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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西蛮突进,神武大戟显神威

西蛮军的退却,向来不是轻易的事情。神武军的衣服黑红相间,如同红色的海洋,格的格的格,马蹄声声,红色的洪流,咆哮着,翻腾着,蛮军迅速的向两侧退却,付清登高遥望,正西方,烟尘滚滚,有一支军队也在冲锋。远远望去,银光闪闪,对蛮军成包夹之势。

付清心里暗暗焦急。追下去是个什么结果,没听说有那支军队来支援呀,安西陈家的军队?也可能是敌人。也不知道领军的将军是哪个,“大狗,去探听一下,看看是哪个将军带兵来的”。

“得令”大狗点了点头,一挥手,带着小队窜了出去。

飞矢如蝗,神武军的弩车并不多,大西北天气冬天冷的厉害,夏天热得厉害,筋不好保养,很多弩车过一冬,就是去了作用,整个北庭存的弩车也没有多少,就是俱兰城这一批,加上水库边上有一批。

付清坐在大石头后面,眉头凝重,王伏注意着战场,“远处那波蛮军多是长枪,也不散乱,这些应该不是对拼的主力”。

“少帅稍安勿躁,西蛮军玩不出什么花活来,你且好好看看大帅是怎么用兵的吧”

“大帅?你怎么知道是父亲来了”

“我猜的,安心吧少帅,西蛮打不过去,最多也就到西大营了”。

地上画着沙盘,西大营处于东西向一个走廊中间,被数条河流分成几部分,南北约莫五十余里,只有西大营西部是一片大平原,正好适合骑兵冲锋作战,看来蛮军早有准备,要跟我大秦神武军正面决战。

大漠的地面并不算平整,高低起伏,小河流淹不过马膝,马匹踏水而过,清澈的溪水浑浊起来,漫天烟尘。

远处那些烟尘瞬间就到了眼前,“骆驼兵!丈二木枪”付清猛的站起,眺望战场,这可有的拼了。

尘土弥漫,付清已经看不清战场情况,只能听见震天的厮杀声,付清的耳朵里仿佛听到了利刃入肉的声音,眼睛变色,发出饿狼般悠悠的光,王伏看在眼里,少帅果然天生就是战场的材料,假以时日定非池中之物。

神武军铁甲重骑成锋矢状,剑尖一匹马独行,像锥子一样的形状,力求一波穿透分割敌阵,硬碰硬,一个蛮军长枪直接戳飞了神武军最前面一个的战士,来不及拔出,被紧跟着冲来的将士一棒子砸碎了脑袋,马匹骆驼相撞的声音传来,很少能有马匹撞在一起,都是挑着缝扎进去,长枪也就第一波强劲,神武军损失不小,但是甲厚兵精,蛮军长枪后继乏力,大多数木枪都已经折断,就是为一波使的,消耗的最多,神武军狼牙棒开始发威,散漫突进。

锋矢还是不够锋利,冲进去一半多,开始焦灼,蛮军抽出半月一样的马刀,跟神武军的狼牙棒战在了一起,狼牙棒是长柄,比马刀优势大很多,神武铁甲重骑又都是精锐之兵,虽然数量不是很多,开始慢慢占据上风,一时间战场鲜血横飞,整个大地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一开始撤往两侧的蛮军,张弓搭箭,又加入站圈,往回逼来。

神武军大营变阵,从两侧又冲出两只轻骑兵,持长矛,手臂上套着小盾,分南北快速向战场穿插,继续锋矢阵型。犹如锋利的匕首,细长尖锐的队形,往前冲去。

步兵成方阵随后掩杀,每十人为一组,戟兵最先,枪兵其次,矛兵第三,短兵最后,弩兵压阵,盾兵从旁策应,按组成纵列向前推进。数十辆挂刀战车从两侧往前推。

“我还以为蛮军学会了什么高明的战法呢,白白担心一场,这个阵法,完全不怕骆驼兵冲刺啊,为什么还要重骑兵冲一阵”付清有些不理解。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这是实力的碾压,什么战法都没用,我大秦可不止有战术,更有热血,要现在气势上堂堂正正的压倒对手,五洲第一军,不仅仅是名字”王伏向付清解释道。

付清眼神有些疑惑“王兄?!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不是你教导我说,每一战,都要先看好退路,怎么能伤亡最少才好嘛”。

