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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残阳如血,万军从中取首级

一个叛军的字眼出来,不出盛顿所料,这些将士直接如同惊雷盖顶,炸锅了。

“放他娘的狗屁,老子在前边拼死拼活,怎么就成叛军了”。

“胡说八道,谁他妈瞎说,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那个****的干的”。

“盛将军此话何意,我们神武军怎么了,叛军这从何说起”。

“先皇尸骨未寒,陛下新立,我们大帅回去述职的功夫,神武军怎么就变成叛军了”。

“盛将军今天要是不说个明白,我可跟你没完”。

“啊?什么什么?怎嘛啦”。

“你******谁呀,心口雌黄,奸细吧”。

大漠空旷,即使云层厚实,也让人感觉天高地远,盛顿的禁军依山筑营,临河而居,整洁有序。帅营正上演着一幕大戏,跟赵飞白的呆萌和吕炎的木讷不同,墨一白义愤填膺演技极好,付清怒火中烧也宛如科班出身,四人这种搭配,正好演出了一种被冤枉的敢怒不敢言的愤怒。赵飞白很想发笑,憋的一直咳嗽,肩膀一抖一抖,吕炎锤了他一拳,岔气了,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盛顿不愧是中枢出来的,也是影帝级的人物,年纪不大,却稳重非常,一脸怒其不争恨其不为哀其不幸的样子,痛心疾首道,“我当然知道神武没有谋反,也不可能谋反,我当然知道神武军乃国之栋梁,当然知道神武军乃我朝第一军,敢打敢拼,大秦楷模,更知道边关不易知道将士们的忠心耿耿,把西蛮挡在碎叶之外。哎,奈何朝中总是有一些小人,玩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坑苦了边关的将士”。

“不过,诸位不用担心,虽说我盛顿人微言轻,不能让诸位沉冤得雪,但我绝不会做那小人走狗,绝对不会让边关将士心寒,你们可是我大秦的中流砥柱,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西军,不能亏了神武军”。

付清看的心里直乐,这什么人那,自漏其短,跟朝中大多数爱面子的人可不一样,要是换了中枢来的其他人,怎么也不会把错误认在自己脑袋上,这人想收拢边军的军心,所谋甚大哇。

而赵飞白则是有些惊讶,平时总听少帅和墨一白说朝中的人全都是演员,不过就算演戏也会死撑面子,维护中央的权威,怎么也不会说自己不好的,这人怎么一上来就指责朝中,看来也是混的不如意的,过来找存在感来了。

盛顿的脸上挂着招牌似得笑容,热情不管假不假,至少让人如沐春风,不得不说,先前对朝廷的自黑,还有这礼贤下士的感觉,让先前来的边军很多下层军官和士兵很是受宠若惊。毕竟一个大头兵,能接到从五品上游骑将军这种礼遇,可是前所未有的。

边军大都是王伏那种将领,一天到晚冷着脸,动不动就是踹、揍,干的好了也没几句夸奖,哪见过这种和煦的长官,朝廷来的,果然就是大气,不一样。

盛顿也没有问碎叶的情况,只顾寒暄,亲自派饭,鲜鱼嫩羊,对这几人另眼相看,毕竟第一次接到西北军的斥候,斥候,这可是精锐,难得能退回来,盛顿十分看重。

付清的承影剑用破布包了起来,赵飞白,离开庭州的时候,去武库里挑了把奇重无比的陌刀,几人都光是听说过赵飞白力大无穷,都没见过,前些日子对付李易那一拳,可让赵飞白露脸了,吕炎也对他多了几分好脸色。

墨一白身上那漆黑的木剑,吕炎一把大戟,四人样貌看起来就非寻常之辈,盛顿更是起了招揽之心,看着几人大快朵颐,酣畅淋漓,盛顿自嘲的摇着头,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好像自己代表着大秦,对不住边关的将士,食不言寝不语,饭罢,盛顿举手道“来人呐,送几位去休息,明日随大军出发”。

“诸位兄弟,我不太会说话,今天也没什么好的,照顾不周,多多海涵,咱们这次去,可不只是救碎叶,更多的是防止朝廷小人的暗算,多救些西军的兄弟于水火,既然来了咱们禁军,以后希望能不分彼此,都是兄弟,打跑蛮军之后,到长安,哥哥我好好做一回东,宴请诸位”。

几人走后,一个文士对盛顿道“将军,您看,这几人可靠不,按理斥候退回来这里,可都是带着任务的,他们不知道神武军沦为叛军,应该碎叶那边过来的,可能是求援?”。

“任务?神武军主力往西突击,他没跟着,退到这,还能有什么任务,这伙人气质不凡,肯定不是普通的斥候,说不定是朝中某系大员家族的子弟,你看着他们像蛮军?”

