,在生命的缠绕里,开始了各自的行程。
历经了几个车次的转折,她来到了书上所提及的西塘。
那是一本关于旅行的书,是哥哥的。也是她从哥哥手上所换来的宝贝。而行李箱里,正好也塞着这一本书。她带着咪咪,走进了书里的西塘。
喧嚣的人海,让她感到不安,甚至毛发悚然。她缩着身子,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拥挤在人群里,开始怀疑,书上说的是不是都是骗人的?
暮色,临河客栈,她和咪咪暂住了下来。
半夜,她又从梦里惊醒,坐起身子,发现咪咪正蹲趴在临河的窗台上,看着月色。她轻声走到窗边,抱起咪咪。半夜的西塘,寂静的像是猫的呼吸,没有一丝掺杂和喧扰。对岸的铺子早早熄了灯,只是悬挂着的红灯笼还耀眼着光芒,点缀着夜幕。她顿时吃惊,忙是转身去翻找着压在箱子里的书。翻开第二页,一幕西塘月色,映入眼帘,原来书上说的都是真的。
她抱着咪咪,推开了古老的门,走在静谧的廊桥下,只是月色太美,她还来不及收藏,天就要亮起来了。咪咪似乎能感受闻到时间轨迹的方向,它从主人的怀里挣脱下来,迈着悠闲的步子,却走得比主人快。它好像爱上了这里,发出的叫声都显得温柔。一夜未睡,等待的,似乎就是这一刻。
她追着它,呼吸开始急促,捂着胸膛,叫它慢点,叫它等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