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化的凌子水让街道非常的稀稀垮垮,街两边的屋檐下,不断有融化的凌子水往下滴,三人还争抢着去接屋檐下的水滴,嬉闹着洒在彼此的身上,这会他们穿在外的棉衣早被寒冷中的潮湿空气与这水滴变得湿润润的,可他们仍不觉得冷,反而还全身大汗淋淋,似乎本身就是火一样。
再看三个的下半身,泥巴糊上腰杆,双脚竟看不出穿的是泥巴还是反帮皮鞋,几只小腿完全是变成泥腿子一样,像从田里刚插秧归来一样。
家就在咫尺,高兴的二丫抬头看了看天,她又气馁起来,现在是几点啊呀?天都快黑了,回去会不会挨奶奶的骂?老天、老天保佑我回去后,不要被奶奶骂,双手不由地合掌竖在胸前,默默希望着。
“二丫姐你在做什么?你在拜谁?”陈芳婷看着二丫的走神,很诧异地问二丫。
二丫这才发觉自己的走神,她赶紧对着陈芳婷摇了摇头。
“妹,你就不知道了,她是想让老天保佑她回去不被挨打挨骂。”陈芳婷的新衣裤摔破了,陈刚宇一直惦记着这事,还有下半身一直到脚,早就与泥巴混淆在一起,这样回去,三个挨骂是小事,挨打就难受了。
为了逃避挨打挨骂,陈刚宇故意带二丫、陈芳婷四处绕着玩,竟量拖延回家的时间。眼看天在暗下来,回不回去这一关他是逃不脱的,只好硬着头皮只好把两人往家里带,但一路上三人还是慢吞吞地东张西望地磨着洋工往家走来。
刚转过建设路,陈刚宇老远看见自家补锅摊上只围了两人,还暗自窃喜奶奶不在,他便加快步伐,想在奶奶回来之前换上干净的衣裤,哪知姊妹俩刚到门口,陈婆娘就从屋里出来,一望姊妹俩跟泥人一样,便一把抓过陈刚宇,抬手朝他的屁股上猛拍去,嘴里也惊吼起来:“还知道回来了,你看看天都快黑了,你再看看你俩个这一身比那挖泥巴卖的还要脏,整天连个人影也没有,知道我会担心吗?玩,就打你玩来不回家。”
接着又猛拍起陈刚宇的屁股,这下让陈刚宇哭出了声。
陈婆娘又气又急的打人方式,加上陈刚宇因痛而哭出的声音把陈芳婷吓得哆嗦着直往门旁的墙边挤去。
这时,陈婆娘放开陈刚宇又把陈芳婷一把跟抓小鸡一样立在面前,打也不打她只是喘着粗气问她:“说,你俩个玩去哪儿来?知道大人担心吗?”
陈芳婷以前也许面临挨打的次数多了,她缩紧脖子握紧双手的小拳头,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准备接受来这个家后的第一顿挨打,哪知陈婆娘问过她这句话后,竟让她去换掉这身脏衣裤,她听后便默默转身朝楼梯低头走去。她这一转身,反而让陈婆娘发现她的衣裤破了,陈婆娘的双眼因心疼而鼓了起来,气得她又把陈芳婷的肩膀掰过来面对她,并揪着陈芳婷衣裤上的破洞:“好可惜呀好可惜,你怎么一点也不爱惜,这可是今天给你穿的新衣裤啊!你是不是只有穿破衣服的命?”
陈婆娘刚说完,门外刚补完最后一口锅,正收摊的陈补锅发话了:“老婆子,你怎么说话的,别以为她不懂,她可明白着,让別人知道,你费了力气还讨不到好,不就是一身新衣吗?破了就破了,喊娃娃下回注意一点就行。”
“不是,为这新衣……”陈婆娘想解释这身新衣来之不易,还是被陈补锅拒绝让她说下去。
想畅所欲言的陈婆娘只好把话憋回去,但心里始终还是有块包散不了,她只好又拍了陈刚宇两下,这始终是亲孙子,而对陈芳婷的管教真要慎重,不然真如老头子说的那样,出了力还讨不到好。想到这她释然了也不打陈刚宇了,便催促俩人赶快上楼换衣服去,再下来吃晚饭。
终于到家门口,又累又疲倦的二丫这才觉得自己的肚子好饿,她想趁奶奶与王伯娘正讲话的瞬间,趁奶奶没注意她时,好悄悄地从她们身边轻轻的溜进屋去,先把饭吃饱再挨打挨骂也划得着。
还没跨门槛,就被奶奶发现,倒被奶奶问话的声音吓得够呛:“姑娘家家啷是又去哪儿疯了?玩起来家也不回,你看看现在啷是什么时候?还知道回来?”
