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楼已是浮华满天下,但就光走廊比起这太子府来还是差了些许,风夕颜撇了撇嘴,与明儿相视一望,心中想:有钱就是不一样。
终于走完了十八节走廊,虽是缓行她还是微微出了汗,而前面那位带路的女子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风夕颜和明儿都傻了眼,她们俩那可是最怕走路,要不是在别人的地盘不能随便撒野,她们俩早就跳脚了。
明儿见风夕颜早就一副累的要死要活的表情,无奈之下只得对前面那个带路的女子说道:“这位姑娘,还有多久才到?”
她缓缓的回过头来,看到风夕颜那副很累的样子,有些懊恼,原来这个楼主身体这般孱弱,忽然听到远远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于是笑笑对夕颜说:“前面便是了,楼主请。”
却见风夕颜神色一凝,定定的站着,似是沉在了某种情绪里。
明儿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莫不是这太子在耍她们,怎么走了许久都没到,却在听到箫声的时候说到了,搞什么,不过她们花语楼的人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吧,毕竟还是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不过小姐怎么反应这么强烈,只见风夕颜已疾步向着乐声的方向走去,她也连忙赶上去。
她一路小跑,廊旁的美景于她也不过是水月镜花,还有什么能比这熟悉的箫声更能震颤人心呢,泪水模糊双眼,已然辨不清方向,却在快要接近的时候骤然止步,怎么可能呢,这不是自欺欺人么,娘亲早已在她十年前永远的离开了,怎么会在这里呢,不是痴心妄想么,可这世上除了娘亲又有谁会将这一曲《净尘》用箫声演绎的空灵悠远呢。她却不敢近前了,原来有时候越是接近答案,人就会愈加的没有勇气。
在屋顶上一直隐匿的某位一直在看戏的绝世美色也疑惑起来,这箫声怕是大有文章。在太子府他无法现身,只得看她伤心的样子暗自握紧了拳头却无能无力,暗叹一声,循了箫声找去看看这位商国太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夕颜一路小跑,那个带路女子和明儿早已不见的人影,擦了眼泪又恢复了冷清的样子,四下一看并没有丫鬟仆人,只得自己循了箫声过去,可是每走一步却愈发觉得脚步沉得让人心悸。下意识的摸摸大拇指带的碧翠的扳指,会是那个人么,娘亲爱了一生也恨了一生的人么?若是他,她又该如何面对呢,蓦地想到“父亲”这两个字,心没来由的一惊,又是一阵荒凉,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至亲之人却也是自己孤苦颠沛的始作俑者,也许,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永远先于想法一步吧,即使纠结的想着脚步却还是没有停下。
穿过一片枯黄斑驳的竹林,小桥流水渐稀,石雕砌成白玉栏杆下残荷破败的样子还未经雕琢,湖水静的不泛一丝波澜,湖心亭未卷帘,有人执了碧箫立于寒风中将一曲《净尘》演绎的如泣如诉。他墨青色的衣角被风吹的索索拉拉的作响,未束起的几缕发丝在风中扬起,整个人说不出的落寞和萧索,仿佛他早就在这就这样站了几生。看到他的背影,她所有的仇恨在这一瞬间都分崩离析,摧枯拉朽般的碎成了沫随风一起融在了这箫声中,最终啊,割不断的是血缘情深。是他么,他就这样站在了自己面前,虽然早已调查了这祈国唯一的异姓王南宫靖,他的每一丝讯息她都要第一时间掌握,可她一直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因为自己恨他,恨他毁了风家,恨他毁了娘亲,毁了她本该像平常人那般拥有幸福的家。
她静静立于他背后,指甲掐到肉里,是紧张还是仇恨,她自己也说不清。只记得她本想质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的时候,却解了披风轻轻的披到他的身上,又细细的系好带子,他浑身一震,原来冷血的靖王爷也会流泪,他以为她不会原谅自己,她会恨自己一辈子,自己害了她们整个家族,害了她的娘亲,害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从来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可她什么都没有说,还将自己的披风赠予他,静静站在自己身旁,缄默无言,与自己一起赏这落寞人间。
那眉眼却是像极了自己,冷冷清清的样子也是如此,看见她手上那个碧玉扳指时,心蓦地一阵痛苦袭来,眼前又出现那双灵动的眸子来,他算计一生,却独独算漏了她,尘儿,每念一次,便对这世间的仇恨多一份,她当初最不喜自己野心勃勃的要夺这天下,她说这天下不在你手便多了几分明媚,这天下一旦握于你手便觉多几分肮脏,尘儿,既然你觉得它肮脏不堪,我就毁了它还你一份干净天地。风夕颜也不言语,人一旦入局,哪一步又能都遂了自己的心愿呢,总有你算不到的出乎意料啊。这样的片刻来之不易,就且忘了那些仇恨和悲痛罢了。
某位梁上君子见到此景顿感疑惑,这不是那个老狐狸么,舞清影又与他是何关系,又见二人举止颇为亲切,眼里却是越来越浓重的戾气,既是与这老狐狸如此这般关系匪夷所思,却又为何要救自己,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只怕这花语楼是呆不下去了,想起翊倾尘也还在花语楼,心中又是一紧,这怕是颇为棘手了。身上隐隐露出些许杀气来,手中的力道也不由加大起来,只听得轻微的震颤声,手下的青瓦碎成了渣。即使声音很轻微却还是没能逃过南宫靖的耳朵,他回过神来,冷冷掷声,“谁?”翊郇墨心中暗道不好,却听见一清朗的男子声音答道:“王爷,耳力依旧不减当年呐。”
“太子过奖。”南宫靖转过身来却并未行礼,淡淡道。
风夕颜也循声转身,来人正是商国太子寒颀洛,心中暗暗惊叹,原来除了清风,有人也可以把一身白衣穿的如此绝代风华。袍角用玄色丝线绣着散碎的竹子,挺拔而不乏秀气,却丝毫没有突兀之感,玄色的针脚密集在光影中柔和的恰到好处。如墨的发丝丝缕缕全被一只白玉发簪束于脑后,面色清而不寒,眼神清明却像不见底的湖水,淡笑如玉,立于白玉石雕的桥上好似一副泼墨山水画。
“这位就是清影楼主。”不容置疑的语气显示了一个太子该有的气度。
风夕颜也只微微鞠了一礼,道:“清影见过太子。”语罢忍不住的轻咳,清脆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格外突兀,看来这商国的冬天果然是不能再停留了,她叹口气,却觉得肩上一暖,原来南宫靖又将披风卸下披在了自己身上。心中也是一暖,面上却还是一片冷清也并未言语。
“是本宫疏忽了,二位请移步暖阁。”寒颀洛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滴水不漏,眼里却闪过一丝诧异,早闻花语楼奇人异士居多,就连这位楼主也可称得上是妙手回春,更是听闻花语楼有位白发男子名曰清风有起死回生的本领,而这位清影楼主怎却看起来是这般羸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