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巷的人管龙虾叫海虾。桃花河多海虾,个大,肉香黄多味美。巷里土豆喜欢用棉绳系着面捏的青蛙腿,到河边钓海虾。小贩子最喜欢收孩子们钓的海虾,特干净。县城饭店也爱烧桃花河的海虾,食客们点名要着吃。
土豆每次钓的海虾最多,小伙伴都眼馋他。
土豆的爸妈腿脚残疾,土豆喜欢吃母亲烧的红海虾,可舍不得吃,全卖给了小贩子,他把钱攒起来,用来交学费。
这个暑假,土豆钓来的海虾没有卖,全放在木桶里。虾贩子找到他家,出高价,也不卖。当然更舍不得吃,他要把海虾送给一个人。
土豆只知道那个人在县城,陪他来的人,喊他王局长。听说土豆钓海虾卖,交学费。当时王局长夸他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还夸桃花河的海虾好吃。
那次,王局长给他家送来了学费,衣服,还有米面。爸妈感动得流了泪。当时土豆想,王局长真是个好人,他还对着镜头说,好好学习,不辜负王局长的希望。
土豆考了全校第一,感觉还是报答不了王局长,想到王局长夸桃花河的海虾好吃,土豆欣慰地笑了。
木桶里的海虾满了,二匕豆用蛇皮袋装好,起早,步行十二里山路赶到镇上。
土豆是第一次坐车到县城,下车后,几个出租车司机围上来问土豆,上哪儿?土豆说:“到交通局找王局长。”一个年轻的司机好不容易争着把土豆连同蛇皮袋一起抱上车。路上,司机问:“认识王局长?”土豆点点头。“王局长和你家是亲戚?”司机又问。土豆又摇摇头。可司机不信。到了交通局,司机忙帮着土豆提着蛇皮袋一起进楼。门卫拦住问:“找谁?”司机忙说:“这是王局长家的亲戚。”听说是王局长家的亲戚,门卫连忙拨通局长办公室电话。只见门卫连忙放下电话,就带着他们上楼。
门卫轻轻敲下门,屋里传来一声:“进来。”
“你们……”王局长端着杯子轻呷了一口水。
司机忙说:“这位小兄弟说来找您,不知道路,我顺便开车给送了过来。”
“噢……”王局长又呷了口茶。
“我是桃花巷的土豆呀!”土豆半天才说出话来。
“噢,是土豆呀,学习好吗?”王局长放下杯子,笑了。
“这个学期考了全校第一名。”土豆不好意思了。
“好呀!”王局长很高兴。
这时司机忙站起身来说:“王局长,您忙,我先走了。”
王局长看都没看他一眼。
土豆忙从口袋里掏出5元钱说:“给。”
司机像是摸着烫手的山芋说:“如何要你的钱?”说着话逃似的跑出了局长办公室。
喝完水,土豆将蛇皮口袋打开说:“您帮俺上学,也没啥报答您,这是俺亲手钓的海虾。”
看着张牙舞爪的海虾,王局长摸着土豆的头说:“为什么不留着卖?”
“俺舍不得,就想送给您吃。”土豆一脸的真诚。
看着他那黑黑的眸子,王局长不由想起自己的童年,家中很穷,他也喜欢和小伙伴到河里捉鱼摸虾,不过那时没有龙虾。
中午,王局长亲自带着土豆和局办公室的几个人来到交通局定点的宾馆。
吃海虾时,土豆只吃虾屁股,王局长教他,说前面的虾黄才是好东西。
土豆不好意思地说:“巷里人说是屎,不敢吃的。”
听得王局长他们都笑了。
又一个暑假到了,土豆带着海虾找到交通局,可是去年那个门卫不让进,并小声告诉他:“王局长犯事了,被关在老山农场了。”在土豆的心里,犯事就是犯罪。王局长犯罪被关起来,土豆想,更应该去看他。土豆转三次车,才找到老山农场监狱。临进去前,土豆改变了主意,把蛇皮袋里的海虾全送给街上饭店的老板,他只要烧熟的一盘海虾。
老板很高兴,烧好后,又给他多装了几个。
土豆好不容易才见着王局长。
第一眼看到土豆时,王局长愣了。除了老婆和姐弟来看他,围着他转的人没见一个。
“俺带来一袋海虾的,到了县城才知……只好全给了饭店,这是刚烧的,鲜着呢!”土豆小心地捧上满盘红海虾。
香味扑面而来,王局一矢的心一酸:“你咋又给我送海虾?”
“您喜欢吃呀。”
“可叔现在是个犯人啊!”
“您是好人。”
王局长有泪流出:“是吗?”
土豆重重地点点头:“妈说过,在俺家踩烂泥巴时,是您拉了一把,不能忘的。”
没想到每年三次例行的工作,却让土豆一家人如此感动。王局长后晦的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您咋哭了?”
“叔不是哭,是看到你来,高兴。”说着话,王局长递个大海虾给土豆,自己也抓起一只。土豆一时后悔没有叫老板再多装点儿。看着土豆黑亮的眼睛,王局长说:“要好好学习!’’“会的,俺要考大学,当大官。”“为啥要当大官?”“当大官能吃好东西,还能叫人把您放了!”王局长一听,愣了,随后说:“娃,不能呀,叔该抓,该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