王伏看着战场,一字字的慢慢说道。“就算是冲阵,大帅也都是算计好的,那骆驼兵后继乏力,重甲冲开是最好的选择,把他们气势冲散,步兵阵伤亡也会降低,什么对战局最有利,就怎么打,先看好退路减少伤亡,可不是怕死,我大秦热血男儿,不能白死而已”

付清听完,深深呼吸了一口,几人默默注视着战场,看来已无悬念,蛮军战斗,毫无章法可言,就是一窝蜂的冲,冲,冲,靠蛮劲和狠劲冲散你,冲不散,自己就该散了。

“报,少帅,大帅亲自领兵来的,大帅派帅府卫队来接您回去”大狗回来道。

付清理了理衣服,“王兄,大狗,还有蛤蟆,你们仨跟我过去”。

中军大帐,卫兵分立两排,“少帅,回来了,大帅这些日子很担心你,已经派出数个队伍搜寻你的下落”

付清点点头,大步流行的进了营帐“父亲,我回来了”

付忠明正对着沙盘研究,抬头一看,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付忠明一点都不为前方的战事担心,大秦神武铁骑,步兵各种阵法,天下无敌。

“父帅可还记得,我这次临行前答应过我什么吗”

付忠明看着付清一脸惴惴的样子,讶然一笑“怎么,你拉到人马了”

付清也笑道“虽然不多,也足够重组大戟营了,你们进来”

王伏、大狗、蛤蟆鱼贯进入帅营,对付忠明大帅行了个严谨的军礼。付忠明旁边的副官赵成义眼前一亮,王伏!前大戟营营长。

付忠明惊讶神色更重,这小子,竟然能把王伏找回来,眼神冒出喜色,语气却严厉道“你也舍得回来,想通啦,还是被我这小子迷住了”

王伏行了个礼“对不住大帅,属下执拗了”,说完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地面。

这会轮到付清惊讶了,这个王伏竟然让父亲用如此语气说话,看来此人不简单,用眼神询问了下赵成义。

赵成义笑道,“亏了清儿你还是大戟营的铁杆粉丝,连大戟营营长泥鳅都不认识”。

“泥鳅,赵叔叔您说这个王伏王老哥就是大戟营营长泥鳅”?付清有点脸红,想起自己在王伏面前吹嘘自己是大戟营的,竟然连营长都不认识。

赵成义走上前捶了捶王伏,“真有你的,这次回来又是为谁报仇呢,哪家有被你牵连了”

王伏对着赵成义嘿嘿一笑,狭长的眼眯成了一条缝。付清想起了矿村的巴依,心道原来如此,泥鳅啊,我可要好好把你留在身边。

付忠明在账内踅了几步,沉声道“我同意了,付清你重组大戟营,但是你们规模没有多大,先成立大戟队吧”。

付清喜出望外,他对自己食言而肥的老子早就不信任了,这次之所以重组,跟这个王伏有很大的关系。

“大戟队听令,你部随军,明日启程,驻守南山柳叶哨,神武军荒原卫陈珍将军带队,王伏带大戟队,付清胁从,刺探南山动静,成义,你率两卫人马,即刻出发,去北部黄沙哨策应中军,我要让他们有来无回”付忠明振声道。

“遵大帅令”。付清有所不满,军令当前,也没说话,回头看了看王伏,王伏眯起狭长的眼,笑着摇了摇头。

“敌人北军,应该是历山君带领的骑兵,军中探子回报说,司马弘投靠了历山,成义此去,不可大意”。

赵成义神色凝重起来,双手一抱拳,“定不负大帅所托”

第二天辰时,天蒙蒙亮,王伏带着付清大狗蛤蟆等三十几个人,作为神武军南卫的一支斥候队,顺着森林御马往柳叶哨去。

战事比想象中更惨烈,大平原硬拼双方死伤无算,南山柳叶哨,北部黄沙哨,都在配军营附近,付忠明三面包夹,虽取得了战事的胜利,蛮军也没有被打散,还有再战之力,留下数万尸体之后,撤了回去,撤到了配军营。

“这次蛮军突袭,也不知得到了什么帮助,咱们这边竟然连烽火都点不起来”

“我也不知道,真是憋屈,西大营可是咱们神武军锋矢营的地盘,竟然被蛮军打下来了”

付清听到随行军士的聊天,眉头一皱,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策马加速,跑到领军陈珍将军身边,“陈将军”。

陈珍约莫四十岁年纪,大眼浓须,像个钟馗一样,一拉缰绳,“少帅,何事?”