二丫跳着被奶奶声音吓着的小心脏,偷偷地很小心地瞄了一眼奶奶后,顺便又瞄了一眼王伯娘,并小声小气地喊了她一声,这一声不喊不要紧,她才注意王伯娘真如先前看到的一样,的确在哭,不然那红红的双眼肿得跟核桃一样,还有被哭肿的脸似乎像被吹着气在里一样,有点渗人.王伯娘这回一定遇着大亊了.假如是小老七惹王伯娘,王伯娘再伤心心碎,必竟是娘俩的事,王伯娘最多滴两滴泪就好了,可王伯娘这样,似乎天塌下来一样,竟伤心过度成样,一定是摊上不好解决的事了,这分钟二丫觉得王伯娘哭得好可怜,奶奶不可能劝得住她。
看见二丫回来,奶奶的担心的心放下一半,便用另一半继续折回头来开导王伯娘,:“别急,娃儿不听话,啷是要有耐心,过了这一节节,总会懂事,进屋说去,站在这儿,天又冷,你看我家这丫头,一整天不知野去什么地方?现在才回来。小老七始终是儿子娃娃,野点不要紧,姑娘野起来啷是不好,会被人说野叉叉,将来没婆家要。走,走,进屋去再说。”
奶奶没理会二丫,二丫反而侥幸地沾沾自喜,哪知奶奶又拿她来对比,不得的二丫暗自哼了一句:”又说我,反正我出去玩又没做什么坏事?”
接着二丫把不得的眼光扫了奶奶一下,想还嘴。突然她想到三人打人那事,就是坏事啊!心虚让她不敢再出声,接着从陈婆娘家传来陈刚宇的哭声,她便庆幸奶奶的注意力在王伯娘身上,不然先哭的说不定就她。
二丫没吃中午饭,奶奶老早地把晚饭做好等她,哪知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二丫的身影,心急的便派大孙女去找,仍没见二丫,这时奶奶的心慌了,在家坐不住了,不断从屋里出来又进屋去,进屋还没一秒又出来干脆站在家门口张望起来。
这一望,恰巧望到王伯娘从老远的建设路拐过来,她便想起那天去医院看姜皮匠家的五姑娘时,偶撞到她的身影在医院出现,便想找机会问问她去医院干什么?
从那天差不多有个把月了,奶奶一直没见王伯娘在家门口过,这时看她从远远的那儿走过来,让她又想起这事,便站在家门前等她慢慢走近。
王伯娘走近后,奶奶便逮着她问了起来,还没问入正题,二丫就回来了,想到二丫到现在还没吃饭,又想知道王伯娘去医院做什么?加上外边天气太冷便把王伯娘往屋里拉,王伯娘就这样被奶奶半强迫着拉进了屋,又让奶奶自作主张摁在床沿边坐好,这才赶紧先把饭摆出来。
奶奶心是善良的,不管二丫怎样贪玩,先吃饱饭才是大事,嘴里虽在教训二丫,她还是把第一碗舀好的饭递给二丫手里,第二碗便递给了王伯娘,这让王伯娘迟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拒绝着;“这……这……”
“这啷是跟家一样?端着,端着,回去还不是要吃饭。”这分钟的奶奶真有点强迫症。
坐在床沿上的王伯娘,这才把一直捧在肚上的围腰打开,把里面的一个用旧毛巾包住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三抽桌上,东西放好,毛巾如软面一样便朝两边塌去,好奇的二丫一看原来毛巾裹着的是只大口缸,口缸里还糊着一些没扒干净的包谷饭饭粒,这一下被暴露的口缸,让二丫很诧异王伯娘没吃饭,尽先送给谁去吃了?
望着这突然露出的口缸,二丫觉王伯娘有秘密,本来很饿的她这分钟似乎饿过头,反而没有食欲,她慢慢地往嘴里扒着干饭,眼睛却一直偷偷地望着王伯娘,似乎要探进王伯娘的内心去寻这答案。
看一会王伯娘,二丫又瞄了一眼王伯娘身旁坐着的大姐,大姐早舀好一碗饭,正一门心思的吃着,周围的事从来不会影响她的专心程度,而二丫就不同了,总被周围的事影响她的专心程度,老分心去看周围的事,甚至上课时,別的同学的注意力在黑板,在老师哪儿!可她的注意力却通过窗上缝隙看空无一人的窗外,一只逗留的小鸟,还有天空中变幻无穷的云,让她看起来都觉很有意思,心思老在这些上,学习上自然不专心,当然不会好。所从大姐的性格与她相反,学习上的收获就多。还好奶奶从不要求二丫在学习上跟大姐一样,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健健康康长大就好。
二丫又瞄了大姐一眼后,仍把眼睛移过去还是偷偷看着王伯娘,王伯娘接过奶奶递给她盛满饭的二碗,似乎被奶奶的热情感化,似乎又像在奶奶这儿找到一种温暖的信任,便在慢慢吃饭中向奶奶敞开了心扉,倒出她这一久既无助又无可奈何的苦水:“大婶啊!这一久我真难受,真想一死了知。”
“不能这样,你说过啷是別人招惹他,那你想不通走了,他又怎么办?啷是遇着了,要好好静下来处理。”
王伯娘与奶奶才摆了两句,满脸气嘟嘟的陈婆娘拖趿着那双黑色的棉鞋刚跨过二丫家门槛,便打断了奶奶与王伯娘的谈话,对着奶奶就说一通,似乎是奶奶惹她生气一样:“这两个死蹄子现在才回来,白天玩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那丫头好端端的一身新衣裤,竟摔了俩个洞,看着那俩个破洞我就来气!”
