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的濉河两岸农村,怪事多。孩子出生叫父亲爷,却喊父亲的父亲是爹,大骡庄,没有一户姓罗,小骡庄却一家外姓没有。小马庄五十户人家,全姓马。马顺坡虽姓马,可马姓人从没把他当成族人看。马顺坡在心底也不承队自己姓马,想到这个马姓,他就不由莫名地恨起自己的亲爹来,亲爹当然就是马顺坡的父亲的父亲。
马顺坡亲爹年轻时带着老婆从山东台儿庄逃荒到濉河边的小马庄,姓马的保长收留了他们。
马顺坡的父亲出生时,又当上村长的马保长找到马顺坡的亲爹说,为了孩子将来过日子不受气,改姓马吧。
本性老实窝囊的马顺坡亲爹心里难过,可想到自己一个外乡人在小马庄生活的艰难,真的狠下心来,改王姓马。庄上人都知道村长和马顺坡奶奶关系好,说话做事都让着点,自然也把他家当成族人看了。
马顺坡的爷结婚后便:生下了马顺坡。爹奶先后走了,少了爹奶疼的马顺坡,常被村里小伙伴揍,还骂他是姓马的野种。
长大了,马顺坡娶了老婆自己立门户了,才慢慢理解当初爹为啥改王姓马。
乡下人嫁女儿也总喜欢嫁给大户姓人家,出门过日子,不会受外姓人家欺负。
柳荷叶嫁给马顺坡时.总是受气。邻居马五的老婆朱平总是指桑骂槐地骂街,害得她家的鸡狗都不敢跑到朱平家。
柳荷叶家的石墩打朱平家的毛蛋,朱平就拉着儿子堵着柳荷叶家的门骂。柳荷叶打儿子,叫石墩跪着。可朱平还是不让,指使毛蛋跑去打石墩。孩子都是娘心头肉,柳荷叶跑过去想拉住毛蛋,旁边的朱平疯一样冲过来就打。
瘦小的朱平吃了亏,让毛蛋喊来几个婶娘,把柳荷叶脸都打肿了,才罢休。
马顺坡找到村委会,经村主任马西尼调解,马五说是给主任的面子,才勉强付一半医药费。可出了点钱的朱平总觉有点冤,还爱指鸡骂着狗。
柳荷叶实在受够了,就让马顺坡去找村主任,求他在自己家村东的麦场边批块宅子。
马顺坡把事情一说,马西尼头直摇说,难办。马顺坡就狠下心来送他一箱美人泉酒,他这才答应说帮他跑跑看。
半个月下来,马顺坡去问事办得如何。马西尼说,现在正搞新农村建设,宅子难批着呢。
马顺坡又送他一条红南京香烟,第二天马西尼就通知他,你先盖吧,并收他500元钱建房款,还开了张收据。
马顺坡高兴地把家中的豆子卖了,又贷款3000元,动手盖起三间平房。
柳荷叶也盼着房子快建好,早一天搬离这是非的老宅。
村里人见了马顺坡就会开玩笑说,顺坡呀,不想待在老宅了,可这小马庄旁边一户算什么哟?
起初,马顺坡没想那么多,说图个心静。
问的人多了,马顺坡才意识到人家是骂他姓驴呢。荷叶听了,生气地骂,就是姓驴也比姓马强,她朱平还不是凭男人弟兄多,骂人才那么横?
想到能早日离开老宅,马顺坡也就不在意人家说他姓驴了。
可就在马顺坡家准备搬进新盖的平房时,镇村建土管部门找上门来,说他家的房子是违章建筑,限期拆除。
马顺坡说,房子是村长同意让盖的,并拿出村委会打的收据。可他们不承认,并告诉村主任因为乱收费已立案调查了。
望着自家新砌的墙上涂写着大红的“拆”字,马顺坡像泄了气的皮球,柳荷叶瘫坐在地上,哭了。
三天期限到了,马顺坡说啥也不拆房。镇村建土管部门就组织人来硬拆,马顺坡就拦,手里的铁锨碰破了领导的手,联防队员强行把他扭送到派出所。民警问:姓名?马顺坡答:驴顺坡。老实点,你不是姓马吗?我改姓驴不行呀?不行,姓马就姓马,怎能姓驴?因为这句话,记笔录的民警说,马顺坡态度不正,并拘留了他。七天后马顺坡回家,新建的平房已变成废墟。老婆躺在床上几顿没吃,她担心男人遭罪,更心疼那上万元的盖房钱。
这天,毛蛋又骂石墩姓驴,石墩急了就打了毛蛋。
看着毛蛋的熊猫眼,马五的女人心疼得找上门来:“你自家想姓驴,还怕人骂?一槽的贱驴。”
荷叶实在气不过,挣扎着出来骂了她。朱平蹿上来就打,要不是别人拉,非出事不可。
晚上,柳荷叶指着马顺坡骂:“瞎了眼才嫁给你,老婆被人又打又骂,一个大男人不如死算了。”
被骂急了,马顺坡真的拿起农药,一口气喝完,还没送到镇上就死了。抱着马顺坡尸体,柳荷叶泪哭干了。荷叶受了刺激,见着人就问:“为啥不给俺姓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