“司马弘,陈将军可知道”

陈珍思索了一瞬,“军议的时候听大帅说过,投靠了蛮军,我们的烽火点不起来,全是因为司马弘手下这些江湖人物,此战,也不知道这些江湖人物哪里去了”

付清看着陈珍“你说他们有没有什么阴谋”。

“哈哈”陈珍一笑“少帅无须多虑,在实力面前,任何阴谋都没用”。说完策马继续前行。

付清低头想想,也是,还是多多留意,万一出现什么不可控制的局面,也好及时应对,司马弘好好地游侠不做,投靠蛮族是做什么。付清心里抱怨。

荒原卫三天赶到柳叶哨,战事已经结束,神武军主力已经打过去了,埋锅造饭,大漠升起直烟,付清,王伏几人清扫着战场,蛮军已经撤退,只留下一低狼藉,付清从肮脏的地面上抽出一面旗帜,脏兮兮不知道什么颜色,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月牙。

“月牙?”王伏说出声来“这不是蛮军的标志呀”

付清看着月牙,“在中原读书的时候,好像听说过,我想想什么来着”。

付清想了半天,“想不起来了,算了不想了,回去吃饭”

王伏点点头,跟着付清回了营帐。第二日一早,跟随主力部队继续向西,追击蛮军。

付清这一个疏忽,导致了很严重的后果,月牙旗,是极西之地的一个跟九州数百年前一统的大汉差不多。是一个巨大的帝国,大石帝国,大石帝国扩张的脚步已经到了大秦西域碎叶城,可惜中原不靖,难以抵御如此庞大帝国的入侵,五洲大陆,多事之秋。

配军营西,是一条季节河,正值沣水季,蛮军的大营沿河而建,神武军追击到这里,遇到了极为顽强的抵抗,双方死伤直线上升,久战不下,两方开始对峙,付大帅依山扎起连营,呈环状,对蛮军大营虎视眈眈。

翌日,西风劲,青山泛黄,双方大军各自摆在平原,神武军军容盛,黑甲红袍,两翼清一色黑马骑兵,大军正前方摆一排刀战车,步兵分五个方阵依次排开,一片肃杀。多面旌旗飘展,在风中烈烈作响。

蛮军衣衫盔甲参差不齐,有的全身披挂重甲,包裹的严严实实,有的只带个肩甲腰带,裸出一身腱子肉,一个个壮硕无比,有的青发碧眼,有的金发红眼,各种肤色的人都有,更诱人腰间挂着一圈骷髅头,彰显着荣耀与力量。虽然无阵法,但也绝不容小觑。

中间留下大概百来米的距离,静静的对峙着,风吹动着草歪到一旁。

蛮军中一员战将,策马迎风,雪亮的盔甲包裹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手持巨大的锤子,前来搦战。蛮军嘶吼,沸反盈天,反观神武军,寂静无声,军纪严明。

付忠明大帅派出赵成义,一对双戟,芦花骏马,战不多时,赵成义卖个破绽,拔马退走,神武军全军掩杀,付忠明派出的南北军,从两侧包抄,蛮军大哗。

只听一声怒吼力破山河,“付家小儿,你还是这么无耻,可记得历山否,你给我等着”。

付忠明双目一瞪,历山!?国东书院同窗。原来是他,“多年不见,你还是没什么长进啊,竟然投靠蛮族,你这个汉奸败类”

历山没有接话,哈哈大笑的领军而退。

蛮军没有溃败,只是撤退的时候多留下了些尸体,付清看不惯父亲的做法,付忠明说兵不厌诈,更何况蛮军非我族类,也不用讲什么仁义道德。付清呐呐无言。

大成九年的这个战斗,打的付清相当憋屈,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却又说不上来,他认为蛮军可能酝酿着什么阴谋,司马弘的踪迹肯定跟这个阴谋有关,回去要多方探查。

蛮军头领,历山,带着失败的军队走在返程的路上,脸上带着微笑,好像自己并没有失败,先让你们得意一阵,秦人果然没有好人,一点都没有我们大汉的气度,一对一斗将,都能斗成一场混战。亏的他们还总是仁义礼智信,要是汉人,司马弘果然合格,不愧是南晋一代人杰。

