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哀意,幽冥灭了火树三日光亮,整个幽冥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中隐匿了整整三日,当火树再次明亮耀眼的将光芒投散至每一处角落时,它仿若掀开夜幕,昨日的愁苦被留在了暗夜中,在火树之下,它仍旧保持着原有的威严,宴生的落寞也在那暗无光亮的三日里渐渐脱落,它依然傲然耸立,冷眼旁观这之后一幕幕悲欢离合。
在这三日的暗夜中,梦西庭在我掌心注入的秘术渐渐显现了出来,一开始仍微微有些刺痛敢,掌心之上似乎被人拿着刻刀深浅不一的在我掌心留下印痕,一刀而下,没有错漏,肌肤破开露出血肉,直至图案慢慢地显现,似乎是一个印章的图腾,当掌心的刺痛感完全消失,血肉之上仿佛渡了一层银光,银光勾勒出了一个类似印章的图腾,细细看去,竟是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字,在下方的位一个燕字,而叠在它之上则是三支箭矢拼出的一个三字。
火凤一族原是巫系燕氏一脉……
燕三……
图腾显现之后,脑海里关于巫族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渐渐清晰起来,就像是一本厚重的传记,一页一夜的被翻起,梦西庭不仅仅是给了我一个秘术,她是将一个远古的族落全部交托于我,
燕氏一脉中,梦西庭是此秘术传承的第三人,如今她将此秘术给了我,不知若我重建巫族,算不算是为你在这世间留下些痕迹呢?
火树亮起时,我已出了宴生城奔至了万生茶楼,鹿长凤似乎刚起,眼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睡意,站在大门外哈欠连天的伸了个懒腰,眼皮半塌着,像是怕被风沙迷了眼的样子,“睡得可好?”
他朝我眨了眨眼睛,又是一个哈欠打了出来,“还行吧……你长得……好像我们那位刻薄的……”话还未说完,他那半塌着的眼皮猛地往上一卷,整个眼睛瞬间大了一圈,然后默默地倒抽了口气,“主子——”
我指了指自己,挑眉看着他,“刻薄……”
他装作没听见一般,一脸谄媚的模样比那青楼的老鸨也不遑多让,“难怪我说怎么一睁眼就能见到如此倾国倾城的妖精呢?睡糊涂了,主子莫怪啊。”
“你若非话多,也能在宴生城里谋个一官半职了。”
鹿长凤道:“那我自由散漫,不喜拘束,要不我早就入主徽……”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该说的,不自觉的伸手捂住了嘴巴。
“徽?徽什么”
鹿长凤又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刚才说了什么吗?哦……头好昏,大概是我的五官太过俊美,脑子开始嫉妒了。”他一边说一边敲着脑袋准备闪人,我一把揪住他披在肩上还未来得及束起的墨发,“既然你如此困扰,那不如我帮你整个脑袋都砍了吧,一来公平,二来解气,你觉得此法甚好还是非常好呢?”
“嘿嘿”他转过身来,笑得那叫一个明眸皓齿,“主子这么早赶来不会是为了跟我开玩笑的吧。”
我也懒得跟他继续耍嘴皮子,鹿长凤藏秘密的本事可比他说瞎话的本事强多了,他既然不愿多说,我也没有非听不可的必要,如他所言,我急急地赶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他唇枪舌战辩输赢的,我抬眼望了望万生茶楼的牌匾,唤出灵力于左手掌心,举起左手缓缓地拂过牌匾,掌心上印刻下的图腾随灵力而出,转移在了牌匾的左上角,一时间图腾散开数道金光将整座茶楼包围了起来,瞬息之间,又仿佛是被这座茶楼给完全吸收进去似的消失不见了,似乎这道光曾今出现过,又或者不过是片刻闪身的臆想而已。
但是,当鹿长凤惊讶地指着牌匾半天说不上话来时,我才知道,这或许是一个新的开始,而我将这个起点,唤作——燕家茶楼。
燕家茶楼不卖茶,这是规矩,而在这个规矩之中所含的奥妙,我大概花了整整一个月才让鹿长凤完完全全的听懂,一开始他总有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比如买卖故事到底算是篡改记忆还是时光倒回,这茶楼不卖茶了,他这个掌柜的要怎么招呼客人呢?以前还能笑脸相迎的问一句,“公子,进来喝口茶吧。”现在总不可能拉着人说:“公子,进来买个故事吧。”搞不好分分钟挨揍的。
我告诉他,燕家茶楼不缺生意,以后不用他卖笑为生了,只要有人想要买卖故事,她就能找到燕家茶楼,也可以说是燕家茶楼选定了他,图腾赋予了燕家茶楼新的灵识,它能自己寻找客人。
市场问题解决了鹿长凤又开始考虑盈利问题了,我告诉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交易成功,燕家茶楼本身连带巫族一脉都会灵力增长。
鹿长凤先是目露惊喜的赞同这是一笔不错的买卖,随后他又翘着嘴略带疑问的说道:“主子,你说得巫族一脉好像跟我俩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吧。”
我白了他一眼,道:“我身为燕家茶楼的大当家,本就已经算是巫族人了,至于你嘛……”我伸出左手,用右手的食指在左手掌心处将图腾画了一遍,随后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相合围城一个圈,图腾被套入圈中,我比着圈往空中轻轻一抛,如云团一般的指环漂浮在空中,我抓过指环递到鹿长凤的手中,“戴上它……入巫族。”
他有丝犹豫的说道:“巫族……”
“怎么?你还有别的宗族信仰?”
