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遇见他的时候,她正缩着身子,边上还有一个卖茉莉花的女人。莫大的树梢下,让人看着以为他是这个女人的宠物。他看起来还很年幼,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睛是睁得许大,女人告诉她,这是一只流浪猫。
她有些诧异,这纯白的毛色藏匿在茉莉花中,散发着淡淡香气,葱葱的绿叶里,一双明亮的眼睛如此迷离,可怜。她看着怜惜,抱起他,顺便买了两棵茉莉花,和一株莲花。
他躲在她的怀里,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不是平常的均匀。“喵——”他轻轻叫了一声,她低头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她遇见了一个抱着纯种波斯猫的男人,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怀里的波斯猫像是受了惊,拼命的叫了起来。他也跟着受尽起来,她抱得更严实了。男人瞪了她一眼,一边走一边嚷了一句:“贱种猫,不理它。”他探着脑袋,朝男人的背影望去,只见白色的波斯猫也探着脑袋,但眼神很凶。
他一下子,慌了起来,在她的怀里,躁动不安。
直到,她把他带到屋子里来,他才安静下来。她找来一个空盆子,将两棵茉莉花种在一起,摆在了窗台上。而窗台所在的阳台上也种了许多花。她很喜欢茉莉,白色的小花朵,淡淡的香气,看起来总是迷人。只是前年的时候,她也买了两棵茉莉花,分开栽培的,却是一直没有开花,就连叶子都看起来不那么精神。但奇怪的是,还是撑到了今年夏天,冒了新叶,也露出了花蕾。
他悄悄从她背后出现,蹲在一边,看着窗台上的两棵茉莉花。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香,每逢卖花的女人出现在花鸟市场的门口的时候,他总会跑过去,躲藏在花中。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给他安置了个笼子,这使得他惊慌,他嘶声裂肺的叫声,和动荡不安的躁动,令她看着心疼。但她还是希望他能适应这个牢笼一般的新家,只是他越来越不安。趁她一不留神,他竟然挣脱出来,躲在了花盆里。
她几次把他放在笼子里,他还是逃了出来,并且对她开始感到害怕。
她再狠不下心来,只好任他去。自由,仿佛从来并不只属于人类,每一个生命都期望着自由,哪怕无奈被束缚。她能理解他的心情,正如她自己一般,每次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躁乱不安,这使得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最终,她还是搬回了家里,一个人生活着。
陪着父亲一道出差的母亲还以为她仍在医院接受着治疗。
她给他准备了水和食物,放在阳台上,她决定,在她活着的时候,给他想要的空间。买来的莲花,她找了个以前养鱼的玻璃缸。当初,她以为她会先离开,只是没想到,在她痛苦挣扎的时候,那些金鱼就已先走了。那次,她哭得很厉害,母亲为了安慰她,重新买了两条回来,但她还是放生了它们,只为了它们更好的活着。后来,鱼缸一直空着,像个独孤的灵魂,每天倒映着屋子里的一切,只是没有任何陪伴。
莲,被移植了。
鱼缸也再不会孤独。
它们看起来很融洽,像是天生就注定要在一起。
她把它们直接放在了阳台上。或许说,窗外的世界才是自由的,只有拥有自由的生命,才能活得更长久。她并不害怕某一天会突然死去,她只是担心,她死后,这些花花草草,还有新来的他,将会被抛弃。因为父母并不爱花,刚考上大学的哥哥,甚至是有蹂躏的倾向。阳台的风轻轻吹着,茉莉的香气恍如在亲吻着她跳动的心脏。她看着他,多么希望自己也是一只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捡回这只流浪猫,像是第一眼看见,就觉得熟悉,仿若多年以前,两人遇见过。
突然,闹钟响了。下午三点,是她吃药的时候。
空荡荡的屋子里,闹钟的声音分明是显得刺耳,这使得精神游离的她,感到一阵恐慌。她像个**控的傀儡,时间一到,就要让身体接受各种难吃的药,她无法摆脱这一切,只为了多活一天。
睡觉,是她最害怕的事情。她总担心自己闭上了眼睛,就再也醒不来了。她常常做梦,梦见哥哥趁她不在了,把所有的花都给摧毁了,梦见母亲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着,梦见父亲又动手打她了。恍若每一次醒来,都是靠这些可怕的噩梦。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感觉这比生病还要痛苦。吃完了药,她该躺下休息了。夏天的风,吹动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此时,屋子里除了她急促的呼吸外,就是这美好的声音了。叮铃叮铃…她渐渐睡去。他突然来到她的床下,也趴着睡去。
窗台上的茉莉花轻轻摇曳着,落了两瓣下来,一瓣是落在盆的泥土里,一瓣是被风吹到屋子里。突然,一个六岁的女孩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茉莉花瓣,她放在手心里,清澈的眸子里像是倒映着许多,许多被风吹落下的茉莉花。
“阿冉,你看,妈妈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女孩一愣,扔了花瓣,转过身子,顿时小嘴笑出一个大大的弧度。她跑过去,接过妈妈怀里的一只白色的猫。但它看起来,并不太喜欢她,差点把她抓伤。可她还是把它当做朋友一样,这是她手术后,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她给它取名叫咪咪。阿冉不太喜欢说话,事实上,她有语言障碍能力,可她爱笑。但全家上下,只有妈妈喜欢她,还有一个乡下的奶奶。阿冉和这个上了年纪的白色大猫,总不能很好相处,她总会被抓伤。但为了继续留下这只白色的猫,阿冉总替它掩盖真相。
但谁也不会知道,这只猫从进门的第一天开始,就在想尽办法逃离这个地方。
直到有一天,阿冉从医院回来,它不见了。
妈妈告诉阿冉,可能它去找自己的孩子了,所以,它离开了。阿冉不懂,哭得很厉害,告诉妈妈,以后再也不喜欢猫了。
“喵——喵——”
她隐隐醒来,床底下的他突然叫了起来。她探着脑袋看着黑暗中,一只白色的猫,沉默了很久,她朝他伸过去手,只是他没有乖巧过来,依旧是叫着,小小的脑袋,好像随时都在被惊吓着。她轻轻笑了,喊道:“咪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