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客车站送自己的儿子返回那城市工作,从家到客运站不远的路程,奶奶象话涝一样喋喋不休,可以看出她舍不得儿子走,多想留儿子再住几天。可想到那边的儿媳妇更需要儿子,她作为他的母亲又能怎样呢?
所以奶奶内心深处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痛,让她的鼻腔酸楚楚的难受,当客车车轮挂着“噗呲,噗呲”的防滑链条,缓缓驶向客运站大门的那一剎,眼泪便完全失去了控制,不由自主地流得满脸全是,离別的崩溃又不得不让她喃喃自语:“幺啊!这啷是一走,又要一年的光景才能相见啊!”
载乘爸爸的客车向右拐后就消失在奶奶的眼前,还在处于分离难受的奶奶空落落地朝客车消失的拐角处翘首望了两眼,明知不舍,又不能怎样?才无可奈何地拢起围腰的下摆角试去这难舍的泪水,转身很小心地踩着脚下有点滑的路,摇摆着迂拙的身体就朝家的方向闷闷不乐地独自返回。
返回家里的奶奶看到二丫姐妹俩还在沉睡中,她望着姐妹俩可爱的睡容,一种自身的责任令她内心强大了起来。没父母在身边的姐妹俩,作为奶奶的她才是她们的天。所以,容不得她有半点的分心走神,守护好她们,也就守护好这样的一个家。由此,她的心情好多了,并俯身去拉被子给姐妹俩盖好,直身后又用柔和的眼光多瞄了几眼还在沉睡中的孙女后,才带着一种柔情暖暧的微笑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又让自己强大起来,恢复到儿子没回家探亲前的状态中去。
炉脚的炭灰又要清除了,奶奶毫无犹豫就抓起煤坑边上的撮箕与锄头就开始她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炭灰抬去倒在有凌子的路面上。
奶奶倒灰一直差不多铺到桥头边,当她返程回家一半路程时,隐隐约约听到了二丫的哭声,她内心一紧,刚松懈的眉头又挤皱在了一起:“哎呀!这两个小苔苔啷是不让人清闲,才几分钟的时间就清醒过来又干上架了。哼!你俩个的跳脚面条吃定了。”
哭声揪得奶奶的心又乱了起来,心乱中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往家赶的步伐,当离家还有一定的距离时,心乱的她便使出她那粗粗的嗓音,想提前震慑屋里的姐妹俩:“清早吧早的,你做姐姐的啷是不让妹妹一下,硬要她嚎的声音,让整条街的人都听得到。”
刚说完这话,依然健步的奶奶几步就窜进家里,随手把手里的筛筐与撮箕扔到煤坑边,就朝床边气势汹汹地俯身扑过去,一把拉开床上正打得难分难解的俩姐妹,更加生气地粗声粗气起来:“太不象话了,你们的爸爸啷是前脚刚走,后脚你俩个啷是打得你死我活,看你俩个啷是有什么家教嘛?简直就是大街上的小二流子些。说!快说说你俩个到底有什么冤仇?竞然打成这样。”
从没见奶奶这样生气的俩姐妹完全被唬住,愣神儿地盯着奶奶一动不动,俩姐妹这可怜楚楚样,又想到她们的反而激起奶奶的怜爱之心,瞬间让生气的奶奶完全融化,语气由强硬变得柔软起来:“亲亲俩姐姝啷是打那样嘛!你看这天还在让人冷得缩手缩脚,快点跟我把衣服穿上,啷是冻病了,我可……没有……多少钱去拣药的。”
听奶奶这样说,大姐顶着一头因打架而被打凌乱的蓬头,三下五除二就把衣裤穿好,下床去围坐在火炉边靠窗墙的那条条凳上,又向后扭身去抓窗台上放着的那把月牙形的木梳,就坐在那独自梳起自己蓬乱的头发来。
二丫呢?仍穿着单衣裤就坐在原地,半天也没有动静,准备做早饭的奶奶回头一看,心里呼的一下又急上心:“二丫呀二丫,我真拿你这性子啷是无招。”
说完的奶奶便把二丫的棉衣从床里头翻出来丢到二丫面前,然后双手顺提起被子角,顺势上下颠簸了一下,哪知仍坐在原地无动于衷的二丫,死死地占据着被子的那一边,让被子簸不伸展,又急又气的奶奶只好耐着性子嚷道:“过一边去穿衣,我要叠被子啦!”