“那倒不是,肯定是我汉家儿郎”。

“那就行了,这边对付的可是西蛮,哪像东边南边,对付的都是自己人,这几人可不可靠,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咱们战场上见分晓,你看他们刚才知道自己是叛军时候的表现,这队斥候,领头的,肯定是个耍小聪明的人,能把自己队伍带回来,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我大秦男儿的血性”。说完,盛顿的脸色有些严肃。

盛顿一路来都在抱怨,我们大秦男儿,应该是有血性的,战场上需锐意进取,而不是玩弄手段,盛将军多读了些书,就把这些都忘了。行军一拖再拖,军事上的事情,战机稍纵即逝,怎么能拖呢,不说赶紧发兵,还去什么都护府磨蹭时间。

文士摇着手中折扇,笑道“所以你是前锋,他是大将军”。

“朝堂中人,寄望于西蛮,说什么大一统,无需分什么华西,毕竟是外族,他们这么想,可是西蛮会这么想吗,碎叶经营百年,百姓贫苦,民风彪悍,我觉得正对西蛮口味,跟他们比跟咱们还合适一点,可笑朝中那些人,政经全靠想象,真是何不食肉糜的笑谈”。

“我需要加速行军,真正解救神武军,而不是陪着盛大将军他们看戏,先锋军两万人,到现在已经快三万了,收了那么多西军的兵士,怎么也该有一战之力,明日咱们就走,收拢的那些人怎么样”。

“按您的安排,都散在咱们的队伍中,老兵带新兵,这些有经验的老手,会给咱们带出一支铁军来”。

“做的不错,那盛大帅那边”。

“将军安心,大帅那边由我去,盛大帅吗,撑死也就给皇上抗议抗议,最多训斥几句,”。

“既如此,劳烦季先生了,就让战场来检验这些人的忠诚吧”。

盛顿军营搭建的很规整,很有皇家军队的范,把神武军少帅都看的咋舌不已,营帐用的厚厚的毡子,军营选地,依山傍水,可进可退,环境整洁干练,明哨暗哨有模有样,而且禁军果然亲儿子,佩刀也跟边军不太一样,用料足,三指宽的直刀,有一指刃边,厚实,破甲厉害,边军三指宽的刀,有两指刃边,锐利,破甲不太行,容易打卷,对付些蟊贼还行,真正上战场,不太好用,不过在西北,蛮军大多都是皮甲,也算是歪打正着,也应景。

赵飞白看了看住处,被褥都是纯棉花的,新的,房子也通透,有点气闷,保暖,比想象中好点,从跟着付清,一路吃住上就没吃过亏,这可都是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公子哥,就是吃苦也比平常老百姓好吃。

付清对这个环境无所谓,这个盛顿,一路行军,一路招揽,神武军已经散成如此模样了。厚厚的毡毯,还有付清有些迷茫的内心,好像是一夜之间,神武军的顶梁柱崩塌了,父亲对符睿难道就没有半点防范吗,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葬送了神武军。

禁军先锋军,脱离了大部队,开始轻军突进,马在山路上排不上用处,骑兵被派向北,从阿拉山口出去。

付清几人被编入右军,护侧翼,把神武军退下来的士兵分了一队,交给付清指挥,神武军下层士兵并不全都认识付清,更何况付清还略做了易容,大多数神武军的士兵都认识吕炎,毕竟大帅护卫第一高手,军队里可是崇拜高手的地方,见到是吕炎带队,心里纳闷也暗暗窃喜,那可是大戟营营长的徒弟带队,损失可一项是最少的,这下安全有保障了,整个队伍步行前进,盛顿在中军,也没有什么特殊待遇,在众人之中,分不出你我,身先士卒的典范,这一点,让付清吕炎几人对他的好感度上升了一点。

行军途中雪停了,山风呼啸,天色昏暗,山不高,树不密,路不平,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在几乎光秃秃的山谷前行。荒原沟壑都别冰雪覆盖,丝绸之路的南路,倒是不太难走,难走的是天气,没有几个商人会在这个时候跑商,盛顿沿着商人惯走的道路行军,在一处地势略平的商道驿站,赵飞白远远看见山脚处有一群鸟,秃鹫?还是什么?

