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下艮上）
【原文】
贲，亨，小利有攸往。
《彖》曰：贲亨，柔来而文刚，故亨；分刚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往。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象》曰：山下有火，贲；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狱。
【译】
贲卦象征装饰，亨通，有小利，可以前往。
《彖》解释道：文饰，亨通。阴柔前来文饰阳刚，所以亨通；分出阳刚居上，文饰阴柔，所以对于事业发展有小利。这是大自然的文饰。文明礼仪而有一定的限度，这是人类的文饰。观察大自然的文饰，可以了解四时变化的规律；观察人类的文饰，可以教化天下。
《象》解释道：山下有火光，象征文饰；君子要通晓各种政事，但不敢依此判决官司。
【智慧解读】
贲，文饰、修饰。这个卦是异卦（离下艮上）相叠。离为火为明；艮为山为止。文明而有节制。贲卦论述文与质的关系，以质为主，以文调节。顺利时，小有成绩，宜即时总结经验，图谋更大的发展。树立信心，不计较一时的得失。追求实质性的内容，慎重诸事，不得随波逐流，寻求有实力的人物提携自己。看问题当然首先要看实质，不能只看外表。像某些包装华美的商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到底是骗不了人的。但是，质优价廉的产品，如果包装粗劣，同样地打不进市场。可见外表的文饰美化也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一个人内在的品质优秀，如果再加上外在的仪表高雅，秀外而慧中，那就更显示一种人格的魅力了。
【原文】
初九，贲其趾，舍车而徒。
《象》曰：舍车而徒，义弗乘也。
【译】
初九，装饰自己的脚趾，舍弃乘坐车马徒步而行。
《象》解释道：不乘车徒步行走，因为“初九”在道义上不屑乘车。
【智慧解读】
“初九”为“贲”的初始阶段，文饰程度最轻。把脚包扎一下，这是为徒步远行做准备的最基本、最初步的文饰，简直可以说是朴素无文，表现出的是一种质朴之美。“初九”以阳爻居于阳位，地位虽然低下，其精神并不卑下。虽然没有高车大马，但那种一往无前的刚毅精神就足以壮其行色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需包扎好一双硬脚板，就可安步当车，风雨兼程，一路行歌，坦然前进。
【原文】
六二，贲其须。
《象》曰：贲其须，与上兴也。
【译】
六二，装饰长者的胡须。
《象》解释道：文饰胡须，说明“六二”是随着上面的“九三”而动的。
【智慧解读】
从爻象看，“六二”与“九三”两爻，各得其位（“六二”以柔爻居柔位，“九三”以刚爻居刚位），皆无应爻，二者亲比依附，正像胡须和颜面的关系。“六二”为纯柔、为胡须，是文饰的象征；“九三”为纯刚、为颜面，是实质的象征。正像胡须依附于颜面，要随着颜面而动一样，文也是依附于质的，是由于质的存在而发挥作用的。
【原文】
九三，贲如，濡如，永贞吉。
《象》曰：永贞之吉，终莫之陵也。
【译】
九三，修饰、润色、长久守正，则可得吉。
《象》解释道：永守正道能获吉祥，说明终究不可使“文”凌驾于“质”之上。
【智慧解读】
“九三”爻处在两个阴爻之间，下比于“六二”，上比于“六四”。一个刚爻同时受到两个柔爻的文饰，可以说是上下文饰，锦上添花，到处是鼓掌声和赞美词，文饰自然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文饰过分了很可能是鲜花掩盖的陷阱。所以必须对文饰加以限制，终不可使“文”凌驾于“质”之上。
【原文】
六四，责如，皤如，白马翰如；匪寇，婚媾。
《象》曰：六四当位，疑也；匪寇，婚媾，终无尤也。
【译】
六四，修饰如此素雅，白马奔驰如飞，（他们）不是强盗，是来求婚的。
《象》解释道：“六四”所处的位置，是疑惧之地。不是强盗，而是求婚者，终于没有什么可怨尤的。
【智慧解读】
