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夜,例来是极冷的。
刚不过两更,整个天地便静了下来,只剩那飘飘扬扬的雪花,摇摆着呐喊着,落入大地之时发出的细碎的静谧的声响。
而原本应该是墨黑的夜晚,有了这晶莹的雪花,从黑色里,便分出了无数的白来。
夹杂着,交揉着,暖昧着,嬉戏着,一头撞了过来,挤在一起,挤得人打心底里沉闷得慌。
问歌便在这样的夜里,赤着一双玉足,披散着脑后的秀发,满目迷茫的透过面前的窗子望着。屋里的暖炉散发着妖娆的暖气,隐隐的,有“噼啪”的炭裂声。
绿秀忍不住的说:“小姐,夜深了,睡吧!”
问歌回了身,诧异的问:“睡?今晚到哪里睡?”
“小姐你不要这样,好吓人的!”绿秀身子抖了一抖,又赶紧的上前扶了她,“小姐当然是回屋睡的!小姐的闺房啊!”
问歌淡淡的看她一眼,唇角便扬了一朵凄美的花瓣:“绿秀,我记得,那会我是睡在棺材里的。”
碧玉做的玉棺,好美!好精致!
她睁开的第一眼,便是从哪里爬出来的,然后,惊了一屋的人。
绿秀打了个冷战,脸色变得煞白,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问歌也不再为难她,随着她的扶持躺到了柔软舒适的床上。
“小姐!您好好休息!绿秀就睡在门口,有事,唤一声便到!”绿秀恭敬的说,问歌也不言语,只管将眼睛闭上。绿秀叹了口气,悄悄的退到了门外,掩了门,这才走向自己的床铺。
小姐的闺房分内外两室,内室里除了小姐,一般人是不让进的。以前她也不是住在这里的,而自从小姐出事之后,身为贴身丫头的她,只得随时的照顾小姐,门外天寒地冻的,自然是不能去的。也亏得夫人慈悲,特的允许她在小姐的闺房外摆了一张小床。
说是小床,也便是几块木头板子拼在一起,铺了些稻草,上面便直接的铺了破旧的被褥,就是她的睡觉之地。
绿秀想着,已是行了出来,利索的将床铺摊开,合衣钻了进去。
也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今夜的天,格外的冷。紧紧的将棉被裹在身上,却硬是感觉不到一丝的温热。而往昔这个样子的时候,也总还是有些暖意的。
“唉!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侍候小姐呢!”
想起小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绿秀又是一阵的哆嗦。
天将亮的时候,雪停了。
绿秀酣然的熟睡着,恍然不觉紧闭的门,悄然的响了下,然后,便是“咯吱咯吱”的踏雪声,慢慢的远了去。
要走去哪里呢?
问歌想着,裹紧了身上的寒衣。
头上昏暗的灯笼照映着闪着寒光的积雪,发出一股阴凉的美。
问歌抬了头,顺着灯笼的方向,有一个不甚起眼的小门。
算是后门?
问歌笑了起来,脸上显出一对十分讨喜的小酒窝。
“吱呀”一声,推开了积雪甚厚的小门,问歌紧张得吓了一跳,忍不住的停了下,回头看看,发现灯还是那灯,一切,静得要命。
“还好!总算没人发现,可出了这里,要向哪里走呢?”
默默的想着心事,问歌掩了门,漫无目的的走着。
这是哪里?到底是哪里?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谁,可偏偏到了这里便记不起来。越想,那名字越是模糊,越想,便越是有一股恼人的暗影牢牢的笼罩在她的头顶,让她忍不住的想放声尖叫。
去哪里?到底要去哪里?
回头看看,出了那扇普通的小门,外面,只不过是一个更大的门!
天大地大,竟没她容身之处么?
问歌叹了口气,不管不顾的埋了头往前走。
不知道要走向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走,只是直觉的,不想待在这里!
死气沉沉的院落,睁开的第一眼,竟满是白幔的灵堂!
碧玉石做的玉棺中,掩埋着她的过去!
没有亲人,没有兄弟,没有姐妹,除了那时慌乱的跑成一堆的人群,便是永远的绿秀。
睁眼绿秀,闭眼绿秀,除了绿秀,她再见不着旁人,似乎,她被所有人都遗忘了,而记忆,也似乎被封闭了。
想着,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飘落在凄寒的夜里。
她不想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灵魂深处似乎感应着那种悲凉的气息,她确实是在哭!
“是小妹吗?”
隐隐的,前方有人影静静的站着,白色的儒衫随着寒风轻轻的荡着,唇中逸出的询问,跟这寒冬一般,显得那般冷寂!
哥哥?
问歌停下了脚步,抬了头,掩了心中的震惊,却是抿唇不语。
那人又问:“小妹?怎么起这么早?要上哪儿去?”
问歌还是不语。她不确定,这个男人是不是她的哥哥,虽然他长相很儒雅,也不像坏人,但直觉的,她就是不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