赵飞白一指,“清哥,你看那边”。

付清、墨一白、吕炎纷纷举目望去,“那边可能有尸体,那么多食尸鸟,走,过去看看”。付清扬手吹了手中的斥候哨,军中分出一小撮人马,跟着从大部队脱离,往山脚奔去。

众人呼啦啦涌来,众鸟受惊飞起,纷纷盘旋在头顶,凄厉的惨叫发泄着不满,有士兵一箭射过去,什么也没有射到,不过把叫声射远了一点,周围凌乱的散着五六具尸体,以其中一具为中心,墨一白在中心那具尸体前蹲下来,倒抽了一口凉气,尸体的脸已经无法辨认,身上也被鸟戳的千疮百孔,有些地方露出了骨头,不过天寒地冻,还没有发丑,血也早已干了,渗的地也有些变色,墨一白捏着下巴皱着眉头,“咦,这身量,这衣服,有点眼熟啊”。

赵飞白付清对视一眼,“李易!”

墨一白扒拉着衣服,“李易吗?看着挺像,这死的也真凄惨,他们不是回长安了吗怎么死在这了”。

吕炎把其他几具翻了翻,“有几个应该是上院的,看来是朝廷的人,听杨世子说有三波人,看来李易的死,跟那三拨人有关,跟中原的事情有关吧”。

付清哼了一声,“应该跟那批弓有关,走吧,跟咱们没关系”。

赵飞白也没说话,跟着付清走了,墨一白叹气摇头,指了指同来的人,“你们几个,把这收拾收拾”

雪停、天晴、风紧,两排远山辽阔,残阳如血,盛顿的禁军仅仅用了三日就急行军到碎叶,碎叶城此刻已被定塞军接手,盛顿所部从东门进城,城内已非往日繁华局面,偶尔看到行色匆匆的士兵,跑动的身影显得焦灼,这一路都能看见老百姓携家带口的撤离。城西在对峙,盛顿交代季先生等人安排好军营,自己去找碎叶目前的统帅,协商接下来的战事。

付忠明大帅,经营碎叶城将近二十年,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付清都熟悉无比,看着自幼成长的地方短短几日被摧残成如此模样,付清恨的牙痒痒。

付清眉头紧蹙,赵飞白一脸愤慨,并排站在城墙上不发一声,风猎猎如刀,城墙下战场,泥泞的看不出颜色,只有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告诉这人们,那是红色的。付清的手抖了起来,那不是害怕,眼睛泛起光,那是一种兴奋,付清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人,抖的越厉害,越平静。

定塞军早有安排,禁军在碎叶饱饱的睡了一晚,第二日才直奔西城楼,城西厮杀震天,你一阵,我一阵,互相冲阵,一次冲阵,不过死伤十几人,看着更像是演练阵法,谁也没有动真火。

“为什么打成这个样子,那可是蛮军啊”。

定塞军主将杨少渝闻言抬头,冷冰冰扫了盛顿一眼,回过头去,注视着战场上这一阵缓缓退却的敌兵。

杨少渝杨家老二,长在军旅的缘故,高大威猛,皮肤黝黑,方面阔耳,比起大哥来,多了份阳刚之气,眉眼同杨少涵并无不同,就是嘴唇略薄,应该是少言寡语之人。他不理会盛顿,不代表没有人接茬。

当下有个长相不似汉人的将军出声道“哪里来的臭小子,你懂个屁”。

杨少渝冷看一眼,那小将军也不出声了。

骤然之间,敌军号角大作,突然响起阵阵咆哮,大军变阵,月牙旗高高挂起,两翼骑兵后撤,中间出现身披重甲的步兵,推着攻城器具,无可阻挡的傲慢阔步,三步一声吼,也不知道吼的什么玩意,从容不迫,隆隆逼近。

杨少渝双目一瞪,这波士兵跟以前接触的蛮军可不一样,不管是身形,还是披挂,奇怪,没听过蛮军有这么一只军队,杨少渝知道厉害,鸣金收兵,准备据城以守,探探斤两。鼓点沉闷,步伐隆隆,若沉雷响彻。

令旗一挥,密集的箭羽如蝗虫过境,长矛投枪呼啸飞掠。蛮军无视伤亡,一味前冲。两军还未相接,血色已溅红大地,蛮军怒吼着,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慢慢的有推进变为奔跑,赵飞白似乎能看到一个个狰狞的脸和怒火烧红的眼睛。

盛顿对杨少渝的命令有些不齿,神态,趾高气扬,为什么放任他们攻城,把他们硬怼回去不行。碎叶之西国土沦陷,怎么不去打回来要在这等着。

杨少渝云淡风轻的道“这波蛮军不同寻常,正面占不了便宜”。

盛顿摇摇头,一脸不服,“切,都说西军能打,我看也不过如此,连正面硬撼的勇气都没有,你不打,我打,给我开城门”。

杨少渝嘴角一抽,“阵前违令,当我不敢斩你?”