可二丫仍坐在原处用右手捂着右半边脸,斜瞅着那边正梳头的大姐,对奶奶的话仍当耳旁风。
“哎!今天啷是不对劲,我跟你这丫头说半天话,啷是当我不存在一样,打架了,我啷是没有责怪你,仍坐哪里不穿衣也不动一下。”奶奶又使劲扯了扯被子。
“奶奶偏心,你看姐姐把我的脸抓破了,你也不管一管。”二丫把捂着右脸的右手拿开,偏着右脸给奶奶看。
“你不要恶人先告状,你以为只有你被抓破,你看看我的脖颈,还有手臂,全是你的爪爪印。”听二丫这样说,急于分辩的大姐立马停下梳头的手,也掀开衣领,挽起手袖口给奶奶看,证明自己也伤得也不轻,也很委屈。
“你没有我的疼,呜……”说着说着又伤心地裂嘴哭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哭,只有你会疼,只有你的是肉。”大姐的嘴也不饶人。
“呜……我要爸爸,我要爸爸。”二丫终于因爸爸的走而烦躁的内心,终于在此时表达了出来。
奶奶一听二丫这样一喊,先前送儿子走的酸楚一下爆发,被子也不叠了,就坐在床沿边哭了起来,看到的大姐也哭了起来,祖孙三人就这样哭成一团糟。
“哎!哎……你们祖孙三人是怎么了?我在隔壁都听得见你们的哭声。”急忙从隔壁赶过来的陈婆娘很是惊讶,她从搬过来住在杨阿姨的房子里到现在,还没见过祖孙三人这样过。
见到陈婆娘带着满脸的惊讶进屋,难为情的奶奶立马停止了哭泣,急忙擦掉眼泪请陈婆娘坐。见有人来俩姐妹的哭泣同样中止,大姐仍梳她的头,二丫慢慢捡起面前的衣裤给自己套上。
“唉!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儿子回单位,本来就难受,哪知这俩个小苔苔此打起架来,本想打了就打了,要不了几分钟又会和好如初。可孩子也许知道爸爸走,竟伤心地喊起爸爸来,一时控制不了,就……”看陈婆娘坐下奶奶向她倒了委屈,心情也轻松多了。
陈婆娘听后,便放下惊讶的神情立马笑出了舒展的“哈哈”声:“哈哈……把我惊了一跳,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啷是没有什么?”奶奶又硬泣地回了一句,便从床沿边起身,又抓住被角上下簸了一下,这一簸便把二丫朝床里簸了个两吧叉,倒把梳头的大姐给逗来笑得“咯咯”的,被感染的二丫也笑了起了。
“这会知道笑了,唉!还是亲姊妹好,打断筋骨都连着筋的,想扯都难扯断哟……,血浓于水,血脉相连啊!”看着笑起来的姐妹俩,陈婆娘无比感叹。
“啷是!现在还小懂不了,只管不分青黄皂白,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就开打,等将来慢慢长大嫁人了,才知道这亲情的重要,即使路程近,想对方了,还要看双方有没有时间,不然就住对面也难见上一面,那路程远的,更不好说喽……”奶奶边叠被子边自言自语的念叨是乎是对陈婆娘念,哪知竟是对自己念叨,看到姐妹俩让她触景生情,想她住在乡下的妹妹了。
也不怪奶奶想姨奶奶,至从姨奶奶嫁到乡下后,奶奶只是在送亲那天去过姨奶奶家,姊妹俩从那天分別后就再也没见过面。见姨奶奶见得最多的反而是老爷,因为老爷有时会接到乡下有钱人家的活计。
有一年,姨奶奶嫁去的那乡下有一户有钱人家办喜事,要老爷去为他们家做喜服,老爷这一去差不多去了半年还多。本来奶奶也要跟着老爷去做应做的针线活,可奶奶要在家照看年小的孩子,这孩子算二丫的三伯,可这三伯的上边的两个伯伯,一个刚生下来就去了,另一个才出月也去了,那这三伯对于奶奶老爷来说就显得珍贵,奶奶自然在家什么活也不做,只管照看好他。
没奶奶做针线活,老爷自然忙不过来,便喊会针线活的姨奶奶去帮忙。这次后,老爷只要接到姨奶奶那个乡的活计,都会请姨奶奶过去帮忙,姨奶奶会时常对老爷拉家常,老爷呢?也会把奶奶的一切告诉她。老爷就这样在奶奶与姨奶奶间做了一个传话筒,把双方的挂念通过他再转述给她们。
有了老爷的转述,奶奶知道姨奶奶过得还可以,就是后悔她与老爷把姨奶奶嫁远了,想当初为什么不把她嫁在城里,也不至于俩姐妹相见这样难。
老爷看着奶奶想妹姝,只好安慰奶奶说,当初在城里也找了,可城里合适的都会抽鸦片烟,万般无奈才把她嫁去乡下,并说嫁去乡下的这人勤劳朴实,还是一个会做木工活的木匠,跟他同样是手艺人,虽发不了大财,也至于不会饥寒交迫。
奶奶信了,可挂念姨奶奶的心一直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