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八日
乘车过去，进厂，工人们都在生产，重新爬上红砖楼，走廊里遇见李师傅。
“小丁，宋师傅找你。”
“是吗？”
心跳加快，走到宋师傅的办公室门前，轻轻看一下。
“宋师傅。”
“嗳，小丁，我正在找你，你现在怎么样？”
“我，回来看看。”
“哦，回来看看，那你现在住哪儿呢？”
“在轮胎厂那边租房子住。”
“这样吧，你先搬到厂里的单身宿舍来住，方便些。”
“毕竟除名了，怕不合适。”
“怕什么，你尽管住，看谁敢说你？！”
宋师傅表情严肃，小丁一愣，想起文科长的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有些什么打算？”
“想找点事做，因为关系户口还在这里，万一找不到，只好回去。”
“想回厂里吗？”
“不想。”
“到别单位怎样？”
“好是好，只怕不大可能。”
“我去给你问问，竹处长对你印象挺深。哦，我把何工喊来了，等他来，一起谈谈。”
小丁就坐那等，一会儿，何工来了，一进门看见小丁，边脱手套，边说他刚从车间下来，小丁站起来。
“小丁，你回来了？”
“何工，您好。”
三人坐定，何工劈面就问：“小丁，说说看，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在这里找点事做。”
“你看看，你看看，小丁还是老样子，刚进来我就发现这点，不擅交往，不善说话，这样子你怎么出去打工呢？这两年我不知你干了什么，不过我估计你也没多少起色。如果我把你推荐给别人，你打算怎么说？比如你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你喜欢干哪一行？”
“随便什么工作都行。”
“你看看，你这种回答，别人怎么好处理呢？你在外面应聘工作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说出自己的优点长处？自己想做什么样工作，有什么具体要求，我们也好帮忙哪。”
小丁大感尴尬，半响回答不出一个字来，见此情景，宋师傅在边上为小丁解围，何工继续说：
“我呢，替你想了一下，你现在有三条路走：第一，回到厂里来，找找厂长，有希望；第二，回老家去，让你父母亲帮忙想想办法；第三，再去深圳，正好我马上要退休，可以带你一起去深圳，这三条路你选择哪一条？”
小丁听了心中益加茫然，又愈加急迫，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听到后来，他沉吟半响，缓缓答道：“回厂我是不愿意的。”
“为什么？谈谈为什么？说呀。”
“我感觉不太好，恐怕也有些不相宜。”
“不相宜？不正好吗？你原先岗位现在也没人。你找过厂长没有？你去找他，诚恳地作一番检讨，年青人么，有什么不能呢？将来照样能昂首挺胸，现在象你这种情况其实已经很正常。”
“我不想去，不想回，不为什么。”
“那你只有回家，或者去深圳。”
“回家不想回，深圳不去。”
“你究竟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想能不能在别的单位找点事做，万一找不到，那就算了。”
“别单位恐不好找事，现在企业效益不好，你只能去事业单位。这方面我再去联系一下熟人，有个副市长。不过呢，我劝你还是回厂里来，找一下厂长，事情就能够解决。”
“你不要为一点自尊所困，谁没自尊呢？但要看情形说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你低下头，日后你还是你，没有一星半点损失，我再劝你好好想想，现在要下班了，等下午来，我们再谈谈。”
说话时李师傅也来了，就在一边听着，脸色红红的。小丁不知她为什么也那么激动，最后也劝了小丁几句。小丁淡淡答了，其实一句也没听进去。
何工匆匆起身走了，小丁向宋师傅辞行，站起身来象大病一场，摇摇晃晃向门外走去。在食堂吃饭，小月他们也没说什么，因为小丁始终板着个脸。
歇过中午，上班的广播又响起来，他们都走了。小丁在小月屋里坐一会儿，也就出去，沿着大道一直向前，内心的争斗异常激烈。他是应该好好想想了，自己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呢？自己真的跟乞讨没有两样了吗？
他一边想一边到了广场，是的，他已决定，他要靠写作谋生，他是有这本事的。为什么没有呢？可以努力呀，不想再去理睬他们，但要不要给宋师傅说一声？
他为这个问题所缠绕，久久不得解脱，想好久，终于什么也没想起来，只剩下漫长的街道，寒冷的秋天，在街边拿起电话，拨通了宋师傅。
“哪，是你，你在哪里？”
“在外面，宋师傅，我不想回厂里，下午我就不去了。”
“嗯。”
“那我挂电话了？”
“好吧，有空过来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