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阵阵轻咳,南宫靖更是心中一痛,衣袖中的手指指节突起泛白,他错过何止是一个风逸尘,他错过的更是十八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的真性情。
可是人都道逝者如斯,就算你痛心疾首,声嘶力竭的呐喊,流年依旧不待人。这便是最痛苦的惩罚,上苍给了你一颗赎罪的心,却不给你赎罪的机会,你且慢慢煎熬吧,纠结于一场生与死的暗战。那边的风明儿早已与那位粉色衣裙的女子打得火热,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谈天谈地,说夕颜论太子,二人大有相见很晚的感觉。原来所有的相见都有其冥冥之意。
风夕颜也不推辞,迈起步子便要动身,心里嘀咕道:非得要到湖边上演这么悲情的戏码,冻死人了。忽的手上一暖,一只大手覆于她手上,略带薄茧,扎的心里生生的疼,手的主人对她温温一笑,说不出的宠溺,心顿顿的回不过神来,知道南宫靖移步,她才恢复神态,这一幕寒颀洛和藏于屋檐上的某人尽收眼底。跟着南宫靖的脚步,看着他的背影,她突然觉得那些仇恨都不重要了。
在旁人的眼里,她冷漠,凉薄,无情,其实没有安全感的人极是容易被感动的人。她只是不愿意被人看穿骨子里的软弱罢了,才伪装的如此不尽如人意。
“靖王终于寻得爱女,恭喜啊!”话是对靖王说的,寒颀洛的眼睛却看向了风夕颜,探究的,意味不明。
“那还得多谢太子相助,要不然本王怕是要悔恨终身呐。”风夕颜觉得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反手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安心,其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那么轻易地原谅了,也许血亲的纽带是怎么也割不断的吧。南宫靖的眼里暖意越来越明显,仿佛十八年的阴郁终于一扫而空了。
“这可是幸事一件,不庆祝一下怎么行呢?”寒颀洛停下脚步,意味深长。
“也是,”南宫靖语气一顿,看向夕颜,神情甚是奇怪,又懊恼,又像是在思考这什么。
“王爷可是在想该如何叫我么?”夕颜冲他一笑,“王爷可以叫我夕儿。”一声“王爷”让南宫靖如坠冰窖,看她看着自己满是信任的目光,还以为她已经原谅自己了,原来......罢了罢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她的原谅,起码她已经不会恨他了,这已经够了,他这一生的补偿都怕是不够了。寒颀洛始终是含笑默默,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正在看着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那夕儿的意思呢?”南宫靖小心翼翼的询问。
“哪怕是要负了太子一番好意了,清影明日要起程去华国了。”她淡淡的开口道,与两个刚认识的人在一起庆祝么,谁知道是一场喜悦还是阴谋?她向来讨厌这样的场合。
不等南宫靖开口,寒颀洛便接道:“那不如就今晚吧,在花语楼。”说完也不理会他们有没有答应,就自顾自的向前行去,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味道。
南宫靖看向她,眼里的恳求很深,她拂过眼,并不看他,心里却是不忍心让他伤心的,于是淡淡道:“好,那我现在回去让人准备。”说罢,抽回自己的手,手背上顿时一凉,暖意减半。
“我与你一道。”南宫靖说完又拉起她的手,不容她的挣扎,一起向太子府外走去。寒颀洛转身凝神,看那俩青色身影一高一低的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将手覆于腰间的软剑,出声道:“屋顶上凉快么?”尾音未落,从屋顶上落下一个黑色的身影,一双桃花眼格外醒目。摘了面罩,笑的倾国倾城。
“没想到洛兄居然就是商国太子!”
翊郇墨看到寒颀洛的时候就已经诧异万分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和自己交情匪浅的文弱书生小白脸居然是商国太子,这简直就是晴空一声霹雳响啊。
六岁那年他与母妃来商国省亲,他的母妃本是商国的一位官宦人家女儿,却享有举国闻名的美貌,因此被特封为公主嫁于当时还是祈国太子的父皇,母妃的父亲是商国太医署的太医,那年他缠着外祖父带他进入商宫玩,他就是在那时候遇到了寒颀洛,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寒颀洛是太子,只是觉得这个孩子一副瘦弱的样子,看起来的特别好欺负的样子,就跑过去跟他玩,还记得寒颀洛第一次见到他还以为他是女孩子,当他告诉他他是个男孩子的时候,他眼里满满的全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作为太子在宫廷之中自是危险重重,他在逗寒颀洛的时候,有一名宫女送来了点心说是皇太后亲手做给太子吃的,寒颀洛的母后在生寒颀洛的时候血崩而死,寒颀洛被皇太后带大,所以与皇太后甚是亲,想也没想就拿起来一块云吞桂花糕要吃,不想却被翊郇墨一把夺取,嘴里还喊着“就不让你吃”,还作势要把糕点吃点,却在近嘴时闻到一种熟悉的味道,从小母妃就教他用鼻子辨别各种毒药以防万一,他嗅到的便是鹤顶红的味道,再看那名宫女慌张的神色,心里顿时明白了,便假装作势要挠寒颀洛的头发,悄悄告诉了寒颀洛真相,寒颀洛先是怀疑的看着他看到他诚恳的眼神,遂又相信了他,这才使得寒颀洛逃过一劫。
从此二人便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系,他不知道他是商国太子,他也不知道他是祈国墨王。二人都觉得既然已因为知己便没有调查的必要,不想得今天差点刀枪相见。
翊郇墨有些恨恨地想,亏得自己还那么相信他。当时以为他和自己一样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皇子。
寒颀洛显然也是一愣,没想到居然是那个救了自己不男不女的人妖。不过又是疑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觉得他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身份。怕是和靖王脱不了干系。遂关心道,“你还真是大胆,靖王的眼皮子底下也敢藏身。”其实看见这个人妖觉得今天虽没有什么太阳,天气也显得格外明媚。
“多谢相助啊。”翊郇墨草草拱了拱手算是答谢,刚才要不是寒颀洛出现转移了靖王的注意力,他怕是要被发觉了。
“你这自恋的毛病是该改改了。”寒颀洛的语气无可奈何,他哪里知道是翊郇墨,察觉到黑衣人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靖王若是以为那人是自己的,岂不是要坏了今晚的计划。
“南宫靖来这干什么?”两人不知不觉已来到湖心亭,翊郇墨在亭边的栏杆上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动作说不出的妖邪。寒颀洛扶额长叹,人妖果然是人妖,连坐姿都带着一股妖气。
“找女儿。”翊郇墨浑身一滞,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是清影么?”寒颀洛点点头,翊郇墨别开眼,目光飘向了湖上那一片破败,心中仿佛有一个角落忽然塌陷,再也构建不回原来的样子。
突然间心中一片烦乱,于是匆匆告辞寒颀洛,飞身出了太子府。寒颀洛没有错过翊郇墨眼中的黯然,心中不知是该担忧还是欣喜,原来这玩世不恭的人妖终于也遇到克星了,可是这份情怕是如这十八节走廊般曲折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