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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花公子

泗州人玩银、玩玉、玩瓷器,唯花公子恋爱花木。花公子的祖爷经营黄砂生意,家境殷实。父亲去世后,花公子一心种养花草,不理砂矿事。

管家见公子爱花如痴,劝他,花可养,花家的砂矿更要打理。

花公子淡淡一笑说,砂可不采,花却不能不栽。

管家见花公子除了栽花就是和醉侠武者对酒赏花,流泪跪在东家灵前,心痛没有帮助花家把砂矿生意做大。

花公子把砂矿上的事交给管家,自己在梅花山下买块田,翻整土地,广植桃柳,兴栽百花。

花公子爱花,遇见好花,不论价高,一定要买。有次在泗州城看中一株水仙,没钱,花公子就用身上刚买的上衣去换。

也有没良心的知道花公子的癖好性情,就寻觅些花折来,用泥做个假根哄骗他。说来也奇,花公子买回栽在园中,还真活了。

日积月累,花公子的田园成了大花园,里面花卉无所不有。只见梅花清骨,兰挺幽芳,茶呈雅韵,李谢浓妆,杏娇疏雨,菊傲严霜,芍药芳姿少比,石榴丽质无双,丹桂飘香月宫,芙蓉冷艳寒江,四季不谢,天天如春。

花公子清晨起来,捡收好花的落叶,提水逐一浇灌,如一花即将开绽,他便不胜欢跃,或提壶酒,或烹杯茶,坐在花下,慢饮细品。倦时,就躺在花旁。

花一旦含苞,花公子就不会离开。阳光炽热,蘸水慢浇。遇着月夜,就整晚不睡,和花对话。狂风暴雨,他就披上雨衣,见到歪倒枝叉,用木条架上,如看到有花片被泥水打湿,必用清水再三涤净,花公子叫做“浴花”。

遇花凋谢时,花公子就叹息,甚至落泪,片片捡起,观赏,直到干枯装入特制的小木盒中。

花满,花公子用茶酒浇奠,心凄然,不忍丢弃。黄昏,花公子手捧落花,深埋在拦山河岸,他喻做“葬花”。

花公子最限折枝损花的,说一般花一年只开一次,四季只占一季,一季只有数天,先是含蕊,后又凋谢,残落,盛开的时光不多。花一离枝,再也不能上枝,枝一离干,再也不能附干,如人死不能回生,花如能说话,怎不伤心落泪?那些未开的花儿,连同花被折去,枯死枝头,这与儿童夭折有什么不同?还有人趁兴折摘,随路丢弃,花如能言语,怎不痛恨?

花公子从不折一枝、伤一花。偶有折损,花公子回家必然伤感,忙找来泥土封上损坏地方,他称之为“医花”。

有人要看,难以拒绝时,花公子只许远观,不可近看,怕有秽气触花。若有不识时务的随手摘一花叶,他就要面红颈赤,大发脾气,就算打骂他,也绝不容你进去观看了。

醉侠武者常来,但不是观花,而是饮酒。

这天,花公子正和武者对饮,泗州知府来人求见。

花公子出门相迎,是知府的师爷马皮金。闻着满园的花香,马皮金陶醉说,真香!

花公子问,有事?

马皮金只顾闻着扑鼻的香味儿。

花公子眼盯着师爷的手,害怕他会伸出来掐上一朵花儿。

马皮金笑了,把双手背在身后说,这满园开的花儿,大人全要了。

花公子求他,说这鲜花一离枝,就不是花了。

就算老爷他同意了,皇上也不会答应呀,玉妃娘娘要用鲜花泡水洗澡呢。马皮金笑得一脸无奈。

马皮金走后,花公子手扶花儿落泪。

武者安慰说,花毕竟是花儿,如是兄心爱女人,你不同意,我手中剑也不会答应。

花公子哭笑说,你不爱花,如何能懂?

每逢花开,马皮金就来采花。看着那么多花离去,花公子心疼。

百花争艳时,知府高升到京城。

花公子为花变得人消瘦。武者劝,女人如花,但花不是女人。

花公子不语,大碗喝酒。

武者说,泗州人都传,吴知府刚高升就被罢官,是因为其爱妾从进贡的花中选了鲜花瓣儿。

花公子还是大碗喝酒,不语。

一场大雨,淹没了花公子的花园。看着没在水中的花儿,花公子心急。

大水退,花公子疯了。

看着流浪街头的花公子,泗州人无不同情。武者拽他,也不走,不停喊着花儿的名字。

花公子疯了,泗州城无花再献给玉妃娘娘了。

又一场大雨,淹了花公子,武者救起后,花公子吐出一肚浑水,清醒了。

花公子不疯了,却怕看见花儿。

在管家的帮助下,花公子把砂矿生意经营得红火。

花公子还爱和武者对饮。

武者说,女人如花,可花不是女人。

花公子就纠正道,是女人如花,花就是女人。

武者笑,花公子也笑。

听到他们醉笑,路过的管家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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