历山,乃是九大雄师深入西蛮的那一支的后人,深得西蛮国主信任,的按他自己的说法,是正经的汉人,该入住中原,把那些五胡杂交之后奴役在自己脚下。

天山一直往西走,到碎叶城,一条山往北,一条山往南斜着再往西去,南山南部属安西都护府的范围,荒僻,安息都护没有看中这块地,随着山势有一条珍珠河,珍珠河上有个大湖泊,一圈的河水在这里汇聚,湖泊四面环山东北是个巨大的平地,这块地,花红柳绿,水美鱼丰,付清带着他的大戟营,驻扎在这块地上,胡乱起了个名字,鱼丰营。

鱼丰营,是大戟营训练的营地,三面山一面水,端的好地方。大狗正风尘仆仆的赶来,还没用过饭,径直去见少帅付清。

“大狗,先喝点水,可曾查到历山什么来头”

大狗咕咚咕咚的咽了几大口,“查到些情况,大概六年前,有一个叫历山的,在咱们国东书院学习过,跟秦王符睿是同窗,关系莫逆,不过当时历山十分低调,不显山不露水,没几个人知道。

“哦。跟秦王关系匪浅,有意思,也不知道此历山是不是彼历山,用几年时间刺探我大秦虚实,在国东书院还能沉得住气,此人也是够隐忍”

“把这些事情告诉大帅,通报全军,我觉得不出三年,长安有变,要早做应对”。

“诺!”。

大成十年,冬天,尤其是大雪的冬天,很少有国家会选择这个时候出征,碰上特别的时候,特别的事情,也会有例外,西蛮族,匈奴的后裔,就是个例外。

秦国皇帝,号称屠夫的符毅驾崩了,大帅付忠明被新帝召回长安吊唁、述职,西蛮族挥军东进,今年的大雪,是西北数十年未遇的大雪,也不管不顾,兵发碎叶城。

历山君拧着眉头,凛冽的寒风吹着血红的披风,精钢战甲凛凛的在寒风里狰狞着,花白的胡子好像搀着雪花,历山君伴着月色注视着大山下被围困的一支残军,山上的帅旗随风飘动,多年的杀戮使历山君的战意蓬**来,体内的蛮荒血液开始沸腾,人性最原始的冲动和嗜血的欲望充分暴露出来。这时探子来报,说是敌方援军被释旻将军阻在大漠以东,山下城里的守将要求和大君谈判”。

历山君狰狞一笑,“好个释旻,有两下子”。

历山君拿起他的成名兵器,一把奇丑无比的钩子,“谈判?真是个腐儒将,放他娘的狗屁,符家的私生子可是想再阴我一道。呵呵,老子不上当,传令全军,敌人援军已尽,倾力进攻,三天内,拿下敌军,逼发碎叶!”。

连天战鼓响起,号角横吹,三军列阵前进,数万大军缓缓移动,山中营帐里一片嘈杂,混乱不堪,大雪都抵挡不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这些士兵早已麻木。历山这一段日子,残暴恶名远播,机智也非比寻常,如有付帅在此调度,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赵成义想着,脚步匆匆走进帅营,道“军师,历山的军队集结,看情况不打算谈,要开始进攻了,哈密、楼兰的援军怕是来不了了。”

诸葛长风一脸深沉的坐着,脸上文雅的山羊胡须和森冷的黑铁盔甲形成鲜明的对比,手里紧紧的握着御赐的宝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符睿小儿,狂妄无知,为西北兵权,竟然勾连西蛮,调大帅回京,让我十五万神武军无人坐镇,主帅不在,那些桀骜的将军谁听谁的,有多少已经投靠了符睿,跟蛮军眉来眼去,真真是误国”。

“哎,那就来吧,我倒要看看历山有多少本事,可惜了千千万万的将士,你安排一下叫清儿和飞白随大戟队往东去吧,锐锋营准备突围,主力向西,跟历山拼一场,往北撤”。

赵成义伸手接过令旗,冷酷一笑,“遵军师令,历山投靠蛮族,实乃汉奸。九大雄师,就他所部深入西蛮,现在恐已非我族类。我们还有底牌,有墨家在,该能抵抗一阵子,军师也不必多虑”