盛顿知道杨少渝有斩他的勇气,不敢以身试法,悻悻然退在一边。“我一路来收拢了不少从碎叶阵地散回去的神武军士卒,都是西军老兵,应该能排上用场吧”。

杨少渝回头盯着战场沉声道,指着瓮城前面首当其冲的一个城楼,“整个大秦,援军就你赶来,我代表杨家承你的情,你带来的神武军分一半,驻守那个城楼,剩下的养精蓄锐,待会要反冲阵,给你个机会,让禁军上,你先跟我来”。

盛顿脸上挤出笑,“没问题”心道,老子辛辛苦苦违抗命令来支援你,你这态度真是,果然是老杨家的人,难以相与。回头交代让付清那一支去守城楼。

杨少渝带着盛顿上了箭楼,四门情况通过传令兵紧张有序的送达,看的盛顿倒抽一口凉气,登高远眺,本是心旷神怡之事,碎叶的箭楼修了十层楼那么高,再大秦西北都不多见,盛顿顺着远山极目远眺,蛮军如蚁如蝗,密密麻麻,竟然望不到边,这是跟朝廷有密议的那支蛮军吗,盛顿坐不住了,如热锅上的蚂蚁,唤过心腹,不知交待着什么。

西门蛮军的攻城云梯搭上了城墙,秦军怒吼着把云梯推下去,再一波箭雨压制,无数云梯搭上,再被推下,终于大塔楼也搭上了,蛮军上了城墙,无穷无尽,盛顿流了一脑门的汗!还要反冲锋,我看这是城要破的节奏啊。

大秦西军,大秦第一精锐,厉害可不是嘴上说的,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无一人退群,刀入肉声,戟戳面声,狼牙棒的沉闷声,带出鲜血,脑浆,肠子,心肝脾肺肾。

付清的眼中也泛起血色,手中承影剑微微泛蓝的光早以变成了鲜艳的红色,瞄着脖子,一剑,腋下,一剑通透,撤步,一剑削首,丝毫不留退路,半点不顾忌自己安慰,走的全是有去无回的路子,眨眼数十人已经命丧付清手中。

经过小商桥一战,赵飞白见识了完全不同于江湖仇杀的场面,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驾驭任何战场,可是这一刻,赵飞白发现自己错了,现场沉闷的鼓点,一点一点敲在心上,眼前的血色让他有点点晕眩,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残肢断臂,也从来没见过这么野蛮的敌人,他们不知道恐惧吗,也知道吧,往少帅那边去的人越来越少,趋利避害也是本性,就算杀红了眼,本能的,也会远离危险,赵飞白的巨力展出了威力,手中巨大的斩马刀变成了机械的挥动,脑中一片空白,每一刀都是全力,完全不留后路,每一刀要么把人劈飞好远,要么把人一开两半。

墨一白垫脚亦步亦趋跟在付清身后,查缺补漏,付清主攻,剑剑刁钻,一点也不顾忌自己的安危,身后全托付给墨一白,墨一白不愧墨家新一辈的佼佼者,墨家善守,一把木剑看似缓慢,动的恰到好处,不像赵飞白不遗余力,墨一白每一剑都轻盈灵动,不多使一分力气,每刚刚拦下一剑,敌人来不及撤手,生命已被承影剑卷走,对于敌人来说,两人宛如地狱使者黑白无常,专程来收割生灵。

吕炎跟赵飞白相互策应,每砍飞一个人,都要说他两句,你这样下去要脱力,你脱力了我可不管你,你他妈省点劲,别这么野蛮,吕炎猿背蜂腰,肌肉一团团暴起,爆发的全是寸劲,这可是王伏的压箱底功夫,别人接触吕炎的大戟,一触即溃,口喷鲜血,

几人驻守的城头已经看不见砖头原来的颜色,暗红的颜色在冷风中腾腾冒着热气,付清觉得太阳好像定在了天空,一动也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手中剑砍死了多少人,双方始终在城头焦灼。

