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朝行政楼走去,爬到四楼,沿走廊过去,到组干科的门前,里面空空。小丁只好站在走廊上,扶着围栏静心等待,他耐心真好,等很久。
在下面宽阔的厂区公路上,冬日的阳光明亮,小霞的好友曼曼走过来,不经意抬头,看见小丁,小丁也把她看着,她低下头继续走自己的,小丁的手心渐渐涌出汗水。
“这不是小丁吗?进来坐坐。”
文科长不知何时来到小丁身后,正笑眯眯地望着他,小丁猝不及防,张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文科长客气地让小丁进屋坐,正待说话,一名退休干部进来,嚷着这个月退休工资少了一块钱,文科长拉手护肩地让他坐下,一边细细地问明情况,抚慰许久。又一名妇女进来办调进手续,文科长给她办了,待那妇女走后,文科长鄙夷地骂她一句粗话。
“怎么样?”他转向小丁,重问一句,右腿弹动,小丁一笑。
“怎么,听说你到深圳打工去了,怎么又回来了?公司放假?”
“怎么,谈谈你在外面情况,好吗?”
“怎么,不好找工作?”
“当初我也劝过你,怎么样?”
小丁长久微笑,沉吟不语。
“回来多久了,是刚回来吗?”
“不是的,有几天了。”
文科长偏过耳朵,没听清楚,小丁只好再说一遍。
“那你现在住哪里?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在轮胎厂那边租房子,自己做吃的。”
“哈哈。”
文科长笑得从椅子上仰过去,小丁真难堪。
“那你得找点事做呀,这么下去怎么行呢?”
“是的,我也想找点事做。”
“回到公司系统来是不可能的,我明白告诉你,回到我们厂也是不可能的了。谁叫你当初走得那么坚决?你到市里其它单位找找,或许能有希望。”
“年青人做事不能太草率呀!不过也好,你比我们要好得多,我们整天上班被捆在这里,是不可能有希望的了。你还有希望,你年青,象你现在无拘无束,海阔天空,做什么不好哟!说不定过得几年你就发财了,又何必再到厂里来?而今厂里也不景气。”
“到外面去干一番事业,等到四五十岁的时候,你大概会成功了,不象我们,一辈子到老一无所得,你的关系应当说不存在了,因为你已被除名,你的户口嘛,可以打回原藉。”
小丁想说什么,可是听到后面,渐渐陷入沉思,便站起身向文科长告辞。
走回小屋,公鸡长鸣,小丁伏在桌上睡起来,大姐打着毛衣走过来。
“昨天你上哪去了?”
“到朋友那去了,在他们那里歇一夜。”
“晚饭吃了?”
“炉火熄了,我那里有燃煤,去拣块过来吧。”
小丁就去拣块燃煤过来,做一锅饭吃了,拍拍肚皮,在黄昏的街上和乡间的小道上,留下他的足迹。
站到桥上,桥下流水黑暗里哗哗响。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明明做了一番事业的,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子?这究竟算什么?”他思索这一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夜里,小丁爬起来加了一块煤,又担心煤气太重,睡不踏实,渐渐地,他看清了五千年来的仇怨——历史的重复,创新的缺乏,均源于此:
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国家,才有创造,才能摆脱这种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