“天字号的王牌军的称呼早已过去十数年,将领军士换了不知多少,希望他们的战斗力能有所下降吧,大丈夫马革裹尸,死而无憾!皇兄为奸人所害,历山此行定于我那皇帝侄子脱不了干系,清儿和飞白你想办法送走,别回长安,清儿智计超群,飞白天生神力,假以时日定非池中之物。”

赵成义低头沉吟,叹了口气,“军师放心,清儿和飞白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生死有命,他们需要锻炼,他们藏起来也不见得有用,让大戟队带他们走,应该能突围出去”,

诸葛长风笑了笑,说:“大戟队,那可是清儿亲军,突出去该不是问题,不过就是不知道能出去多少,成义,不要小看九大雄师,咱们神武军不也是天字号军的传承吗。”赵成义应了一声转头去了。付将军的手紧紧捏在剑柄上,脸上写满无奈。

赵成义一路向赵飞白、付清二人的营帐走去,突然军营左翼清一色没心没肺的大戟队人声鼎沸,赵成义绕过火把,正看见一个年轻士兵壮如石墩,高似铁塔,猿背蜂腰,脸部通红的背一弓,双拳一收,压在他身上的四个大汉就四散飞了,周围兵士喧闹开来,这个小队伍一点都没有大军压境的紧张,周围士兵也发现了赵成义,起身迎过来“赵将军”。

赵成义微微笑的打了个招呼,注视了一下那个年轻的士兵,环看了周围的人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大戟队,吕炎”。

赵成义用眼睛扫了扫,对周围道“叫你队长来,交给你们大戟队一个任务,突围出去,带着少帅”。

大兵们呵呵的附和着,大戟队的人,多数是从配军营里来的,就是一群怕死的兵油子组合成的队伍,是对生的欲望最强烈的一群人。他们只知道生命珍贵,可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没那么幸运,说白了,就是一帮兵痞,送死你去,逃命我来,是军人中的败类,跟吕野所带的斥候营截然不同。

这帮身经百战的老兵紧了紧手中的武器,那个年轻的士兵也把手中的画戟放在石头上磨砺,军营不时传来‘划划划’的声音,在这喧闹又宁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明朗清晰。

“我们应该是在正面战场,怎么会护送两个小子突围,也太憋屈”,好些士兵摇摇头。

“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心里早就乐开花了把,来了大戟队,就别那么矫情了”,另外一个老士兵道。

吕炎年轻气盛,每战争先,是帅府亲卫。奈何吕炎是前大戟营营长泥鳅的徒弟,少帅见过几回,非要要过来,只好安排在老兵油子的队伍里。

付清和一个新来的小子赵飞白,并肩坐在营帐前一个大石头上面,看着周围蓄势待发的攻势,付清冰清玉骨,超然出尘,皮肤白皙,脸盘清秀,凤眼含威,小嘴边总带着带着俏皮的微笑,阳光照射在他明彻的眼睛之中,宛然便是两点明星,一身素白,更衬托的头发乌黑亮丽。

赵飞白遗传了父亲的圆脸,豹头环眼,皮肤黄铜色,一脸憨厚,神似他的父亲赵成义,双目时不时露出点精光,一身肌肉,一手干活干出来的老茧。

“少帅,你怕吗?”赵飞白搓着手问道。

付清笑着道“我自小就跟着父亲打仗了,没什么感觉,倒是你,第一次来军中,难得这么沉稳”。

飞白腼腆一笑,搓了搓冻裂的手,一副炫耀的脸孔,“小时候跟妈妈在北疆一路来找爹爹,路上比这里野蛮多了”。

付清假装看不到他那故作姿态的脸,“北疆啊,那可不是大秦的地方。听说你还有个哥哥”。

赵飞白好像是低头回忆了一会:“是有个哥哥,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他,从北疆来的时候父亲娶了小娘,娘一生气带个我和哥哥走了,我半路上被我爹抢回来的,小时候在很北的地方,我都不知道叫什么,往南过大商,然后过冷泉,再一直往西走,就来这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两小子都回头看,“爹”!“赵叔叔”。赵成义把双戟背在背上,挥了挥手。对两个小子说道“一会他们攻上来了,你们要跟这大戟队,向东去”说着指了指那个铁塔一样的少年。