可能对方也没有料到,碎叶的抵抗竟然这么顽强,仅仅一个攻城冲锋,损失惨重,具体多少损失还没统计出来,终于。

当当当当,对方一波鸣金收兵,主将杨少渝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城墙上的太师椅里。

“杨家军果然名不虚传,盛某人久仰久仰,末将盛顿,正式见过将军”。

杨少渝低头坐在椅子里,没有理会。

盛顿讨了个没趣,搓搓鼻子,自己笑了笑,站在杨少渝身后,杨少渝猛的再抬头,沉声道“盛将军,接下来看你的了,冲,准备开城门”。

盛顿领命,自己下了城楼,快速披挂起来,托人指了指付清,骑兵让些马出来,高声道“你们几个表现不错,不过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冲阵跟着我,上去赚赚军功”。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一拉缰绳,唏律律腾腾腾扬尘而去。

数千禁军策马扬鞭,尾随而出,盔整刀亮,有些人脸色虽然有些畏惧,更多的人是兴奋,也可能两者兼有。禁军装备精良,都是从各地军中选出来佼佼者编入禁军,反而失去了在边疆锻炼的机会,一向被边军瞧不上,禁军也希望在这一仗打出自己的威名,跟兄弟队伍聊起来,也有吹嘘的资本,而不是一天在皇城高枕无忧,沦为统治者的仪仗。

付清宝剑上蒸腾这雾气,浑身浴血,墨一白好整以暇,头发都不曾散乱,脸上挂着平淡的微笑,显然黑白无常还意犹未尽,闻言接过缰绳,继续,赵飞白的斩马陌刀也是血淋淋,最初的血咖凝固在身上,鲜血,血咖,半凝固的血,让赵飞白看起来像一只破碎蜕皮的狍子,敌人退下去没一会,赵飞白还有点回不过神,还来不及总结,来不及喘息,刚坐下来屁股都没坐热,看到付清出发,也神经质的机械的站起来,牵了一匹马扭身跨上,跟着少帅混在大部队里一起冲锋。

少帅赵飞白都走了,墨一白吕炎肯定不闲着,几人共同进退,墨一白斜眼看着吕炎,“大个儿,你说盛家这小子,也是个人物啊,竟然冲锋在第一线”。

吕炎点点头,赞赏道“果然不错,身先士卒,除了少帅,我还没见过那个将军做锋矢,带队冲锋呢,不过万一出事了,也对军队太不负责任了,我师傅说,为将者,当运筹帷幄,而不是冲锋陷阵”。

赵飞白一听,有些不淡定,能损一损吕炎肯定不会放过,回头乐道“你说你这是夸少帅呢,还是贬少帅呢”。

“那都有你,要不是我你刚才就死了,还去什么上京”。

“切,别转移话题”。

“你不是在发呆吗,继续,别闲着,我说赵小子,你一会可别想我在管你,冲锋大戟为先,我可是在最前边的”

“你能管好你自己再说吧,五大三粗的样子,别一不留神被射下马了”。

聊天打屁中,赵飞白紧张的情绪一点一点的消失,这才算经过了战场的洗礼,有了这一步,才能在未来海阔天空。

跟这些人往碎叶行军的编制一样,付清冲出去之后,领大军右翼,吕炎持方天画戟开道,付清在左,飞白在右,墨一白居中策应,四人呈菱形排布,身后人马一个一个菱形相互交织。

杨少渝从城楼上看去,右翼最齐整,也最像样,像一张渔网铺开,没有人乱吼乱叫,整支骑兵只能听见轰隆隆奔雷般的马蹄声,人群静默,更能给人以压力,看的杨少渝心里都憋一口气,更不要说面对这群骑兵的敌人,领先一员将领,器宇轩昂,眉清目秀,虎背蜂腰,威风凛凛,一把方天画戟开道,宛若战神吕布转世,美中不足的,胯下坐骑有点上不了台面,矮小力长,不是冲锋马。杨少渝心内赞叹,果然不愧是神武军的底子,看来神武军西进,撒下了不少人,也跟神武军平时训练一样,绝对不硬撼,没有把握,绝对不上,每一个其奸似鬼,油滑程度跟大商的的羽林卫差不多。但打起硬仗来也绝对不怵,这集团冲锋,像模像样,付家叔叔果然练兵独到,不输东林陈芳烈。