贲卦发展到“九三”，是象征文明的“离”体的最后一爻。已经出现“文”胜于“质”的倾向。发展到“六四”，已经进入象征停止的“艮”体，文饰应该到此为止，到了贲极返素的时候了，便由文饰转为质朴，尚“质”而不尚“文”。所以“六四”素装白马，不加文饰，以朴素为贲。
【原文】
六五，贲于丘园，束帛戋戋，吝，终吉。
《象》曰：六五之吉，有喜也。
【译】
六五，修饰家园，虽然只有极少的束帛，显得吝啬，但最终会吉祥。
《象》解释道：“六五”的吉祥，说明必有喜事临门。
【智慧解读】
“六五”以柔居尊位，象征仁厚之君。他并不兴建壮丽的宫殿，只花费一束之帛，戋戋之数，修饰一下山丘中的庭园。看起来很吝啬，没有国君的排场和气派，但是这种崇尚朴实无华的清廉举措，对政风的影响是巨大的。对一个国家来说，这无疑是吉祥喜庆的征兆。茅草覆顶的房屋，连同生活在其中的非凡的人。正有一种朴素之美的特殊魅力，这往往是沉浮在花花世界中的庸夫俗子们所不能理解的。
【原文】
上九，白责，无咎。
《象》曰：白贲无咎，上得志也。
【译】
上九，用白色装饰，没有灾祸。
《象》解释道：以纯白为文饰，没有过错，因为这完全符合“上九”崇本尚质的心志。
【智慧解读】
“上九”处于贲卦之极，文饰至极，则返归于素，由追求文饰转为崇实尚质。“白贲”是以白为饰，以无色为文采，以质素为贲。“贲”至于极点，饰极返素，无饰就是最好的饰。任其质素，不劳文饰，才见其自然真趣，才是自然的美、朴素的美、本色的美，才是纯美、真美的象征。真美是本质的美，是不用再美化的。真正的“天生丽质”是“粗服乱头，不掩国色”的，是“却嫌胭脂污颜色”的。由绚丽归于纯白，以白为饰，以无色为美，进入返璞归真的美的最高境界。
【经典例说】
东施效颦，石崇比富
相传春秋时期，越国有位名叫西施的女子非常美丽，她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都非常惹人喜爱。西施平常只是稍稍施些淡妆，穿着也非常朴素，可是不论她走到哪里，都会引来很多人注目，人们都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
西施从小就有心口疼的毛病。有一天，她的病又犯了。只见她手捂胸口，双眉紧蹙，可是即便这样人们看到的她还是流露出了一种女性的娇柔妩媚。她走过乡村的时候，乡人看到她，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乡下有一个女子名叫东施，相貌很一般，而且没有修养。她动作粗俗，说话也大声大气地，却一天到晚梦想着当美女。她每天都要换一件漂亮衣服，发式也是常常变换，可还是没人说她漂亮。
看到西施捂着胸口、皱着眉的样子也能博得这么多人的青睐，回去以后，她也学着西施的样子，在村子里走来走去。哪知她的矫揉造作使她更难看了。一时间，富人们看见她的怪模样，马上把门紧紧关上；穷人们看见她走过来，马上拉着家人躲得远远地。人们见她如见瘟神一般，都躲得远远地。
东施只知道西施皱眉的样子很美，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美，她只是一味模仿西施的样子，结果反被讥笑。所以，每个人都要根据自己的特点去塑造自己的形象，盲目模仿别人是愚蠢的。
如果说东施效颦只是个人做做表面文章，对别人没有什么伤害的话，那么石崇比富的故事可以说是让人类质朴的本性彻底丧失了。
晋武帝统一全国后，意得志满，完全沉湎在荒淫的生活里。在他的带领下，大臣们更是把摆阔当做一件体面的事。当时京都洛阳有三个出名的大富豪：一个是掌管禁卫军的中护军羊琇，一个是晋武帝的舅父、后将军王恺，还有一个是散骑常侍石崇。
羊琇、王恺都是外戚，他们的权势说起来要比石崇大得多，但如果说豪富，俩人却比不上石崇。石崇到底有多富谁也说不清。石崇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呢？原来石崇当过几年荆州刺史。在此期间，他除了加紧搜刮民脂民膏外，还干过肮脏的抢劫勾当。有些外国的使臣和商人经过荆州地界，石崇就派手下去敲诈勒索，甚至像江洋大盗一样，公开杀人越货。他凭借这些残酷的手段，掠夺了无数的钱财和珠宝，也成了当时的全国首富。