“算了算了,娃娃些都贪玩,还好只摔烂点衣服,没摔坏身子,你啷是要高兴才对,有啥好生气的。”奶奶看她太过于生气,忙开导她。
“她大婶你不知道,为她这身衣服,差半尺布票我还特向大儿子媳妇开口要,还有她脚上穿的鞋,这让我左省右省,下不场今天才穿上身,玩一趟回来可通洞了,不省心啊不省心!真不知道把她领回来还要操多少心!真想把她送回去,”竟为这点事,就把陈婆娘气成这样,她也不想想小儿子与媳妇没孩子时她焦急,现在有孩子了,又后悔养孩子的麻烦,人真是一个可怜的动物,缺什么?希望什么?等有了,反而又烦恼起来。
二丫看着陈婆娘这分钟好婆烦,当初是你执意要收留陈芳婷,这分钟又出尔反尔的,这算什么一回事嘛?
还好奶奶接下来的话又让陈婆娘开心起来:“我就知道你啷个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也只是说说而已,我们啷是知道你对她比对那个儿子还好。”
奶奶也是,干吗要把陈婆娘说得这样好?哼!刚才她不是后悔吗?这分钟她来我家就是要表明她的心好,跟陈芳婷做了新衣服吗?二丫觉得她是来炫耀的,便瞅了她一眼又转回头去,不想再去听她说什么?
二丫刚收回心,续续吃自己的饭,哪知陈婆娘又开口了,才知她来家里的目的:“他大婶,你家以前是做裁缝的,碎布头应该多,给我找两块吧!我去把那小苔苔的衣裤上的洞补好。”
哦!原来如此,二丫还认为陈婆娘来是兴师问罪,是来向奶奶告状,因陈芳婷的衣裤摔破,她有一定的责任,当看到陈婆娘刚跨进家门的那一分钟,心虚的她不敢去看陈婆娘一眼,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生怕陈婆娘会用她那肉呼呼带着肉旋的手指指着她,恶狠狠的把责任全推在她身上,把她指责一通后,再让奶奶赔她家一身新衣裤。
唉!现只要布头,楼上靠墙的那只大木箱里全是,只要不赔新的,随你要几块都可以。所以,二丫这下松了一口气,也觉生怕陈婆娘会用她肉呼呼带着肉旋的手指指着她,骂上她一顿,然后再让奶奶赔她一条裤子,陈刚宇、陈芳婷真是好伙伴,没有出卖她带陈芳婷坐冰车从陡坡上滑下去,不然这样危险的事让大人们知道更要挨骂,还好他们不说,自己也不会说的,只不过下回不能这样了。
内心稳定好的二丫,不当一回事地又把头往上扬了起来,似乎她就没做什么亏心事?是不怕鬼敲门的。
面对陈婆娘的牢骚话,微笑着充当听筒的奶奶也是最后明白她是米要布头后,二话没说,转身把碗筷搁在三抽桌上,便朝楼上爬去。
王伯娘看奶奶上楼后,才出声招呼陈婆娘坐,陈婆娘刚坐下,便发现王伯娘哭过的脸,一下子非常的惊讶:“大妹子,遇到什么事了?竟让你哭成这样?”
王伯娘很难为情地支语着,看样子她不想告诉陈婆娘。哪知王伯娘越要遮掩,越让陈婆娘感兴趣,非打破沙锅问到底:“大妹子啊!遇事想开点,何必跟气打逗,伤的是自己,我在这跟我摆摆,摆出来气就顺了。”
“唉!问题不是气顺不顺的事,要是能摆出来,能解决就好了。”王伯娘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摆。
“有什么为难的?摆出来,看看我能帮你吗?”陈婆娘又紧追不放,看样子誓不罢休。
竟有这种人,王伯娘不想讲就算了,非要逼王伯娘讲出来,真不会站在王伯娘的角度考虑,如不为难,她早开口了,还要你紧追不放,二丫瞅了一眼陈婆娘,突然觉得她好烦。
被紧追不放的王伯娘,只好告娓娓地由始至终地告诉了她。
王伯娘这一告诉把二丫吓一跳,她差不多瞪着双眼,竖着耳朵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