敌阵对于秦军的反冲锋也不是全无准备,盛顿锋矢阵型,紧紧咬着撤退的蛮军,蛮军从两翼各冲出一员猛将,一看就非善类,率领两只同样是以逸待劳的骑兵,急速冲来。

蛮军的冲锋,就没那么多讲究,人多一窝蜂,全仗个人武勇,被一声不发的大秦右翼骑兵压的有些沉闷,嘴里呜嗷乱叫,手中不断旋转着弯月马刀,发泄着心里压抑的感觉。

吕炎身子压低,呼吸开始变的粗重,马匹的口鼻中也喷出白气,两军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两军之间,裸露在雪地之外的枯草瑟瑟发抖,渐渐的被马蹄淹没,吕炎盯着敌方一个全身被盔甲包裹的大将,抖了抖缰绳,座下马匹开始提速,提升至极速。

那大将应该感觉到他被吕炎盯上了,双眼血红,也锁定吕炎,如果能把大秦排头挑下马,那可是莫大的荣耀,对整个队伍也是巨大的激励,嘴角翘起,也不知道是不是笑,手中长枪一抖,那是一把木枪,头尖尾巴粗,像是一把伞,如果陈琦在这里,能认出来这是在地球时代中世纪欧洲的骑士枪,那全身盔甲覆盖的大将也是一抖缰绳,抖动中显出冲天的自信,对着吕炎,冲。

吕炎有一种特殊的冲锋手法,不管对方是不是劲敌,这冲锋,必置人于死地,吕炎身体特殊,身体还有一套经脉,能发出反向二段力,王伏就是看上了吕炎这一点,非要收吕炎为徒,说这可是天生为自己师门而来的。

吕炎在冲锋中用这一招,无往不利,往往冲锋一戟辟出,再翻转用戟尾刺后脖子,有点类似关二爷的拖刀,这可是在极速冲锋时候用出来,一个疏忽,就要被劲力拉扯撕碎,连马匹也无法幸免,死在吕炎这一手中的敌人数不胜数。

迅速的交错,一戟出击,一枪出击,当一声巨响,拉开了之后叮当作响协奏曲的序幕,吕炎手中一麻,要紧牙关,艹,马的,这么硬,半个身子都发麻了,回身戟竟然用不出来。接下来的敌手没有领头的那个变态,半个身子发麻的吕炎砍起来也如同砍瓜切菜。

左侧身后付清看到吕炎竟然没有使出回身戟,当下知道这个敌人不好惹,袖箭弹出一抹红色,喷在那全身盖甲的人身上,策马往外避开再回身,承影剑锋利无比,又加上马匹的速度,冲锋的过程是飙血的过程。

赵飞白第一次参与骑兵冲锋,但是从北往南一路上听过很多关于马战的耳闻,听过一个资深马贼关于冲锋的教导,骑兵在用刀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刀锋的角度,你只需要发力把刀固定住,如果角度不对,轻则脱手,重则手腕脱臼,那个角度赵飞白自己演练过很多遍,赵飞白眼神好,一眼就看出敌人谁握刀的角度不对,一碰就把敌人的武器磕飞,顺带连人带马斩成两半,下一通血雨。

墨一白反而成了最轻松的一个,在这个小菱形阵的最后跟的不松不紧,恰到好处,木剑应付着吕炎付清赵飞白三人漏过来的残肢断臂,偶尔有个活的,一巴掌劈死。

身后神武军骑兵看到涂满红色的敌军大将,纷纷避让,不与他硬接,去寻找后面那些与自己匹敌的对手。

敌军大将郁闷,也庆幸,如果这个时候有个人过来,那可非常轻易的就取了他的性命,没想到,秦军一个侧翼的排头兵,也有如此强横的力量,一直快要冲锋出敌阵了,也没回过劲来。

吕炎一直压低着身形,大戟左摆右突,刀锋不锋利全看刃口好不好,吕炎无疑是个好刃口,奈何马匹不够快,如果马够好,定能斩获能多,一下子戳穿对面。杨少渝赞叹不已,环顾左右问那人是谁,如此勇武,当不是无名之辈,那不似汉家儿郎的副将回道,应当是付大帅卫队的小吕布,据说是前大戟营营长的徒弟。

“哦,大戟营,王伏能教出这样的徒弟?也真是够难为他的”,杨少渝笑道。

传令兵急速奔上城楼,对杨少渝耳语几句,杨少渝眼光一凛,目视敌军,道“传令下去,旗语令禁军冲破之后,撕裂敌阵就开往回撤,召回待命,我方援军已到,碎叶城守军全军出击,我要让他们知道知道叫疼”。