石崇到了洛阳，听说王恺也是个有名的富豪，有心和他一比高下。豆粥比较难煮熟，可石崇想请客人喝豆粥时，只要吩咐一声，不一会儿热腾腾的豆粥就端上来了；寒冷的冬季里，在石家还能吃到青绿新鲜的韭菜末儿，这在当时可是件怪事；石家的牛看上去远远不如王恺家的壮，可是奇怪的是，石崇与王恺一道出游，石崇的牛总是陕步如飞，把王恺的牛车远远地抛在了后面。这三件事，让王恺很不服气，但又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他贿赂石崇的下人，问他其中的原因。下人回答说：“豆是非常难煮的，先预备下加工成的熟豆粉末，客人一到，先煮好白粥，再将豆末投放进去就成豆粥了。韭菜是将韭菜根捣碎后掺在麦苗里。牛车总是跑得怏，是因为驾牛者的技术好，对牛不加控制，让它撒开欢儿跑。”知道了其中的奥妙，王恺就也仿效着做。从此，在这三件事上，两家也就打成平手了。
后来，石崇听说王恺家洗锅用的是饴糖水，就让他家的厨子把蜡烛当柴火烧。这件事传出去后，人人都说石崇家比王恺家阔气。王恺不服，又在通向自家大门的40里道路两旁，沿路用紫丝编成屏障。去王恺家的人，都要经过这40里紫丝屏障。这个奢华的装饰顿时轰动了洛阳城。。
石崇听说了，就用比紫丝贵重的彩缎铺设了50里屏障，比王恺的更长、更豪华。王恺又输了，但是他还不甘心，就求助于外甥晋武帝。晋武帝看着他们这么比也觉得有趣，就把宫里收藏的一株两尺多高的珊瑚树赐给王恺，让王恺拿去在众人面前夸耀。
有皇帝撑腰，王恺的劲头更大了。他特意请石崇和一些官员到他家吃饭。席间，王恺得意地对大家说：“我家有一件罕见的珊瑚，请大家观赏一番怎么样？”好东西当然人人都想看。王恺于是命令侍女把珊瑚树捧了出来。只见那株珊瑚有两尺高，长得枝条匀称，色泽粉红鲜艳。大家看了都赞不绝口，都赞叹说真是一件罕见的宝贝。只有石崇在一旁冷笑。他看到案头正好有一支铁如意，便顺手抓起朝大珊瑚树砸去。“咣当”一声，这株珊瑚马上被砸得粉碎。在场的官员们都大惊失色。王恺更是气得满面通红，气咻咻地质问石崇：“你……你这是干什么！”石崇却若无其事地说：“您用不着生气，我还您就是了。”王恺又是心痛，又是生气，连声说：“好，好，你还我来。”石崇马上叫他的随从回家，把家里的珊瑚树统统搬来让王恺挑选。不一会儿，随从们回来了，搬来了几十株珊瑚树。这些珊瑚株株条干挺秀，光彩夺目，三四尺高的就有六七株，大的竞比王恺的那株高出一倍，至于像王恺家那样的珊瑚，那就更多了。王恺这才知道石崇的财富不知比自己要多出多少倍，他只好认输。
这场阔气的比试就这样结束了。结果，石崇的富有在洛阳出了名。这样摆阔也让很多人意识到了其中的危害。大臣傅成就这个情况给晋武帝上了一道奏章。他说，这种严重的奢侈浪费，比天灾还要严重。现在这样比阔气、比奢侈，不但不被责罚，反而被认为是荣耀的事。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最终石崇因为露富，被赵王训马伦以贪污受贿的罪名处以极刑。
【大师讲评】
孔子说：“质朴超过了文饰就会像野人一样（质朴无华），文饰超过了质朴就会像史官一样（善于雕琢）。能够使质朴和文饰相辅相成，这样之后才能算是符合君子的要求。”
统治者贪图享乐，一味地追求奢华，那么他的末日就要到了。奢侈的生活会让人越来越贪婪与享受而愈加腐化，不思进取。
本卦告诫人们不要去追求声色犬马、穷奢极欲的生活，更不要为了追求奢侈的生活而去贪赃枉法，把自己关进牢笼。入之初，本来就具备了仁善的本性，如果生长于旷野之外，很少受到名利富贵的诱惑，那么，那种质朴的仁善本性所受的蒙蔽也许会少一些。然而，璞玉未经雕琢，虽然本质是好的，但不加修饰总是不能尽善尽美。因此，君子既要保持质朴，还要通过学习来修养自己，提升自己的道德才能，最终将天性与修养统一起来，天然去雕饰，自然天成，才是最好的境界。
物的聚合，必然有秩序与模式；人的聚集，也需要有礼仪装饰。民间的风俗礼仪、国家的政策法规构成复杂的社会人文关系，是为维护社会秩序而沉淀下来的。贲卦就是阐明文饰和礼仪的相关道理。
一切人为的文饰，应当恰如其分，重内涵、重实质。惟有重实质，有内涵的朴实面目，才是文饰的极致。
实际的效用不在外表的形式，应当高尚而不流于粗俗。不可被外表的形式迷惑，不可因一时得失动摇，不可因虚荣而铺张，陷入繁琐，则失去意义。