飞白点点头,成义把两个小子拉到一边。对付清说道“清儿,飞白北疆长大,虽不笨但却太莽直,东去路上,你要好好照顾下飞白,大秦内乱,政局不稳,新皇倚重‘学派’,跟大帅可能有些误会,少帅入关之后,可从雁北一路北行,出冷泉,从并州府下蒲州,多观察,然后再回长安,找柱国将军府协助,暗中打探大帅的消息,也不知道长安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付清点点头“叔叔放心”。

“飞白,你路上别莽撞,多听少帅的话,少帅年纪比你大,比你稳重,到冷泉之后,你北上,去找你三伯和五叔,我从碎叶脱开身后,也过蓝关,去上京找你”。

付清抬头潇洒一笑“赵叔叔放心,不过你们可要小心点,飞白以后叫我清哥好了,叫少帅太见外,历山君手下智囊周彦号称‘小诸葛’,能扰不打,能退不进,跟你齐名的北庭第一杀神司马弘更是是非不分,可能还藏在某个角落,冬日行军,还是机动要好,蛮军身强体壮,正面难敌,但是他们没有滑雪板,望赵将军好好利用”。

赵飞白坚毅的脸蹦出一丝狠劲,“父亲,我不走,我跟你在一起”。

赵成义爽朗一笑拉过自己的儿子,“你别胡闹,少帅,我跟飞白交代点事情,少帅也回去安排下大戟队”。

付清知道他们父子有话要说,笑着拱手离开。

待付清走后,赵成义从行囊里拿出一张羊皮递给了付清,“看好这张地图,交到你三伯手上,当时千里奔袭征战华夏的叛军冲天军大头领留下的,当年要是没有朱豫叛变,冲天军也不至于败亡的如此之快,你小子收好了,冲天将军留下的东西可不能小觑,当年我们五兄弟游边泰山也没发现地图里就是隐藏着什么东西,就是缺了这么一角”。

飞白抬头和父亲对视一眼,难以掩饰心内的激荡,冲天大将军当年号称赤帝传人,天下武术无人能出其右,可见这个地图的份量。

“冲天将军留下的东西肯定会掀起一场风雨,你个小子要保密,懂吗?一定要安全,安全第一,图可以不要,懂吗!!”。赵成义连说两个懂吗,心里看中儿子更多一点,不希望儿子犯傻。

赵飞白点了点头,把地图收好,这时传来强劲有力连绵不绝的号角声,雪更大了,雪色衬着火光,看上去整个山谷都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火光星星点点的开始收拢。

“那你怎么办,爹爹,你要出事了怎么办,我不走,我就不走,管他什么冲天大将军,我就是不走”。赵飞白急道。

赵成义苦恼道“你知道墨家巨坑杀象之阵吗,知道纸鸢日行千里吗,我看事有不顺,自会乘纸鸢飞出,你赶紧去,这事关重大,你可别耽误了”。

赵成义捏了捏儿子的肩膀,带着儿子去和少帅付清汇合,拿出一张羊皮行军地图,递给了付清。

“他们要进攻了,你们两个小子一会跟这大戟队往东突围,路上千万小心,沿着山,直去东北,过伊犁河,不要到巴尔海去,也别上山,冬天的天山,有太多危险,只要能过阿拉山口,你们就可以松一口气,小心大秦政部的人,别暴露,最好连军方也别联系,还不知道杨家现在是站在那一边呢,沿着北路走,明白吗”。

赵飞白点点头,少帅也不说话,周围嘈杂四起,看着满山遍野的士兵潮水一样涌出去,准备迎战。

赵成义带着二人大步走,路过大戟队时,拍拍吕炎的肩膀。拎起双戟,回身去了主帅营。

不一会,一个精壮猥琐的老兵从大戟队的营帐里走出来,看了看赵飞白嘲讽的眼神,等很随意的笑了笑。老兵的脸上有一道狭长的疤,双眼也是狭长,浓黑的眉毛,带这个破毡帽,衣服倒是整洁,不像是一般的兵。

“收拾好,走了”那个老兵也没有多余的命令。

“是,队长”周围一阵附和。众人忙活起来,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各干各的,没有统一的指挥和安排。赵飞白努努嘴,很看不上这样的队伍,倒是付清少帅饶有兴趣的看着。

铁塔一样的吕炎,大阔步的走到二人身边,随手丢过来两幅滑雪板,“穿上吧,这大雪地,马和骆驼都不好使”