“这个倒没有,只是这巫族……究竟是个什么鬼还没……”
“火凤族人原是巫族旁系。”
他猛地将指环戴入左手食指,火凤族本就是名门族系,这小子的心里的小算盘打得真是势利的精细,若这巫族不过就是个偏门的小族落,这小子绝对要装出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四字推阻,愧不敢当。
而燕家茶楼的第一位客人竟是许久不曾相见的故友——小小。
再见她时,我几乎认不出了,绯红的宫装一顶凤羽冠,步态优雅举手投足间难以掩盖的贵气,若非她亲昵的唤了我一声霜霜,我定然以为不过是容颜相似而已,可是如今的她却让人一眼望去,莫名叹惋,仿佛是一尊华贵无比,宝石镶嵌的棺柩,她虽笑着对我说道:“霜霜,再见到你真好。”可是眼底铺陈而开的哀愁就连没心没肺的鹿长凤都不自觉的哀叹一声。
她问道:“你是燕家茶楼的当家?”
我点了点头,她又道:“我想跟你说一个故事,只是不知你会不会收?”
“关于萧恒?”三年前,暮山一难,我只知她被萧恒带走,在我印象里每一个跟萧恒有关的女人,都过不了情字一关,萧恒只谈风月,不谈偕老,女人喜欢的,他信手拈来,而女人想要的,他永远都给不了。
“所有人都笑我痴心妄想,我也笑自己,可是我不想错过,所以我给了自己一年的时间,让他好好地记得我,即便最后不喜欢我了,他也不能忘了我。”
“后来他喜欢上你了吗?”
小小的嘴角似乎不经意的微微上扬了一瞬,转眼即逝的笑意,“我得先让你听我的故事,就从那一年以后开始吧……”
暮山后一年,她娓娓道来,一切之景,仿佛如梦如幻,似真似假,她在秦北王府客居了一年,可是却非住在春色满园,萧恒主殿外的一处偏院,取名镜月居,镜中之月,触不可及,对于小小来说,这不是一个好的名字,可唯有镜月离他最近,早上醒来推开窗就能看到他长身立于殿外的鱼池边上喂鱼,但凡他站到了鱼池边上,仍谁也不能打扰的,这是秦北王府众所周知的规矩,春色满园里也有运气背又不听话的姑娘,闹着见他又恰巧赶上了他在鱼池边上喂食,不顾大管家秦老的警告,不自量力的硬闯,人还没走到跟前就被萧恒的近身护卫天九给拦了下来,萧恒连眼都未抬,只是慢条斯理的说了句,“我的规矩,不能破,既不听话,便逐出府去吧。”
自从住进了镜月居,小小便习惯了早起,知道萧恒日日都会在鱼池边喂鱼,一起身便是推开窗来,可无论小小起得再早,萧恒总是先她一步的站在了池边上,所以春色满园的姑娘坏了他规矩这一幕,小小也是看在眼里的,听到他说‘既不听话,便逐出府去’时,小小心惊胆颤的又将窗户给关上了,她实在是不确定自己这般偷窥的行为算不算也是个不听话的,因而有大半月的时间她都只是隔着窗户大约知道他就在池边上站着,不敢推开窗正大光明的看,事实证明那段时间,萧恒心情确实差到不行,府中之人因一些小事就挨了板子的人不在少数,春色满园里也是阴霾一片。
突然有一日,萧恒的驱逐令终是到了镜月居,不过他人并未亲至,而是让天九去传的话,小小知道自暮山回来后,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萧恒虽将小小留在了秦北王府,但却甚少踏入镜月居,有时即使两人遇见,他也彷如未曾见到一般的擦肩而过,也许这一切都是源于在天之尽的天雷瀑布中,小小为萧恒挡了天雷,后来被萧恒救回时,几乎已是魂飞魄散之势,那时小小自知命不久矣,一横心便将思慕萧恒的心思全都说了出来,萧恒冷冷一笑,“我心本就凉薄,你想用一条命来换,我给你就是,只怕你要了之后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