“诺,遵将军令”周围众人高声道。

吕炎的手腕不知道挥动了多少次,陡然眼前一亮,压力一轻,已经冲出了与自己对冲的那一拨骑兵。吕炎冲了一会,给后方留出空地,一拉缰绳,驻马而立,马鼻子白气喷吐不止,蹄子不住的在雪地里原地踏着小碎步,吕炎轻拍马脖子,安抚着坐骑紧张的情绪,墨一白目瞪口呆的跟到身后,距离百步敌阵,黑压压与天际连成一片,“我哩个乖乖,蛮军这是举国出动了吗”。

赵飞白也跟着道“清哥,这好像不是蛮军啊,蛮军加上老幼病残都没有这么多人吧,这人也太多了点”。

付清虽说有点惊讶,也没怎么当回事,可能是蛮军从哪里搬来的联军,付清一点都不在乎人多,打仗,也从来都不是人多的一方能打赢的,古有官渡赤壁,近点的有淝水,百倍千倍的人算什么,付清凤眼一睁,瞳孔眯了一下,看见了去年用手弩射的那个金盔将军,命大呀,去年那一箭竟然没弄死,身后飘扬的新月旗,好像见过一次,忘记了是在哪见过,那个将军,看见没,是个大人物。

这是身后传来喧哗,赵飞白注意一看,“召咱们回去呢”,付清努努嘴,“大个儿,看见那个金甲将军没,哥几个上去弄了他”。

墨一白连忙劝阻“不行不行,少帅你这是玩命啊”。

“清哥,阵前违令,当斩,咱回去吧,被蛮军斩了可不好玩,你可是少帅呀”赵飞白也半开玩笑的劝道。

吕炎方天画戟一甩,“怕死你就回去,我跟少帅去”。

付清一抖缰绳,“二表哥让禁军回去,没有鸣金打旗语,肯定是援军道了要出击,禁军毕竟是皇帝的宝贝军队,折损太多面上可不好看,而且盛顿人不错,二表哥也不像得罪,这个功劳你们要不要”。

“艹,要死鸟朝天,豁出命跟你玩去”墨一白吐了一口唾沫,师父给的这个任务真是蛋疼,早知道让秋实那个呆子来了,正好跟吕大个子配个对”。

禁军大部队在盛顿的带领下开始往回冲锋,没有人注意到右翼这个小队。

赵飞白双腿一夹马腹,双手抓起斩马陌刀,继续跟在吕炎右侧,身后约莫百十人多,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了带队的是神武军少帅,在西北碎叶,重回禁军,怎么可能,还是跟着少帅,杀出一条血路去。

付清面前的人海黑压压一望无际,弓弦声响成一片,惨叫声从身后传来,点点血色在马蹄践踏的雪色里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生命消逝,付清的眼神越来越冷。

吕炎放缓马步,身后骑兵慢慢并成一道横线,收齐狼牙棒,整齐的抽出横刀,骑兵冲步兵,线状冲锋配刀乃最佳选择,如一把大刀切入敌阵,都用不着指挥,神武军将士自然知道怎么做,这个时候就看出神武军的精锐来,面对队形严谨,数倍于己的蛮军,不足二百人的小队却聚在一起,毫无惧色的冲锋,都说神武军是最灵活的军队,从来不会拼死力,看来还是认识不足,这大军突击,竟然是又神武军溃散的小队组成的队伍,像一把利刃,扎入蛮军中。

两军接战,这时神武军不在保持沉默,横刀在将士们的大吼中一刀刀大力斩出,或是兵刃相接,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或是直接带起鲜艳的红色,将敌人斩落马下。

吕炎一戟闪电般刺出,戳到一个步兵的额头,长长的戟尖从脑后刺出,往上一挑,把敌人脑袋蓬起一团血雾,顺势横斩,再斩落一个首级,这个敌人可能是过于紧张,首级掉落之后,身体前倒,鲜血高高喷起,喷了赵飞白一脸,刺眼的红色,犹如一团烈火灼烧着赵飞白的胸口,杀意埋胸,奔腾的战马,挥舞的兵刃,深深的印在赵飞白的眼睛里,爆喝一声,大刀左右挥圆,鲜血四面横飞。

这只骑兵并没有直奔金甲将军而去,而是在左右迂回,敌方那金甲将军已经开始往后退了,大秦大军已经开始摆出出击阵势,锋锐无比,蛮军虽然英武,再这一阵也吃亏不少,攻城不是决战,看大秦完全不顾后路,料到是有军来援,蛮军鸣金后撤,却无溃散之势,大军慢慢后撤,有型有序。