付清、赵飞白收拾好行囊,跟着吕炎的大戟队,在黑夜里,向东而去。

“清哥,为什么我爹让我去商国,而不是回大秦”赵飞白试探的问道。

“大秦内部派系林立,总体来说分两批,世家出身被称作熊派,学院出身鹿派,鹿派变法闹腾的厉害,柳景仪就是代表,新皇符睿可是鹿派的支持者,我父亲,哎,想必你也知道,听说是先皇的弟弟,当年旧事听说也是很复杂,先皇可是熊派的主心骨”。

“这么复杂,你可要给我细说一下,听起来很有意思”

吕炎铁塔般的身形向后移来,撑起滑雪板,板着脸,“你个臭小子,快点,别磨磨唧唧的,有命没命出去都不知道”。吕炎嘴里嘀咕着大丈夫死则死耳,一寸山河一寸血之类的,对这次战略转移非常不满。

大戟队的队长姓王,同时也掌管着大戟队的伙食,从来都不放手,吝啬的要命,对这次撤退任务感到很欣慰,诸葛长风终于仁义了一回,拖他儿子的福,王队长看着付清笑着。也不再在意那些粮食已经分到了每个人手中,不再受自己管制。

猛的,大地一个震动,像是地龙翻身一样,王队长知道是敌人的骆驼骑兵开始冲锋了,密集的蹄声,滴滴答答敲打在心上,让人喘不过气,众人穿好滑雪板,王队长举手,落下,生死由命,冲。

夜幕慢慢拉开,空气里的血腥味稍稍弥漫,背后的厮杀声忽近忽远,赵飞白猫着腰,踩着滑雪板,混在队伍里。他不想走,他想跟父亲在一起,他也知道父亲赵成义说一不二的性格,自己不走,他会把自己打晕了让别人带走。

大戟队的人,也说不上坏,彼此之间都看不上,各顾各,也正是这样,才都活到现在,惜命的人,想的也就多,更细致。

王队长的副手,长手长脚的蛤蟆,背着大铁锅紧跟着,众人隐没在夜色中,偷偷的从山林里往北而去。

赵飞白跟付清两人并排,飞白小声嘟囔道“大戟队别的本事没有,不出操,不训练,军饷也不少拿,逃跑倒是一把手,父亲还说他们是军中精锐”。

付清笑笑,“可不敢这么说,父帅曾说过,以前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全都多亏了大戟队,不死才是王道”。

吕炎铁塔般的影子盖过来,鼻头嗡嗡洗洗,微微嘲讽,声音好像从鼻子里哼出来“那来的狗腿子,有本事滚到锐锋营去,少来大戟队耍威风”。

赵飞白也是个横人,心里不悦,也不顾彼此的体型差距,就要发作,付清眼神一愣,一把拉过,“大敌当前,稍安勿躁,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吕炎知道少帅说的是自己,白了这个新来的小子一眼,狗屁都不知道,还在少帅面前装。

赵飞白借机收敛,吕炎戏谑的看着,“这就怂了,没血性,傻叉”。

“胡咧咧啥,那都有你,真不知道那是少帅的朋友啊,嫌命长”。

王队长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付清笑呵呵的道“没事,队长,飞白不了解你们,有些误会”。

吕炎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谁也听不懂的歉意。王队长也不以为意,“你这小兔崽子,带着他们两,就数你年纪大,不就嫌把里调过来了吗,你给我好好干,少帅能把你带沟里?”。王伏教训起徒弟来,像是变了一个人。

“前面是下坡谷,都趴雪里安静点,这会不走了,挤在一块暖暖,等等再走,那谁,大狗,蛤蟆,你两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大狗是一个脸上也有疤的猥琐壮汉,有着像狗一样的神直觉,鼻子能嗅出危险,大戟队随便拉出一个人都能去做斥候,而大戟队的斥候眼神比一般队伍斥候好很多,更容易发现危险,两人边走边道“队长让咱们往东,东边应该是对方重点防御吧”。

蛤蟆两眼无神,眼袋突出,手长脚长,名副其实,蛤蟆是个大个子,比铁塔吕炎还要高出多半个头,整个神武军,也就王队长能镇住他,有很多在战场上很勇敢的士兵在退下来后也会当了逃兵,特别是在病床上呆过的人,他们怕受伤、怕死,但是很奇怪就是把他们重新推到战壕里他们又恢复过来了,也许治愈怕死的良药就是把人扔到死人堆里吧,蛤蟆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愿意跟着王队长,王队长从来不会瞎指挥,让将士做无谓的牺牲,这一点比杨家的麟州定塞军好很多。

每一个经历多场大战都死不掉的老兵都有绝活,在死人堆里练出来的绝活,各种各样,千奇百怪,蛤蟆凭感觉就能知道几十米内有没有活人,而大狗的绝活是在近身肉搏中永远不会倒下,在上百次的贴身肉搏中站起来的人都是大狗。

“呵呵,咱们军师诸葛先生在跟小诸葛周彦玩心思呢,咱们往东,咱们就逃出生天了”。

“怎么说,这鬼天气,手都僵了,使不了弩,这狗屁地方,十月份就大雪封山”

“你想,历山的目的是啥”

“碎叶城呗,那还用想”

“二货,敢用点脑子吗,擒了咱们神武军大帅一拨的人,送到长安,才是历山的目的”。大狗指了指天。

“长安!?”蛤蟆皱了眉头。行动显得笨拙,“搞不懂,历山不是蛮子那边的吗”。

“真笨那你,自己想去吧”

大狗骂骂咧咧中,两人来到一个小山的顶端,大狗把手中的弩箭放到背后的行军袋里,收起滑雪板,爬到峭壁边上,在厚厚的雪上挖了个洞,漏出一个观察孔,抽出单筒一个望远镜,拉开,从山坡看山下,缓坡,一目了然,星星点点的火把,一字长蛇排开,大狗暗暗摇头,这可怎么走呀。

王队长听了大狗的回报,捏捏冻僵的鼻子,手指搓了搓,“一字长蛇?说明这边兵力不是很充足呀,看来军师是赌对了,历山的主力果然在西边,军师这次可凶多吉少”

然后看了看付清。又看了看赵飞白,“那小子,如果你爹被擒,当性命无恙”

付清看了看王队长,眼神沉思,伸手指了指长安。“您是说,长安?”

王队长眼神露出一丝讶色,自己只是说了句性命无恙,安抚赵飞白的心,付清立马能反应到长安有问题,果然是智将的材料,欣慰的点了点头,“新皇跟历山有旧,在北庭神武军中不是秘密,大帅跟历山有怨,在麟州定塞军中也人尽皆知”。

然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冻疮,“我想杀神司马弘也都冻得不想拿刀,更别说手底下这些大头兵,谁他妈会在大冬天打仗,真真是吃饱了撑的”

王队长在雪地上指指画画,“咱们三人一组分开,长蛇阵,要的是机动,蛇头蛇尾的机动,才好绞人,这天气骑兵发挥不出来,蛇头蛇尾就没什么用,他们机动缺失,咱们冲过去,就能甩了,这是围人的阵吗?冲他呀的,冲过去就逃出生天,这一路缓坡你,带着他们俩”王队长指着吕炎。

吕炎抽了抽鼻子,一脸不情愿,咬牙切齿“两个小白脸”。

“呸。一群胆小鬼”。赵飞白嘟囔道。吕炎随手糊了赵飞白一脸雪,“少跟着我,滚”。

“军师这是以身为饵,好让我们逃出生天”付清自说自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赵飞白听的,还是说给吕炎听的。

付清看了看大狗画的地方布置“王队长,历山在东边的兵力肯定不多,军师料到了历山应该预料到他会往西去,听大狗说是用步兵排开,一条线,咱们连夜奔袭,应该能一路冲到伊丽河,滑雪板刚好用”。

王队长弓着腰猫了一会,“过了伊丽河,就是长弓镇,沿着山侧,最快八天,就能到阿拉山口,哪里麟州军和北庭军混杂,我们这些兵倒没什么,少帅可别被政部上下院的人发现,听说新皇政审,兴大狱呢”。

听到背后传过来的喊杀声,手指有规律点了三下,王队长做某种决定的时候都会点三下,说是三思而后行,猛的往前一指,周围的空气有频率的颤动了一下,大戟队的所有人,趁着漆黑的夜色,像是离弦之箭分散着向东扎了出去。冲过人群的的时候,偶尔有几下撞击,出乎意料的,敌人好像并不是精兵,没怎么费劲就冲了过去,把他们远远的甩在后面,付清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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