付清猛的加速,赵飞白,吕炎,墨一白紧随其后,四人直奔金甲将军而去,半刻钟,赵飞白觉得像一天那么长,到处都是挥舞的兵器,到处都是惨叫,赵飞白虽然脸色有些发白,心里却越来越激动,一个心就要跳出胸膛,这一队人马,不论是人还是马,全都被鲜血染透,有的地方红的发黑,打眼一看,是看不见是自己受伤,还是敌人的血。

这个金甲将军,不知道再蛮军中是什么地位,功夫厉不厉害,有几个人护卫,几个人能不能杀得了,杀了他这伙人会不会一拥而上,把几人瓜分肢解,付清不会去想,吕炎更不会去想,只有赵飞白开始的时候想了一下,随后抛之脑后,大战之中,那容的你分心,要做的不过是杀一个,再杀一个。

金甲将军已经近在咫尺,付清从马背上站起来,一发力,飞过一排长枪,踩着人头,迅速接近金甲将军的战车,吕炎伏在马背上,驱马加速,紧跟付清脚步,大戟迅速摆开,削断一排枪头,墨一白见状双目一瞪,连忙也从马背上跳将起来,一个大鹏展翅,木剑在手中旋了一个圈,盯着护卫金甲将军的几个高手缠斗,边打边喊,“飞白,那个白衣服高个子,你去缠着他”,飞白应声,拎刀直上,墨一白以一敌三,近距离杂兵被吕炎压制,赵飞白勉力战住一个,付清抢上战车,抓起金色兜鍪,承影剑一挥,金甲将军首级应声而落。

杨少渝在城楼上一挥手,大军的冲锋号响起,呜嗷,呜嗷,悠长回响,碎叶城西侧四门全开,全军突击。

骑兵,一水狼牙棒,黑漆漆一片,从两翼而出,惊天动地,步兵,长枪阵大头,刀盾兵局次,怒吼着,咆哮着,战士们好像要把这些日子的屈辱都发泄出来,勇往无前,舍生忘死。

墨一白边打边骂,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狼狈,“小王八蛋,真是嫌命长,不就是老子失了势吗,你要自杀早说啊,我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疯,跟你来凑这个热闹,师尊也是眼瞎,怎么就看上了你”。

赵飞白仗着胸中杀意跳下了马,这会也是后悔万分,战场上没了马,还陷身敌阵,就等于已经死了,“白哥,你说这些都没用了,现在怎么办,敌人都疯了”。

“来生做兄弟吧,我看咱四个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吕炎啐了口唾沫,“白哥,别那么悲观,杨家军那不是都冲上来了,坚持一会”。

“我一点都不悲观,悲壮”。赵飞白接话道。

“滚,你小子,我跟一白哥说话呢,你插什么嘴”。吕炎怒道,一戟把一个敌人劈成两半,肠子横飞。

“都别吵吵了,结成一个圆”墨一白吼道。

付清两眼通红,顾不上说话,一剑一命,一命一剑,敌方金甲将军死了,有一部分开始混乱,整体还是好的,看来这个金甲将军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知道有没有历山的地位高,付清踏步在圆中,几人转着圈一点一点的往回撤。

突然周围的敌人开始乱起来,一根巨大的,如缝衣针般的剑映入眼眶,北庭第一杀神?这下完了,四人冲不出去了,赵飞白心里开始绝望,四人注意力全被杀神司马弘吸引,在蛮军军中,一直强弓被人拉开。这人乃是蛮军第一射手,万俟匡展。

弓弦凄厉破空,带着哨音呼啸而来,赵飞白眼神好,大叫道,“少帅小心”,一把推开付清,还是晚了一步,这弓弦速度奇快,根本来不及,瞄准付清的心房,还好赵飞白推了一把,险之又险,弓箭从付清肩胛骨透肩而出,没有当场送命,付清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人被弓箭带的前冲,跪在了地上,用承影剑撑着,不至于趴在地上。

墨一白双目变的赤红,也不再说话,从怀中拿出药粉,拍在付清的伤口上,吕炎也沉默的抓起方天画戟,跟墨一白,赵飞白一起,围在付清周围,三人已经做好了决死的准备,反正已经杀够本了,能换几个换几个。付清在血色中睁开了眼睛,用承影剑削断透过肩胛的前后箭杆,怒吼一声“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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